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郡主 第59节
作者:岚月夜      更新:2023-04-15 20:20      字数:4404
  “不过叔父的字写得真好看啊!我什么时候能有他的本事啊?
  晚饭我们喝的鱼汤,吃完趁天还亮着,我们陪着娘娘沿河溜达了一会儿,娘娘很高兴,说这简直是她梦里才有的景象,我看叔父眼圈都红了。
  好啦,这就是到神都苑第一天的见闻,天要黑了,她们不让我写了,明天有有趣的事,再告诉你。”
  刘琰意犹未尽,把信纸放在一旁,拆开第二张继续看。
  “你知道住在水边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蛙声真的好大啊!
  以前我在家里(我是说许府),也能听见蛙声,她们说是洛河里的,但那时也不觉得怎么响,现在真的住在河边了才知道,天啊,响得我做梦都在捉蛤-蟆,想煮了吃!”
  刘琰:“……”她怎么什么都吃?!
  “吃早饭时,跟娘娘说,才知道娘娘睡得也不好,叔父就点了好些内侍,要去捕青蛙,我倒不怎么怕这玩意,就也跟着去了。
  你知道他们捕青蛙怎么捕吗?其实和捕鱼差不多,做个篓子,里面放些饵,丢进水里,青蛙啊鱼啊虾啊泥鳅啊,就都自己钻进去了。
  不过这里水草太多,他们还要清水草,倒把这些活物吓得躲起来了。饶是这样,他们还捕了十几斤青蛙和好些鱼虾泥鳅,娘娘不让吃青蛙,叫内侍拿出苑外放了,但午饭煮了虾,还养着泥鳅吐泥,等明日做汤。
  午后叔父给我上课,他听说先生又教我唐诗,又教我诗三百,嫌弃先生没章法,要从声律开始教,讲什么‘诗为乐心,声为乐体’,听得我直打瞌睡。”
  刘琰不禁莞尔——五叔哪里会教学生?尤其是京华这样的学生,他这是自讨苦吃。
  “后来娘娘就只让叔父教我识新字了。
  叔父大概觉得失了颜面,傍晚亲自动手,在望春宫院里给我架了一座秋千,还在上面搭了凉棚,挺好玩的,你下次来,也可以试试。”
  这一张纸就到此为止,刘琰把信纸放到第一张下面,又喝了杯茶,才拿起第三张。
  “今天早上下雨了,你那里也下了吧?我可能是习惯了,昨晚没怎么听见蛙声,睡得特别香,早上又下雨,天阴着,屋子里黑黑的,这一觉睡到好晚才起来。
  趁着雨后凉爽,叔父带我和婶娘往大湖那边溜达了一圈,还看了显庆宫原址,那里给拆得只剩个地基,荒草丛生的,叔父顺势教了我一首诗,你猜猜是什么诗?”
  刘琰略一思忖,有了几个猜想,却不忙落定,继续往下看。
  “我们是骑马去的,所以看过之后,顺便在那儿跑了会儿马,我还看见有紫色的小野花,特意采了一把回去给娘娘。娘娘很喜欢,亲手插在瓶子里,摆了起来。
  对了,这里还有培育名花的花房,今天花匠送来好些好看的花儿,我选了一盆红艳艳的月季摆在我房里,这花儿还香喷喷的呢!
  啊,还有,晚饭有泥鳅豆腐汤,肉很嫩,汤也很好喝。”
  她还真是想起什么说什么,刘琰笑着把这一张放到最底下,拿起最后一张看。
  “今天去游猎啦!我射到一只雉鸡!还射到一头野猪!不过只射到了屁股,被野猪跑了,后来是护卫们给捉到的。但那也比叔父强!哈哈,他说不忍杀生,就跟在旁边看热闹,最后两手空空回去的。
  雉鸡晚上炖了吃了,不过在那之前,叔父还给它画了一张画像,特别好看,叔父说以后要教我画画。
  时间匆忙,就写这么多吧,娘娘说要派人把野猪肉送过去给皇上尝尝,正好顺便能把给你们的信也送过去。
  还有,菱角是我和婶娘一起坐船采的,很嫩,可以直接吃(不过娘娘只让我尝了尝,说吃多了容易坏肚子,还是熟吃比较好)。
  你是下次休沐日来吗?到时我带你去看显庆宫遗迹,我们可以在那儿跑马,如果天太热,坐船游湖也行,这里真的挺好玩的。
  盼复。妹如曜敬上”
  刘琰一眼看完,还有些不相信,回头又仔仔细细看署名,确定自己没眼花,实实在在写的是“妹如曜”,狂喜瞬间涌上心头。
  “妹如曜……”他反复在心里回味,这几天纠缠不去的烦难,在这个署名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就要京华一个,他难道还不知足?他怎么会不知足?他非常知足!
