热搜预定 第47节
作者:靠靠      更新:2023-04-15 18:15      字数:4033
  到了饭店,陆邢文十分周到,虽没有到谈笑风生,也及时顾及到每个人了。
  费可爸妈很满意,私下连连称赞。
  费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们一家人要在东明市过年,陆邢文也留了下来,没有回家。其实他本不必如此,一年中最重要的一个节日,他却愿意留下来帮他在家人面前圆谎。
  用餐完,妹妹需要早点休息,不能熬夜。
  陆邢文没再安排其他活动,将家人送到疗养院附近的酒店。
  司机已经放假回去过年了,是陆邢文开的车。
  到家后,费可朝陆邢文道谢,谢谢他跟他们一起过年。
  陆邢文看了他一眼,说:“不用谢,是我自己想跟你一起过年。”
  说完这句,陆邢文就回房间了,留下费可发愣。
  大年初一早上,费可起了个大早,要赶去疗养院陪家人。
  妹妹现在还不能进行太多活动,一家人来东明也没有其他安排,就是准备好好陪妹妹。
  费可一下楼,发现陆邢文已经起床了,还在厨房忙活。
  陆邢文端着一盘饺子出来,说:“阿姨在冰箱留了一些饺子,早上吃这个,行吗?还有豆浆。”
  陆邢文竟然端了两杯豆浆出来,说是他自己榨的。
  使用豆浆机并不难,但这是费可第一次见陆邢文做饭,惊讶极了。
  陆邢文自己看着饺子跟豆浆,相当满意,得意洋洋喝了一口才发现忘记放糖了。要去厨房拿糖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根本不晓得家里的糖罐在哪里。
  他对厨房唯一的认知,就是在阿姨放假前,跟她学了怎么把豆子放进豆浆机,怎么加水,按哪个按钮。
  最后还是费可去拿了糖罐来。
  吃完早饭,陆邢文自然而然跟着费可走到车库,开了自己那辆车车门,让费可上车。
  费可问:“您跟我一起去吗?”
  陆邢文伸出一根手指:“首先,跟我说话不需要用敬称;其次,我跟你一起去,不是很正常?我不跟你一起去看家人,才不正常,会引起怀疑的。”
  “哦。”费可点点头,觉得陆邢文说的有道理,虽然好像有点奇怪。
  陆邢文最近一段时间的言行举止,都有点奇怪。
  费可说不上来,就好像,他跟陆邢文之间少掉了很多陌生感,变得熟悉起来了。
  大年初三,陆邢文被一通工作电话叫走了。
  电话是陆邢文下一部戏,《浦溪路三十二号》的导演林元生打来的。
  林元生今年三十九岁,可以说是青年一代最具影响力的导演。
  这部戏,陆邢文提前了几乎一年做准备。
  《剑锋》的宣传工作结束后,陆邢文除了客串,整个一年没有接其他的戏,全身心地准备《浦溪路三十二号》。
  林元生当时找到陆邢文的时候说:“老陆,我心里觉得这个角色得你来演,但你还是得先试戏。”
  林元生说,这部片是他的一个新尝试,他的目标,要拍成一部能在国际上拿奖,同时高票房的电影。
  林元生忽悠他,拿片酬入股投资,绝对值得。
  陆邢文看过剧本就答应了,速度快得林元生都惊讶。
  林元生在电话那头说:“老陆,不行,你得过来一趟。我实在挑不出人了,我做不了决定。三月就开机了,现在所有的演员都就位了,就剩下最后一个角色还没决定。我决定不了,我丧失判断力,丧失直觉了。”
  “你来帮我看看,我相信你。”
  第五十二章 浦溪路三十二号
  林元生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整个酒店套间满是烟味,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满到烟蒂掉出来。
  时间是下午三点,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但是房间里窗帘还拉着,只开了一盏壁灯。
  林元生坐在烟雾缭绕的昏暗房间里,像具僵尸,已经不知多久没出过房间了,脸色苍白,身躯佝偻。他看见陆邢文进来,举着烟,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他面前摆了台投影仪,对面的墙壁上不停重复播放着几位演员的试镜。
  陆邢文没说话,走到他旁边坐下,将试镜完整看了一遍。
  陆邢文已经翻来覆去将剧本看了十几遍,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哪个角色的试镜。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林元生。
  林元生懂他的意思,自己直接回答:“小和是个小配角,但是是一个重要的配角,你在复仇过程中的转变,他起了很大的作用。”
  陆邢文点点头,他承认小和虽然戏份不多,但确实是个对他的角色起了很大影响作用的人物。
  但是,有重要到全剧所有的演员都决定了,这个角色的演员还迟迟无法决定吗?
