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作者:衣青箬      更新:2023-04-15 23:36      字数:7708
  泰宁十三年正月初一日,整个临河城的人都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继而才察觉到身下的土地正在震动。
  睡梦里乍然被惊醒过来,苏云同的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连忙抓着衣裳跑出了门。今晚是五儿值夜,睡得并不安稳,此时已经匆匆收拾了一点东西,跟在苏云同身侧,一边走一边急急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怕是地龙翻身。”苏云同皱着眉头站在院子里,听得远近的吵嚷声,显然不少人都被吵醒。好好的节庆日子,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古人把一切的自然灾害,都看成上天的惩罚,而发生了这种事,朝堂上怕是也会有些变故。
  察觉到自己竟然在担忧叶峥,苏云同忍不住自嘲的摇了摇头。她收敛思绪,沉吟片刻,见其他人都陆续赶了过来,便吩咐道,“地龙翻身,屋子里不能再住,怕是要在外头过夜了。好在天应该快亮了,等天亮了,大家就去前院看看,是否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脚下的震动仍然在,但并不剧烈,想必是因为震源处距离这里比较远。不过虽然目前还是安全的,但许多事情还是要早作准备。——宝珠寺在山上,一应日常用具和食物全都靠下山采买,寺里的存货并不多,所以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知道外头的情况,到底是哪里地震,受灾情况如何,会造成什么影响,然后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其实苏云同的第一反应是希望朝廷和官府赶紧反应过来,拿出对策,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殊为不妥。毕竟临河距离京城那么远,一来一回就要花费半年的功夫,等这边地动的消息传过去,朝堂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所以目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这么想的时候,苏云同心中忍不住慌乱了一下。她说起来名声好听,是新时代的新女性,但的的确确是长在花园里的花朵,从来没有承受过什么大风大浪。——大约一生中最出格的遭遇,便是那场穿越了。
  地震这种事情,就算是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应对,也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承受人和物的损失,更不必说现在了。她所要尽力谋求的,乃是能够安稳的活着,等待朝廷的救援。
  幸好当初来的时候,叶峥给了她一队人马。她平日里不必调遣这些人,但他们都会以她的安全为重,遇上事急从权的情况,想要调遣应该也不难。毕竟她的身份特殊。
  虽然说要养活这么多人,她身上的责任更重了。但是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她心中才有底气。
  当下,也不知道陈嬷嬷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柴火,就在院子里点起了火堆,苏云同并贴身伺候她的人坐在里面,侍卫们围成一圈站在外面。
  然而不过片刻,苏云同便察觉到了不妥。方才的事情发生得太急,大部分人几乎没做什么准备就匆忙的赶来了这里,以至于他们身上的穿戴都不整齐,倒是武器都是拿在手里的。
  苏云同本来想让他们分批回去加上衣裳,然而脚下的地面还在轻轻颤动,这个时候呆在原地才是正确的,所以踌躇了半晌,也没有开口。
  寒冬腊月的天气,就这么在寒风之中站了一个多时辰,天才逐渐亮了。地面的震动渐渐减弱,直至察觉不到。那一瞬间,苏云同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晕眩,好在五儿就站在身边,将她牢牢地扶住。
  “现在暂时没问题了,大家都回去各自的屋子看看,有什么能带的都带出来吧?若是地动还未结束的话,这几日恐怕都要在外头过夜了。”苏云同对那些侍卫说道。
  等这些人离开之后,她自己也跟着五儿等人进屋,将能搬的东西都搬了出来。好在皇宫里培训过的宫人的确不同凡响,即便是搬东西,动作也比别人利落些,很快院子里就被堆满了。这时候那些方才离开的侍卫也回来了,俱都是盔甲俱全,想来也是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对。
