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卿跟周西握了下手，剑眉上扬，温和道，“给你搭个戏，再试一遍。”
  周西愣了下，随即才点头，“谢谢胡老师。”
  “不用紧张，演你的就好。”
  “好。”
  周西没想到胡应卿会上来跟她搭戏，两人先对了一遍台词，胡应卿怕周西跟不上，特意放慢了节奏。
  周西一开口，声线娇俏柔美。
  是少年时的皇后，胡应卿看了她一眼，血液热了起来，周西的表情已经变了，神态全然是少女。
  这几年娱乐圈浮躁，拍戏都是为了钱，匆匆忙忙进组有的演员连剧本都没看完全，随便演演拿片酬走人。能看完剧本，都可以艹敬业人设。
  毕竟还有一部分剧组都不去，直接抠图呢。是人是鬼，后期都能剪。
  胡应卿已经很少因为演戏而动情绪，大家心照不宣，一份工作而已。用心拿钱，不用心也能拿钱。
  何必认真呢？
  可周西非常认真，她入戏了。胡应卿往后退了半步，接台词。
  少年处于一见钟情，周西没了刚刚的庄严尊贵，最后爱而不得的悲哀。她娇俏的如同三月桃花，沾着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没有任何妆容遮掩，人还是那个人，但她变了。
  两人对词三分钟，胡应卿竟感受到了压力，稍不留神便会被周西压戏。这种压戏不是抢戏，是气场的压制。对手戏，尤为关键。
  胡应卿越演越兴奋，停止时他的手停在空中，大脑还在高速运转，在剧情里沸腾。
  周西微欠身，“胡老师。”
  胡应卿滚烫的血液未散，棋逢对手，酣畅淋漓，他的手落下去跟周西用力握了下，嗓音有些哑，“可以试戏。”
  台上两个人飙戏，台下郑荣飞头皮发麻，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胡应卿。他的眼里有光，那是一种进戏的状态。
  周西不紧不慢，对上胡应卿这样演技老辣台词稳健的演员，不落下风。周西的台词一遍比一遍稳，五分钟的戏，他们演绝了。
  台词结束，意犹未尽。郑荣飞甚至想把剩余的剧本给他们，让他们继续演下去，虽然已经知道后面的剧情，但还是迫不及待想看胡应卿和周西版本。
  郑荣飞起身拍手，绕过机器快步走向教室中央，一直走到周西面前。周西抬眼，近距离的周西更加清丽，没有化妆，肤色细白如瓷，干净一尘不染。细眉湖眸，高挺的鼻梁，红唇明艳。杏眸看人时，郑荣飞才正视她的年龄。
  眼中还有着清澈。
  二十六岁，周西，非科班出身。演技精绝，无与伦比。
  “郑荣飞。”郑荣飞伸出手到周西面前，今天孟庭深不同意用周西，他就一头磕死到孟庭深面前。试了这么多演员，只有周西让他震撼。
  “郑老师。”周西双手欠身跟郑荣飞握手，心里明镜似的，在郑荣飞这里她是过关了。
  但是，孟庭深今天来干什么？她的余光落到端坐的孟庭深身上。孟家什么时候落魄到需要他一个太子爷来参与选角？还是故意来使绊子？她到底哪里得罪孟庭深了？
  “演技。”郑荣飞顿了下，郑重道，“可以。”
  郑荣飞嘴里的可以评价已经很高了，周西连忙欠身，“谢谢郑老师。”
  郑荣飞顺势拍了下胡应卿的肩膀，转身又走回去。那边孟庭深已经站了起来，他单手抄兜迈开长腿大步就走，郑荣飞拔腿就跟了上去，只吃到了尾气，孟庭深走的飞快。他转身薅住许诚，直逼过去，“你说那个小姑娘演技怎么样？”
  许诚点头，他刚刚一直在翻周西的资料。二十六岁，非常年轻，但演技达到了老戏骨的水准。
  “孟总什么意思？”郑荣飞握住许诚的肩膀晃了下，语重心长，“演技好不怕没热度，这几年的市场，你想，你细想。质量剧有被埋没吗？没有吧？用有流量没演技的有几个有好下场？也没有吧？”
  “你再晃我就吐了。”许诚扒开郑荣飞，单手抄兜往外面走，“周西签经纪公司了吗？”
  “我怎么知道？”
  “把这个角色给她也不是不行，前提是。”许诚信步往前走，偏了下头，“周西得签给我，我看她不错，有钱途。我会尽快让人去接触，你不用急。”
