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违 第57节
作者:凉小小      更新:2023-04-15 19:48      字数:4055
  这会还低着头穿针引线,绣梆子上满是乱插的绣针,好不容易穿好,她轻呼一口气,头垂得更低一下,手里的针穿入黛青色的帕子中。
  正绣得入迷,眼中的光线忽然变得越来越暗,她没抬头,侧过身子继续穿针,可刚穿了几针,眼前的霞光又被人遮住了,她微恼,抬起头来斥一声,“你这人...”结果,一张阔别三日的脸落入她的双眸,她微愕,眼睛眨了眨,“王爷?”
  掩去眸底的喜悦,赵止洵蹲下身子,盯着她双膝上那还没成形的荷包问,“这是什么东西?”
  楚无念立刻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连带真针线绣梆子一同扔进绣筐里,将东西藏到身后,双颊被薄汗覆上,她摇摇头答,“没什么!”
  赵止洵微微笑着,伸手从地上拾起一条彩色针线,递到她面前,“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便是在学这个?”
  烟霞色的光落到他的墨眸里,勾出阵阵丝光,“嗯,倒是也没有,也就是今日无聊才弄的,”
  她抿抿唇,扯过他递上来的彩线。
  看着这人一脸焦急又要找话来搪塞自己的模样,赵止洵轻笑出声来,“那我怎么听秦天说,你还请了绣娘到府上来?”
  “我,我...”
  谎言被揭穿,楚无念的眼里生出一抹慌意来,嗫嚅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没等她想好,忽然眼前笼罩着霞光的屋檐一阵旋转,她整个人连带着绣筐落到赵止洵怀里,筐里的针线呼啦啦从绣筐中洒落下来。
  “哎,我的针线...”
  她拍拍这人的手臂,双腿扑棱着想下来捡东西,结果还没扑棱两下,雨堂便自觉地跑上前,将地上的针线捡了个干净。
  撇撇嘴,楚无念只好安静下来。
  “王爷怎的回来这么快?”勾着这人的脖颈落到茶榻上,楚无念开口问他,她想着他怎么也会等她绣完荷包才会回来。
  “只是去见个人,见到面便回来了。”赵止洵的手勾着她的发丝,卷了一层又一层。
  “此人对王爷一定很重要。”这人是何等的身份,能让他跑去那风沙大的江北一趟,足见那人在赵止洵心中的分量。
  “嗯。”
  他倒是也不含糊,轻应了一声。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敛了敛神色,楚无念勾着他脖颈的手再往上伸一寸,往他怀里挪了挪,那抹熟悉的天竺葵香盈入她鼻尖,她多闻了两下,这才笑嘻嘻地躺好。
  “王爷,等忙完这一阵,奴婢能不能也出远门几日?”沉默了半晌,楚无念才敢开口探一探这人的口风。
  “想去哪?”
  赵止洵眯起眸子,音尾卷着一抹柔意。
  “卫陵。”
  她轻声答。
  卷着她发丝的手落下,他低下头来凝着怀中躺着的这人,眼里透着不解。
  楚无念看他一眼,眼神里氤氲出一层暗色,她坐起身子来缓缓道:“当年我母亲死在后宫中,我听后宫的宫人说,在那场宫闱之乱中丧命的人都被埋在了卫陵,所以想去瞧一眼,祭拜一下她。”
  她说得极为小声,话里话外都透着恳求的意味。
  ‘王爷当真以为自己将她看得很透?’温苼的话,落在赵止洵的耳边,他的脸色温和下来,点头应声,“嗯。”
  “太好了!您赶这么远的路回来,一定饿坏了吧,奴婢这就去让刘厨子备晚膳!”