  叶峥给的这些人虽然只有五十人,但个个都是精锐,哪怕冻了一夜,也仍旧面不改色,看起来精气神十足。苏云同轻轻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些人如果先慌乱起来的话,自己一个弱女子是镇不住的,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
  见大家都准备好了,她便对这队侍卫的首领卫嘉道,“随我道前院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什么帮忙的,也好搭把手。”毕竟是“寄人篱下”,态度好些总没有错。
  到了前院,千慧大师正领着僧人们坐在院子里做早课。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忘记他们的佛祖,苏云同心中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对这位千慧大师乃是得道高僧的说法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一直等早课完毕,千慧大师睁开眼时才朝苏云同这里看过来,而后起身致意,“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安好,老衲就放心了。”
  苏云同心中暗道,真是个狡猾和尚,若是真的担忧自己,为何之前没派人过去看看,反而在这里做什么早课?不过转眼看看,这场地震宝珠寺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连一栋房子都没倒塌,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心下便释然了。
  “大师当真是临危不乱。只是咱们这里虽然无事,却不知外头到底如何了。不知大师可曾派人出去打探过?”苏云同也不客气,单刀直入的问道。虽然勉力镇静,但她心中毕竟是慌了,平日里能够轻易伪装出来的沉静稳重,现在都消失无踪。她眉头微蹙,脸上满是急迫,显然心头不宁。
  千慧大师打量了苏云同一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道,“皇后娘娘的心躁了。”
  苏云同苦笑,“发生了这种事,若是无动于衷,怕是更加怪异吧?”
  千慧大师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他从前见苏云同时,总觉得此女身上乃有一股说不出的漠然。这样的性情,是最适合修佛的。可偏偏她虽然淡漠,但眉心隐有仇怨,显然其心不净,生生被钉在了红尘之中,让千慧大师说不出的可惜。
  可是这一次再见到,他却发现苏云同眉宇间的那种冷漠和仇怨全都消失无踪了,整个人恬淡安宁了许多,真正已经是红尘中人了。
  千慧大师初初看到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京中那位皇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竟能将那样一个六亲不认的性子,生生的掰成了如今这般。倒也算是这两人的缘法了。
  尤其是他比苏云同知道得更多一些,想起这件事情的始末,饶是佛心圆融无垢,也不得不感叹几声。这位皇帝陛下,将来怕是有机会与史书上最负盛名的那几位帝王相提并论。只是不知道到时候是褒是贬。
  “老衲派去山下的弟子应该就快回来了。皇后娘娘若是不嫌弃,不如过来坐下稍待。”千慧大师道。
  苏云同这才注意到这些人并不是直接跪在地上,每人身下都有一只蒲团。她无语片刻,终于提步走了过去,挨着千慧大师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却没想到那弟子很快就回来了,言道昨夜原是沅水不知为何忽然躁动不已,而后水边的土地裂开,拱出来一块天然的石碑,莹白如玉,巧夺天工。那震动正是因为这石头出土的缘故,并不是真正的地龙翻身。
  苏云同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并不是地震,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至少,不需要再提心吊胆的在外面睡几夜了。不过……话说这小和尚描述的场景,怎么就那么耳熟呢?
  对了,历史上好像不少“祥瑞”都是这么冒出来的。什么农民挖地挖出来一块石碑啦,深山之中忽然发现一块石碑啦,最夸张的就是这种周围的土地裂开,然后凭空“长”出了一块石碑的。不过总体来说,应该都是某些人为了利益,装神弄鬼的结果。
  只是苏云同心中仍旧不解。毕竟叶峥明显不好这一口,这些人处心积虑的弄出这么个“祥瑞”来,想干什么?
  不知怎么,苏云同这时候脑子里异常的清晰,她忽然想起叶峥说过的一句话,“临河乃是前朝旧都。”
  苏云同忍不住心头一跳,莫非那些人如此折腾,还跟前朝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毕竟这事出现得十分突然且蹊跷,万一被有心人利用,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只是,怎么偏偏就在自己来到临河的时候发生了这种事?