  “孟总同意？”
  “我看他挺同意的。”许诚按下电梯，看向电梯门口金属条反光中的自己，照了照自己的脑袋，“放心去吧。”
  孟庭深看的眼睛都红了，明显的入戏。这还不同意，周西是挖他家祖坟了？还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
  周西在试镜厅等了几分钟，胡应卿取出水拧开递给周西，他自己也打开了一瓶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他放下手看向周西，“你的演技进步非常大。”
  “谢谢。”
  胡应卿想说什么，修长手指在空中划了下，最后落到冰凉的水瓶上，看向周西，“不要在意别人的言论，做自己的事，成绩会说话。这个圈子本就浮躁，各方信息纷至沓来。没有强大的分辨能力与心态，很容易迷失。”
  “想要走长久，得有个大心脏，得有点无畏精神。”胡应卿站直，想了想，挥了下手里的水，“加油！”
  周西的鼻子忽的就酸了，她别开脸看窗外，片刻又回过头。睫毛眨了下，压下翻涌的情绪，郑重的跟胡应卿点头，“谢谢胡老师。”
  胡应卿在《演技派》上看到周西，非常震撼，这样演技的人为什么不红？回去找了周西主演的片子看。看了一晚上，作为非科班出身第一部 作品，周西的表现不算太差。
  他看了周西的履历，周西的起点挺高，按理来说应该是步步高升。可能最初骂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鞭策她。结果她心态崩了，一路放纵，到最后彻底流放。
  聊这些已是交浅言深，可周西是最近唯一一个让他生出感动的人，彻底沉没在时间的长河里那将是遗憾。
  “先走一步了。”胡应卿也朝周西点头，
  “再见。”
  胡应卿离开，很快郑荣飞的助理就走了过来，递给周西一份资料，“你把这份资料填完就可以回家等了，档期留出来。七月进组，拍三个月。”
  周西正填资料，闻言倏的抬头，“成了？”
  周西眼眸中有天真，毫不掩饰，助理被她逗笑了，“成不成我现在不能跟你打包票，合同做数。赶快把资料填完，我要拿去送审。”
  周西唇角扬了下，拿起笔快速填写资料。
  “你有兴趣签经纪公司吗？”
  周西手底下那个西字收尾，放下笔，若有所思，“有经纪公司肯定会更好，不过目前，我还没有签经纪公司。”
  “你觉得鲸鱼怎么样？”
  “很好。”什么意思？鲸鱼想签她？
  “那回去等消息，我们这边开完会就联系你。”
  “谢谢。”
  周西从鲸鱼传媒走出去，太阳正盛，白色的光穿透淡薄的云层，炽热的炙烤大地。天地被烤的泛白，晒的人眩晕。周西站在太阳光下，迎着太阳看，极致的光看久了是极致的黑。
  她抬起下巴，单薄的脊背挺的笔直。久违的自信让她神清气爽，她就应该这么无所畏惧，这么自信，她有这个实力。
  现在是新的周西，她重生了。
  电话在包里响了起来，周西拿出来接通，来电是快递员，说她有个包裹到货，需要当面签收。
  周西最近买过什么东西吗？她穷的只剩下一张脸了，能买什么？
  “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黑粉给寄的刀片吧？
  “海外寄过来的，上面没写。”快递员说，“东西比较贵重，需要当面签收。”
  周西半个小时后在小区门口拿到包裹，确实海外寄来，发件人周西不认识。但名字确实写的周西，电话号码和地址都是她家。
  周西在车上找到裁刀小心翼翼拆开，拿走空气袋看到金色盒子，周西的手顿住，她已经看到上面的品牌logo。
  没有刀片也没有恶作剧，盒子里躺着银色小包，钻石搭扣，精致贵气。
  周西曾经喜欢过这款包，但那时候周家已经落魄了，周西平时没有理财观念，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陷入财务危机。她的喜欢就显得特别苍白，被迫单纯，收藏在手机里，偶尔看一眼，她买不起。