  似她这般的姑娘,世上绝没有第二个;能这样牵动刘琰一喜一忧、走进他心里就不出来的姑娘,也绝没有第二个!
  那他还烦难什么呢?
  刘琰只觉浑身轻松,他把信纸放到一旁,先让杨静剥了两个菱角,自己吃了,又让杨静研墨,他重新看一遍信,才开始给他的如曜妹妹回信。
  “如曜妹妹芳鉴
  接获手书,如见故人,反复读之,不胜欣慰。”
  写完这句,太子殿下忽然有点自我怀疑:“我是不是写得太一本正经了?”原先许京华就说他假正经、无趣,他要是这么一板一眼把信回了,她还不定怎么说呢!
  也不等杨静开口,刘琰就把纸一团,扔到一边,重新写。
  钱永芳进来,瞧见太子殿下奋笔疾书,先给杨静打眼色,问他怎么回事。
  杨静就做了个口型:“郡主。”
  钱永芳遂放心大胆开口:“殿下,皇上召您过去用晚膳,说是有神都苑来的加菜。”
  “是野猪肉吧?”太子殿下满面春风抬起头,“就去。”
  反正这信一时半会是写不好了,还是先去吃肉要紧!
  刘琰换了衣服,兴致勃勃去到乾元殿,却发现老二刘瑜和老三刘琦都已经在了,不但如此,皇上还要打发他们明日去给太后问安。
  “你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都可以让你弟弟们捎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但不许去。
  刘琰:……
  --------------是的,又没全勤了,唉,晚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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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往来
  许京华第一次和人真正通信,特别期待收到回信,所以当二皇子、三皇子到来,拿出刘琰的回信以后,她立刻就跑回自己房里看信去了。
  撕开信封,取出信来,许京华迫不及待展开信笺,刚看见顶头写的“如曜妹妹芳鉴”,门口春雨就回报说:“齐王殿下来了。”
  许京华忙把信折回去,一脸警惕地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齐王。
  “这么看我干嘛?”齐王自己走到许京华旁边椅子上坐下,“叔父是怕你有不识得的字,想来帮你看看。”
  “呵呵,不用不用,”许京华干笑,“我要真有不懂的,就问娘娘了,叔父去忙吧,这两位殿下难得过来,您也带着他们四处瞧瞧。”
  齐王对他们两个通信这事,充满警惕,但太后娘娘认为京华性情刚强,他们如果硬拦着,只怕会适得其反。而且太后问过许京华,知道她正觉得新奇,且信中只写些日常琐事,便干脆通过自己的手送过去,明说宜阳郡主初学写信,同太子殿下写着玩而已。
  但齐王还有点不放心刘琰那边,忍不住想探听他回信写什么,这会儿被侄女一口回绝,他只得半真不假地抱怨:“有事问娘娘,写信只给刘琰写,叔父就排第三了是不是?”
  许京华失笑:“您就在这儿,天天和我一块玩儿,我还给您写信?”
  “我不带着你玩的时候,你也没给我写信。”
  “我那时不是不会写吗?”
  齐王哼一声,站起来往外走,“总之就是叔父排最末!”
  许京华当然不肯承认,“没有没有,叔父肯定排在太子殿下前面。您先过去,我看完信,就去找你们!”
  齐王这才满意地走了。
  “呼……”许京华看着他走远,长出口气,抄起信封信笺,干脆躲进内室去看。
  重新打开信笺,“如曜妹妹芳鉴”几个字再次映入眼帘,许京华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还真会顺杆儿爬!”