  ☆、第99章 倒也不负恩泽
  沅水的位置就在宝珠山下,绕山而过,也难怪会感觉到那么大的动静。
  不过能够确定不是地震,苏云同还是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不管是怎么样的阴谋诡计,但总归来说还处在“*”的范畴,还是有可能解决掉的。但“天灾”就不同了。人力不能及的地方,总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然的力量摧毁一切。
  苏云同转向千慧大师,“大师,这沅水之滨忽然发生这种事情,宝珠寺恐怕也不得安宁。不如先过去看看那块异石?”
  虽然不相信真的会有什么所谓的“祥瑞”,但是事情既然发生,苏云同心中也提起了警惕之心。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发现。何况,她心中对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好奇的。
  千慧大师口喧佛号,“阿弥陀佛,这是自然,皇后娘娘请随老衲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沅水边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了那里。苏云同心中暗暗惊异,虽然说昨夜的动静不小,但现在毕竟才刚刚天明,按理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才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煽动的。
  幸好苏云同带的人足够多,侍卫们训练有素的上前排开人群,她与千慧大师这才上前,走到了那块“天降奇石”的旁边。
  这块石头大概有一人高,通体莹白如玉,造型优美,不像是自然生成,倒像是精雕细琢的结果。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没有任何刀斧的痕迹。石头静静立在沅水边,底下的部分被埋在泥土里,周围裂开几条好大的缝隙,看起来就像是这石头“破土而出”。
  苏云同心中的疑虑更重。是什么人,居然能够那么大手笔的做出这种安排来,目的又何在?
  因为苏云同等人的到来,之前一直议论纷纷的人都安静下来了。毕竟卫嘉等人全副衣甲,气势肃杀,一看就不是寻常的护院,应该是真正的军人,自然让这些小老百姓噤声。
  就在苏云同围着石头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打算问问千慧大师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又是一阵喧哗声,然后两队衙役排开众人,让后面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临河城的知府,见到卫嘉等人,他脸色微变,待得看到站在石头旁边的苏云同时,吓得睁大了眼睛,失声惊叫到,“皇后娘娘!”之前苏云同到临河的时候,他曾经来拜见过。这会儿自然是讲苏云同给认出来了。
  周围的小老百姓和他不同,虽然知道最近临河城似乎来了大人物,但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皇后。此刻被知府大人叫破,一时间居然都傻住了。知道也不知其中是谁忽然跪下高呼,“皇后娘娘千岁!”所有人才忽然醒悟过来,纷纷跪下行礼。
  千慧大师方才一直站在旁边,笑而不语,此刻却忽然走过来,扬声道,“皇后娘娘凤驾驾临临河,得天之幸,遂沅水乃有神异!此乃我临河之福,大周之福!”
  围观众人被他这么一提点,豁然开朗。是啊,这沅水那么多年了一直都安安静静的,皇后一来居然就长出了一块奇石,可见是皇后娘娘的恩泽。毕竟,临河人虽然见识不多,但许多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正是出身临河苏氏,现在皇后娘娘一回“娘家”,这沅水就出现了神异,简直就像是恭迎皇后娘娘似的。
  这一瞬间,所有人看苏云同的眼神都变了。虽然之前也敬畏,毕竟皇后的身份太过高贵,不是小老百姓随便就能够见到的。那是话本戏文和传说之中的人物!
  但现在,他们心中却已经有了新的变化。这皇后娘娘是临河人,本来就令人与有荣焉。再加上这位皇后一回到临河,就天现祥瑞,简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皇后娘娘乃是被上天眷顾之人,可见命格贵重,难怪是皇后娘娘呢!
  临河出了一位被上天眷顾,命定的皇后娘娘,这简直让这些人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只能一下一下的叩头,口中呼喊道,“皇后千岁,大周万岁,皇上万岁!”
  苏云同:“……”总觉得自己好像落到了一个陷阱之中。但仔细想想的话,这个陷阱好像又对自己没有什么伤害。只不过这出风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合适,这会儿已经面红耳赤了。亏得这些普通人不敢直视贵人,这才没人发现。
  片刻后,她总算缓过来了,这才开口道,“乡亲们不必多礼,都快起身吧!”