  《浦溪路三十二号》故事的开始,是一个二十九岁的成年男人李齐搬进了浦溪路的三十二号旧公寓。
  十年前的浦溪路,没有青林剧场,没有艺术电影院,没有国家剧院,没有展览馆,不是今日的艺术圣地,而是一派破旧,充斥着老式公寓楼跟一排排的廉价出租房。
  李齐是为了复仇而来。
  他来自离东明市几百公里外的偏僻山区,为了治疗父亲的病,从老家来到东明市的大医院看病。
  父亲的病很严重,治疗费很高。
  在东明,他们租了一个地下室,兄妹俩轮流照顾父亲。白天,妹妹出门打工,李齐留下照顾父亲;晚上妹妹回来,李齐出门上夜班。
  有天,妹妹说,她要换成夜班。有个老乡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夜店上班,推销酒水,有抽成。妹妹长得漂亮,老乡说,跟客人划划拳,厉害的,一个月能挣一两万,再不济,也有五六千,比端盘子高多了。
  李齐不同意,妹妹死活要去。
  妹妹说,她不想过这种日子了,一个月赚两三千,有什么用?地下室又潮又脏,她不想住了。不拼一把,永远只能过穷日子,她受够了。
  李齐无话可说。
  他们都没有高学历,他初中学历,妹妹高中学历,在东明市找不着什么好工作,只能打工。
  两个人的工资,扣去父亲的高额医疗费后,只能租地下室。
  妹妹来到东明一年多了,穷苦的日子使她变得沉默、自卑、瘦削,这个大城市的繁华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她来到这里,不过是发觉自己原来生活在别人无法想象的底层。
  她坚决要去,李齐只能依她。
  第一个月,妹妹拿回来八千;第二个月,妹妹就拿到了一万五;第三个月,妹妹没能回来。
  她死在了夜店后门的小巷里,报告显示,她因吸毒过量而猝死。
  夜店照常营业,后门的监控坏了,没有人调查李齐妹妹为何吸毒,她的毒品又是从何而来。李齐去了很多地方,没有用,他连门都进不去。
  他只有初中学历,他不懂如何用法律为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
  他愤怒、悲伤、绝望,而他父亲因自责,在地下室自杀了。
  他父亲说,是他拖累了一双儿女,他不生病,他们一家就不会来到东明,还好好地待在老家,虽然穷但是安稳。
  李齐崩溃了。
  然而他妹妹的死,他父亲的死,没有换来任何人的同情。
  夜店的保安将他一次次赶出门,警察告诉他,他妹妹就是自己吸毒猝死,已经结案了,不要再来纠缠。
  绝望的李齐决定自己拿起刀,调查出是谁拿了毒品给他妹妹,杀了他,替妹妹报仇。
  他离开了一阵子,改头换面,多方打听,终于知道了一个名字——“胖哥”。胖哥长期在夜店出没,卖点不该卖的东西,他认识的人多,知道很多小道消息,在这家夜店做不干净小生意的人,每个人都跟他认识。
  李齐于是搬进了胖哥家附近,浦溪路三十二号。
  阴差阳错,李齐认识了胖哥十七岁的儿子小和。几次帮助小和后,他跟小和建立了友情。
  后来他就是在小和的帮助下,知道了与胖哥来往密切、嫌疑颇大的小混混阿威,正是阿威,将毒品拿给了李齐妹妹。
  与此同时,李齐无意中发现隔壁邻居阿天竟是警察派来的卧底。阿天与胖哥、阿威结识,打入这些混混内部,想要查出夜店、甚至是整个东明市的幕后黑手。
  李齐本打算一刀杀了阿威,阿天劝说他不要,找出幕后黑手才能真正替他妹妹报仇。
  李齐被警察拒绝太多次了,他不相信警察。他不想替天行道,也不想伸张正义,只想一命还一命,只想报血仇。
  就在李齐差点走上极端,也变成一名罪犯时,是小和改变了他。
  他转而跟阿天合作,根据小和提供的线索,层层追索,终于揪出了东明市的大毒贩。
  这部片乍一看充满了动作、刑侦、悬疑等商业元素,但不止如此。
  陆邢文知道导演想表达的更多,人性、社会的贫富差距、繁华城市里的底层人民等等,林元生是个有想法的导演,他绝不只是想拍一部卖座的商业动作片。
  林元生跟陆邢文说,他知道想拿奖,国内最喜欢拍的题材就是农村或者几十年前的旧况。上一代有影响力的导演,几乎都是旧时代成长起来的,他们对那个年代有感情,怎么拍,也只能拍那个年代。而他呢,他是在东明市长大的,让他拍农村,他拍不出来,他没有那种情感,没有那种体验。他想拍,就只能拍城市。
  城市不是永远光鲜亮丽的,他的背面,也是黑暗的,照不到阳光的,潮湿的,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要拍,一个在偏僻县城里成长起来的、单纯的、木讷的、连架都没打过的青年,是怎么在城市里一步步被逼成拿刀的狂徒。
  卧底,找出毒贩,揪出幕后boss,只是一条故事线。而李齐的变化,才是整部片的血肉。
  “小和,就是李齐变化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林元生又点燃了一支烟,“李齐已经黑化了,已经拿起了刀,已经变成一个凶徒。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生活里的所有期盼,他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幸福。他不相信警察,不相信社会,他只相信以牙还牙。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最后却因为小和,又扭转了回来。”
  “阿天,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警察。他跟李齐一样是成熟的男人,他有力量,有信念,他遭受了很多不公,但仍相信自己警徽的神圣力量。这样一个人,仍然不能把李齐从绝路上拉回来。最后,是弱小的十七岁的小和,把李齐拯救回来的。”
  林元生讲得忘情,烟都忘记抽,烟灰已经烧成长长的一段,掉落在地毯上。
  “小和的戏份没有阿天多,但是,小和绝对是对李齐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人物。毕竟李齐出场的时候,他家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样的小和,才能把一个凶徒从绝路上拉回来?”
  小和,胖哥的独生子,十七岁,高三生,成绩一般。
  他是家中独子,然而却没有得到父亲的宠爱。他跟妈妈两个人,常年生活在胖哥家暴的恐怖阴影下。
  十年前的浦溪路,环境糟糕,这里不过是贫民的聚集地。
  胖哥虽然做违法的生意,但他好赌好喝,手里留不住钱,依然在这个城市最破落的角落里租房住。
  他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打小和妈妈;不开心了,也打小和妈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原因,只要他看小和妈妈不顺眼,他就打。
  有时候也打小和。
  小和妈妈总是把小和关进房间,或者把他推出家门,让孩子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