  包的最新拍卖价是两百六十万，市场上断货，从别人手里买会更贵。陆北尧竟然舍得买，很大方了。
  周西把盖子放回去，推到一边，转头看向窗外。烈日炎炎，树叶在热风中困倦的摇晃着，遥远处有蝉鸣，彻底入夏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陆北尧第一次送这么贵的礼物。
  分手后的。
  周西在车里坐了许久，重新打开包装盒对着包拍照，拿出手机登录奢侈品二手平台，发布照片编辑文字：忍痛出藏品，价格美丽，非诚勿扰。
  第21章
  “签收了吗？”陆北尧站在太阳光下握着手机打电话, 确认下来后，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谢谢。”
  挂断电话, 陆北尧抬头看向远处起伏山峦，薄雾笼罩, 山的线条延伸到了天的尽头。他身穿黑色长袍, 金纹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宽肩长腿。窄峭冷峻的脸没有什么情绪，他看着手机片刻，拨打周西的号码, 机械的女声：你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周西把他拉黑了, 一直没放出来。
  “北哥，没事吧？”小飞接过陆北尧的电话，周西突然宣布分手，陆北尧回去了两次都没有任何转机。
  陆北尧这几天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陆北尧把手拎起一瓶水拧开, 仰头喝了一大口，他深邃冷刻的眼注视着远处，喉结滚动, 水咽下去。
  “没事。”他站的笔直，黑色暗纹古装衣领贴着他冷肃的脖颈。陆北尧把空了的水瓶扔进垃圾桶, 抽纸擦干手上的水渍，迈开长腿大步往前走，走出两步回头, “胡应卿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百分百没有，谁不知道胡应卿单身？但胡应卿刚在微博上跟周西炒了一波，小飞怕陆北尧失控杀人就加了个吧，希望陆北尧还有理智，“他跟西姐肯定不会有事，我就听说西姐在《演技派》表现很好。”虽然小飞不知道周西的演技，能怎么表现好，但胡应卿的粉丝信誓旦旦，他们只能信了，“胡应卿很欣赏她的演技。”
  陆北尧蹙眉，盯的小飞后颈发麻。
  小飞也觉得演技这个有点扯，硬着头皮说，“也可能是看在孟家的面子，最近胡应卿接了孟氏旗下传媒公司投资的戏，孟晓姐跟西姐关系那么好，孟家拉一把也合理。”
  陆北尧垂下浓密睫毛，深邃的眼寂静，沉默许久，他抬眼，“你跟你女朋友平时怎么相处？”
  小飞默了几秒，“哥，我单身，母胎solo。”
  陆北尧站了一会儿，这回走的非常干脆。
  ————
  周西回去等了一天，鲸鱼传媒和孟氏娱乐同时打电话过来，问她签约事宜。这两家都跟孟庭深有关系，难道他们没有提前商量？
  两家开的条件差不多，五年合约，而且是同时发合同模板过来。鲸鱼传媒是普通合约，孟氏娱乐给了a级合同，经纪人是萧晨，孟氏娱乐旗下艺人的最高待遇。只要周西不作死，他们保证周西至少一年有一部电影或一部电视剧作品，代言和广告都按照一线的标准。
  萧晨在娱乐圈非常有分量，金牌经纪人，没有他救不活的艺人。手段了得，最擅长的就是黑的说成白的，洗白能力被称为圈内84，孟氏娱乐目的性很明确。
  他们要捧周西，要给她洗白。
  周西看完合同，拿起手机打给孟晓，那边接的很快，“朋友，我在机场赶飞机，去一趟b市。快飞了，有两分钟时间，你有什么事尽快。”
  “那没事了。”
  “说，快点，借钱的话我下飞机给你转账。如果要跟我表白，赶快，两分钟够说你爱我。”
  “嗯，我爱你。工作上的事儿，我收到孟氏娱乐的经纪约，你牵的线？你家那个阎王爷大哥是怎么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