  这些人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才在侍卫和衙役们的驱赶之下,散开。但他们也没有走,就远远地站在那里围观。看得苏云同心里好一阵不自在。被人跪就已经够折寿的了,现在还让人当猴子围观了,实在是……说不出的囧然。
  这么想着,她自然不敢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边转身对临河知府道,“大人,这异石虽然是祥瑞,但昨夜异石出土时,附近都感觉到了地动,恐怕民众心中惶恐,还望大人设法安抚。大年下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再者沅水这次异动之后,河道恐怕会有所改变,说不定便会殃及周围的良田,大人也该及早做准备了。”
  “是是是,微臣知道了。”知府大人连声应了,又道,“如今出了这种事,虽然是好事,不过民心浮动,群情激奋,恐怕会打扰到皇后娘娘,不如娘娘随微臣进城,就暂住在府衙之中,臣也好派人护卫。另外微臣会将此事上奏朝廷,等皇上的旨意下来了再说其他,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一来临河,他就想把人留在城里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结果皇后连城都没进,直接就去了宝珠寺。还真别说,苏云同虽然在临河生活了十来年,但是不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知道。所以对于苏云同的选择,这位知府大人实在是想不通,现在逮着机会,自然不遗余力的鼓动。
  况且对于方才叫破皇后身份,他心中也有几分惶恐,自然想着戴罪立功,因此更加殷勤。
  苏云同微微摇头,“不必了,本宫住在宝珠寺更自在些。况且本宫此次前来,带来不少侍卫,想必护卫宝珠寺安全无虞,请大人放心。再说千慧大师乃是得道高僧,附近的人都知道,等闲不会有人来宝珠寺打扰。”
  知府大人见状,也不敢狠劝,只能失落的领着衙役离开,去安排这件事的后续了。
  苏云同这才转过身,看向千慧大师。今日之事,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比较奇怪,但是又说不出来。但她直觉,千慧大师似乎知道什么。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刚才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千慧大师见苏云同看向他,便捋着胡须道,“皇后娘娘可知,这临河乃是前朝皇城?”见苏云同点头,又问道,“那娘娘可知,前朝为何会定都于此?”
  这个苏云同真的不知道。心想皇帝喜欢哪里就定都哪里了,难道还有什么讲究?虽然这么吐槽着,但她也知道,古人最是讲究风水,皇家尤甚。不管是国都也好,皇城也好,乃至于帝王陵寝,更是要经过种种堪舆之后,才会定下来。这么说来,莫非前朝定都于此,还有什么说头?
  千慧大师伸手一指眼前的沅水,“临河城所临的河,便是这沅水。自古山水汇聚之处,皆是人杰地灵。这临河城则犹胜,正是因为有了这条沅水。娘娘大概不曾登高望远过,沅水九曲,近似龙行,前朝以为此乃龙气汇聚,天家气象,遂定都与此。”
  后来本朝开国皇帝得了江山之后,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另选国都,然而这种说法,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多年来沅水一直都安安静静,是以总有人说什么前朝气数未尽的蠢话。不过,这其中跟宝珠寺还有些牵扯。
  “娘娘可知,这宝珠山所在之处十分玄妙,正是那‘龙眼’所在。宝珠寺乃是前朝所立,为皇家寺庙,乃是为了镇压龙脉气运。宝珠寺世代镇守于此,决不能离开。因此虽然前朝亡故,但老衲却是不能离开这个地方的。而今……可要多谢皇后娘娘了。”千慧大师道。
  苏云同不解,“大师此言何意?”
  不是说千慧大师佛法高深,不愿离开宝珠寺吗?现在看来,似乎满不是这么回事?
  千慧大师笑道,“老衲几番拒绝入京,虽然名声益盛,但不知多少人将所谓前朝气运与老衲扯到了一起。老衲心中只想宣扬佛法,身之所在既为佛寺,如何会在乎自己身处何方?”