  她捣腾着,就要从茶榻上下来。
  却被这人一把拉住,“雨堂去就行了,再给我抱一会。”温热的声音扑到楚无念的脖颈上,她的身子颤栗一下,倒到他怀里,乌檀色的衣袍将她遮了个满怀。
  这人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一回来就抱着她没松手过。
  夜里,叠挂的纱帐被他一勾,洒落下来,将缠绕在一起的身子遮了个干净,他气息很急,不似之前的那般平缓,仿若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次日,晨光透着雕花纸窗,铺到软榻上,昨夜旖旎的气息,楚无念还能感受得到。
  瞧见这人身上的淤痕,赵止洵勾起纱帐,尔后便又落下,叮嘱她一声,“你好好待在府上,早朝我让雨堂跟去便好。”
  “嗯。”
  眨眨眼,她点了点头。
  昨日回来的路上,赵止洵的脸色可是十分不好看,这雨堂是看在眼里的,可一回到麒麟院,看到坐在院子中绣针线的楚无念,这人的脸色迅速就覆上了一层喜色,变脸变得十分明显。
  此刻也是,眼角眉梢上都含了笑意,就差翘起嘴角来了。
  “还是无念姑娘会讨爷的欢心。”雨堂也跟笑着,嘴巴一快,不小心说漏了嘴。
  正往前走这的人回过头来,瞪他一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乖乖噤声,不敢再乱说话。
  刚踏上玉石台阶,赵止洵便碰到了林湛德,几日不见,他怎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他撩起袍子,欲要走到他前头,却被他叫住,“王爷慢步。”说完,人朝他追来。
  “是本王听错了?”赵止洵扭头看一眼左右,玉石台阶除了他和林湛德,没别的臣子。
  “王爷没听错,公孙宇案子结案的那一日,老夫本要到王爷府上道声谢,可听贵府守门的下人说,王爷出远门了,这便一直没能登门道谢。”说着,他的身子朝他倾下去,恭顺之姿,十分得体。
  “不必,本王是为了陛下,并为想着要帮国公大人。”赵止洵眯起眼眸,没拂了他的意,可也没有要揽下的意思。
  林湛德眉头沉了一下,不知这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特地道谢他也不接受?
  扬扬眉,他轻哼一声,自顾自进了宣武殿,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周抚霖见到这一幕,走到赵止洵面前,弯起眉梢关切地问,“王爷回来了。”
  赵止洵稍稍点头,他的身上明显多了一丝神采飞扬的气息,如今太子失势,人又被贬往汴州,身为皇室中唯一一个头衔最高的皇子,他自然是得意的。
  太子下马,朝堂上的局势明显变了,以太子一党为首的内臣除了跟他一同到汴州的那些,几乎都被打击得七零八落,朝堂之上分为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派是以周抚霖为首的臣子,一派是以周北宁为首的臣子,一派是与赵止洵一般哪边都不站的臣子,大多是前朝的老臣,经历了一代朝堂衰败,他们已经无心再去参与党争。
  这里面,周北宁的阵仗最弱,除了与他和他的母妃有裙带关系的臣子,其他的臣子都站到周抚霖那一派去了。
  看着还有一大帮臣子和赵止洵一样,哪一边都没站队,周文王的心安了下来,至少洵亲王这一党还是向着自己的。
  其他的,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朝代历年来的根蒂,他没办法根除。
  “陛下,臣这回去江北一带,发现这几年来,江北的灾民愈发增多,当年大殿下没能处理好赈灾的差事,百姓之中多有怨言,再不将此事平定好,只怕江北一带会有乱民祸害。”
  赵止洵站在官列中,朝坐在龙椅上的人躬身说道。
  去江北的事他也没想隐瞒,这一路上都是在给周北宁铺路,如今周抚霖为五珠亲王,若周北宁还趁着这个时期冒出头角,日后处处被周抚霖压着,再冒出头角就更难了。
  周文王点点头,“如今各地百姓安康,唯有江北一带的百姓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是得抓紧平定。”