  昨天署名的时候,她其实有些犹豫——给宋先生写信,署名自然是“学生如曜拜上”,但给刘琰,虽然先生提醒过,刘琰还是习惯叫她“京华”,几乎没叫过“如曜”,就这么署名,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可要署本名吧,先生又经常提醒她,女孩家的闺名,不能随便示人;至于说郡主封号,她自己都不觉得是自己,就更不能写了。
  最为难的是自称,论起来,他们算是拐着弯的兄妹,但许京华心里从没真觉得他们有兄妹这层关系。要按她自己那套标准呢,她虽然叫过刘琰一次“哥”,却还没自称过“妹”。
  许京华从小就听说书的讲传奇故事,在故事里,不是亲人却以哥妹相称的,多半都是有情人,所以她轻易不肯叫别人哥哥,连段弘英都只肯玩笑似地叫一声“华哥”。
  如此犹豫半天,到实在没时间,送东西的人要走了,她才匆忙写下“妹如曜”那几个字,哪想到今日收到回信,太子殿下就实实在在叫她“如曜妹妹”了……。
  “行吧,比京华妹妹强点儿。”她嘀咕着,展信往下看。
  “收到你的信真是太好了。这几日诸事繁杂,天也燠热难耐,我正觉郁郁难舒,你的信一到,好似清凉微风,徐徐吹入五脏六腑,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读信得知你们在神都苑住得高兴,我虽然身在东宫,亦觉欣悦。不过我倒没想到第一件困扰你们的,会是蛙声,我每晚临睡听到远处蛙声,都只觉宁静,更增睡意,大约重重宫墙消减了蛙声的扰人,才没有你们的烦恼吧。
  对我来说,现在最恼人的声音是蝉噪。蝉鸣不分早晚,且天越是燥热,它们叫得越响,实在恼人极了。内侍们虽时时去粘,仍无法禁绝,不知你们那里可有此患?
  五叔在显庆宫遗址教你的诗,定是怀古诗,我猜,要么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要么是‘台倾鳷鹊观,宫没凤凰楼’,然否?”
  许京华看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说:“狡猾。”哪有一猜猜两个的?
  “不过我倒觉得在那里,没必要学诗人发思古之幽情,冯贼与金陵六朝无丝毫可比之处。显庆宫是冯贼用搜刮抢掠来的不义之财建成的,他自取灭亡,显庆宫拆了用作正途,原址平整了给你们跑马,不是正得其所吗?
  等我下次过去,若是天气好,你也带我去跑马采野花,可好?”
  许京华:“好是好,就不知道花儿还开不开了。”
  这一次她念叨出了声,守在门口的翠娥疑惑:“郡主问哪个花?”
  “啊?啊,我是说上次那野花。你不用管我,对了,殿下不是捎了新茶么?你帮我沏一杯来。”
  翠娥应声去了,许京华吐吐舌头,继续看信。
  “最近东宫也换了新花,有一盆嫩黄色的碗莲格外娇艳,走近观赏时,还有股淡雅清香。我看见你说要同五叔学画,也突然起了兴致,想把这盆碗莲画下来,要是画得好,就拿给你看。
  要是过了很久还没拿给你,你也不用问。
  不是没画好,就是没画完。”
  许京华扑哧笑出声,太子殿下写信,可比平时放得开多了。
  “我最近没什么胃口,想不起自己吃过什么,唯一还记得的,就是你们送来的野猪肉。父皇把我们都叫过去,令御厨挑最嫩的一块肉腌好,用炭火烤熟后,切成薄片,蘸以酱汁。
  因御厨是在大殿之中,当面以炭火炙烤,油脂味先飘了满殿,我闻着颇觉油腻,无甚食欲,哪知切好的肉片佐以酱汁,竟鲜美非常,令人食指大动。
  配着黄瓜汁冷淘,我吃了足足一碟,还喝了半碗野猪骨汤,份外满足。”
  许京华给他这短短一段文字馋的口水泛滥,到末尾,他却只吃了这么一点,忍不住摇头:“吃这么一点儿就满足了,怎么跟娘娘似的?”
  翠娥送茶来,听见这句,搭话道:“郡主说太子殿下吗?殿下一向苦夏,每到这个时节都吃不下饭,以前娘娘总要想着法儿换新鲜开胃的菜,让做给殿下吃。”
  许京华闻着茶汤清香,接过来喝了一口,问:“那现在东宫是有自己的厨子,还是?”
  “奴婢不知,郡主要不问问娘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