  苏云同有些明白了。这千慧大师再得道,他还是个普通人,被人跟前朝这种犯忌讳的东西扯在一起,恐怕心里不怎么高兴。只不过宝珠寺跟前朝应该的确有什么约定,所以他不能离开。那现在呢?他刚刚谢谢自己,莫非就可以走了?
  千慧大师看出她的疑惑,指着眼前的沅水道,“皇后娘娘请看,此次异石出,破坏了沅水的河道,以后沅水会从此处改道,宝珠寺就再也不是龙眼所在,老衲自然也就不必守着从前的誓约,镇守于此了。”
  苏云同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有些犹豫的问道,“那今日这件事,大师莫非提前就知情?”
  ☆、第100章 一箭三雕
  苏云同不信什么神异,相信千慧大师这种人也不会相信。这样一来……岂不是说他跟主导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有联系?
  苏云同虽然说不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这么一个大势力在后面操纵这种事情,对大周来说,显然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这位千慧大师的人望之高,如果有一天被人利用……
  千慧大师笑着看了苏云同一眼,“世人总是当局者迷。此事娘娘将来也会知晓的。”
  苏云同心里怪异的感觉更重了。不过,细细去想这件事的话,能在临河做到这个份上的,除了皇帝,估计就是苏家了。临河苏氏是大家族,对临河本地的控制力是很强的。之前苏云同来时,苏家耆老也曾过来拜见。只是两边的关系不咸不淡,也没什么好亲近的,苏云同又不想为这些事情周旋,让人拦住了所有去宝珠寺请安的人,所以对苏家的了解不多。
  不过可以想见,要瞒过苏家在后面弄出这种事情来,应该是不可能的。——就连叶峥也未必能够做到。而且,苏云同可没有忘记,苏家跟越王叶赫的关系,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当年就能够在临河将自己忽悠得留在了宝珠寺,如今做点儿别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弄出这么一个神异,有什么用处?难道就是彰显一下临河的独特,受天之眷顾?
  ……等等,好像是真的有影响的。这百年来,虽然关于前朝的话题不断,但总的来说,没有能够拿得上台面的。私底下再怎么暗流汹涌,也没人敢公然跟朝廷对着干。但现在出现这么个石头,就要将这件事给推到台面上来了。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临河,并且在这个时候来看过这块石头,然后又被知府叫破身份,那这件事可以解释的方向可真是多了去,毕竟临河的地位实在是太过特殊。到时候说不准真的会闹起来……
  这么一想,苏云同也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栗。但继而就觉得这件事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是自己……她为什么来临河?为什么会住在宝珠寺然后被地动惊醒?为什么会被知府叫破身份?这么巧合的事情,难道就真的只是意外?
  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在背后安排这些东西,那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来临河,住在宝珠寺,都是叶峥的意思。知府是他的臣子,自然只能听命。至于千慧大师……他刚刚才表示出想要离开宝珠寺的意思,这件事情的发生,对他也有利,未必不能为叶峥所用,在适当的时候开口说两句好话。
  所以,这一切都是叶峥的安排?
  但叶峥特意在临河安排这么一个“神异”,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再说要越过苏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或者,这件事本来就是苏家,或者说越王安排的,只不过被叶峥得知,然后顺水推舟,将自己送过来,领了这么一份神异。
  这样一来,有三个好处。一来破坏了叶赫和苏家暗中的安排,不管他们本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没用了。总不可能挑出来说着神异不是因为皇后,是因为别人吧?怕人不知道他们要造反?
  二来,临河跟前朝就像是大周皇室头上的一小片阴影,风吹不散,雨打不消,就那么一直飘在那儿,虽然眼前没什么坏处,但既让人不舒服,又带着不少隐患。叶峥那么小气的人,恐怕因为这件事如鲠在喉很久了。现在有机会破坏了所谓的“龙脉”,将镇压龙眼的千慧大师弄走,他当然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