  前几年就是因为生了旱灾,江北一带才有盗匪出没,后来盗匪虽被朝堂镇压了,可百姓的粮饷,却落在太子的手上一直没有解决。
  “父皇,儿臣可以去办!”周文王的话刚落下,周抚霖便迫不及待从官列中站出来,生怕这差事被人抢走了。
  周文王的脸上生出一抹欣慰来,“抚霖,征收赋税的差事你办得很好,可你的伤可痊愈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遇了刺,这周文王是知道的。
  “已经无碍。”
  周抚霖眉色一扬,当即应声答道。
  “二皇子忠勇可鉴,可臣以为,那江北一带太过险恶,二皇子此去太过危险。”赵止洵明里暗里都在暗示他不要去。
  周抚霖皱皱眉,不解地看向他。
  闻言,周文王的神色一凛,方才的那抹欣慰消失了个干净,这才反应过来,当即震声道:“爱卿说得在理。”
  以往太子就算是揽下了这件差事,也没有亲自去,那江北一带太乱,如今皇室之中又数周抚霖的头衔最大,自然是不能让他去冒险。
  周抚霖转念一想,眼眸子眯了眯,这才明白赵止洵的意思,眼角闪过一抹得意,他朝周文王行礼,“儿臣听父皇安排。”
  这话里明显是重视自己啊,他怎能不高兴,怎能不得意。
  可不让周抚霖去,周文王又皱了皱眉头,“可这江北的旱灾一事由来积深已久,百姓中早已生了民怨,若不派个身份高的人过去,只怕难以平民怨。”
  皇室中能派人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此话一出,众臣都点了点头。
  有臣子巡视这朝堂一圈,见到那站在离周抚霖差了几个段位的人,身姿萧然,神情沉稳,当即朗声道:“陛下何不派四皇子去?”
  “是啊,四皇子此次随二皇子外出征收赋税,差事办得也不错。”
  “封了双珠亲王,四皇子确实可以磨砺磨砺。”
  ......
  这位臣子的话一出,朝堂上立刻生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来,将默默无闻的周北宁一下子推到了呼声最高的位置。
  他站在官列中,一派恭谦的模样,惹得周文王一顿青睐,他点了点头,嘴里发出赞同声,“北宁,你可愿意接下这差事?”
  得到指令,周北宁才从官列中迈出步子来,“江北一带至今是大周未能解决的根患,儿臣愿赴江北平定民怨!”
  朗声阵阵,这不争不抢又愿啃苦差的样子,甚得朝堂臣子的心,不少臣子的眼中都露出敬畏的神色来。
  听了他这番话,周文王亦是满意得很,当即扬眉道:“赴江北平定灾民的差事便交由北宁去办!”
  话一落,朝堂上赞誉声阵阵。
  周抚霖凝那人一眼,敛敛眸,眼底生出轻视的意味来,就算是拿下了这差事又如何,如今被父皇看重的人是他,周北宁就算在江北拼死拼活,也赶不上自己。
  他这抹神色,消失得飞快。
  赵止洵进宫后,楚无念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想到那人就快回来了,她急忙起身,免得那人将她当宠物一般圈养。
  刚收拾完出他的屋子,便有家奴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赵止洵上朝了他是知晓的,此刻见到楚无念在院子里,便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她道:“这是奴才在王爷的马车上寻到的。”
  长长的眼睫忽闪一下,楚无念将这枚精致的盒子拿到手里,那人出远门的马车和平日里进宫的马车不是同一辆,想必是昨日下马车时忘记拿了。
  盒子在手里晃了许久,楚无念抿抿唇,将它放到茶桌上。
  回来又见这人低着脑袋尖在捣鼓她的针线,赵止洵上前,将这人从软垫上站起来,轻声问,“可有多睡一会?”
  她的脸色看起来,还不是太好。
  “睡了。”
  她捣鼓着手里的东西,看也没看他就回道。
  “怎么了?”
  瞧见她似乎兴致不高,赵止洵皱皱眉。
  她抬手,指一指茶桌上的盒子,目光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赵止洵才发现温苼送他的东西何时到了这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