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作者:秋李子      更新:2023-04-16 00:00      字数:6178
  红 柳在旁听到,吓的浑身一颤,忙跪下道:“娘子,奴能来服侍郎君,确实是走了赵嫂子的路子。奴心中原本也有痴心妄想。可一来郎君在这上面从没心思。二来娘子 过了门,和郎君夫妻恩爱,奴就晓得那点痴心妄想,不过是惹人笑话。从此就转了心肠,安安分分地服侍娘子,等着年龄到了,出外嫁人。”
  红柳对赵镇有些别样心肠的事,胭脂从不知晓,当然胭脂就算知晓,换在原来,胭脂也不在意。此刻红柳说出实情,又是原先的事。胭脂只哦了一声就对红柳道:“起来吧。我不过顺口说一句,你就吓成这个样子。”
  红柳还不敢起来,还是红玉道:“红柳姊姊,你赶紧起来吧。娘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有一说一。”
  红柳这才起来,胭脂这才笑着对红玉道:“你瞧,这赵家服侍的下人,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就算没有亲戚,也有好朋友,认的干亲。”
  “娘子,我们都是底下人,晓得生死荣辱全在娘子和郎君手中,偷奸耍滑的事,是有人做的,但若说别的念头,我们并不敢。”红柳方定心神,急忙对胭脂又表一下忠心。
  ☆、第124章 劝
  胭脂笑了:“生死荣辱操之于手,好一个生死荣辱操之于手。只是不晓得,谁是这个操纵的人。”
  胭脂的话红玉听不大懂,红柳却懂了,忍不住往郡王府那边望去。这些日子下来,红柳是完全瞧出来了,符夫人不喜欢胭脂。
  虽说隔房分府,但赵家的情形和别人家的情形不一样。赵德昭名义上,依旧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还有赵匡义夫妻那边,对这座府邸的影响也很大。红柳深吸一口气。
  胭脂笑了,笑容和原先一样,那样清澈无所谓,她站起身:“好了,不过说几句闲话,你们一个个这么紧张做什么?反正我话放在这了,该做什么选择,也是瞧的出来的。”
  红柳红玉忙应是,胭脂也看向郡王府的方向,既然要开始了,那就来吧。谁害怕谁?
  赵嫂子从赵府回到自家住处,刚走进门,她儿媳就迎上前:“婆婆,我母亲来了,正在屋里坐着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来?”老魏的这件事,虽被符夫人压下去,但并不代表这些服侍的人,猜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毕竟老魏的地位,和别人可不一样。听到老魏来了,赵嫂子不由心烦意乱地说了句。
  “吆,亲家,我们才几个月没见,你就忘了我,想着不理我了?”老魏已经从屋里走出,站在那瞧着赵嫂子。
  赵嫂子示意儿媳妇把门关好,这才走进屋里,也不给老魏让座上茶,只对老魏道:“你又不晓得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光景。娘子生怕抓不到我的错呢,你还来?”
  “就她?一个鲁莽没用的,也只有你才会怕。”老魏不屑地说着,抓了把瓜子在手上嗑,边嗑还边点头:“果然是我闺女炒的瓜子香,你嫂子炒的,不是糊了就是生了。”
  赵嫂子拿起桌上那半箩瓜子,就叫儿媳妇拿口袋:“给你娘装了瓜子就走。”
  老魏愣住,魏氏也愣住。赵嫂子见儿媳不动,把瓜子往桌上一放:“亲家,我不是不留你,只是现在,和原来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老魏坐下,拍一下赵嫂子的胳膊:“你啊,就算这会儿把我闺女给休掉,和我家的关系也撇不清了。”
  魏氏听的自己娘这么说,脸色一下变了。赵嫂子瞧一眼儿媳,无奈地对老魏说:“得,得,我也不和你扯这个。你今儿来,若是许久没见,要和我扯闲话呢,是可以的。但要说别的,你就闭上嘴。”
  “亲家,你也太无情了,我这话还没说呢,就被你给堵起来了。”老魏还是一脸地不在乎。赵嫂子无奈地瞧着她:“你还能说什么?你是符夫人的贴心人,虽说回去养着,可谁不知道符夫人对你是怎么样的?连那样大事,都要你去做。”
  老魏的脸不由红一下:“上回这事我不是没做成吗?”赵嫂子忙抬头,见门窗都关的好好的,但还是压低声音说:“你还敢说,这是什么样的事?真做成了。符夫人一定没事,但你呢,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夫人说,给我儿子一个出身。”老魏见话已说破,直接说出这么一句。
  赵嫂子的眉皱了皱,看着老魏迟迟不语。老魏也压低声音:“咱们依托着赵家,吃好穿好,可再怎样,也只是个使唤人。若得了出身,那就不一样了。你说,郡王和夫人强呢,还是郎君和娘子强?”
  这?赵嫂子迟疑了,但还是小声道:“不管他们谁强谁弱,都是主人,我们的生死,都在他们手上。”
  “得了出身,就不再是下人了。亲家,我不瞒你,只要我儿子有了出身,别说拿我十条命,就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我也是愿意的。”老魏的话听的赵嫂子叹气。
  “良禽择木而栖。亲家。这样的事,我也不愿意给别人。”老魏又重重加上一句。
  赵嫂子觉得头有些晕,用手按住头:“我想想,我再想想。”老魏当然晓得事关重大,即便抛出这样的诱惑,赵嫂子也未必会点头。况且赵镇现在虽弱,但还年轻,而赵匡义夫妻年纪都不小了。
  “亲家。你想着,娘子现在是主母,当然是要对她忠心了。可是嫂子,这赵家,换过几个主母了?主人可曾换过?”
  “不 曾!”赵嫂子身不由己说出这么两个字,老魏得意地笑了:“男人丧妻再娶,是常见的事。曹夫人在世时候,国公和她多么恩爱,我们都有眼见的。可现在呢,曹夫 人过世不到五年,国公已经尚了公主,住进公主府中,绝少踏足一步。四娘子去了庵堂,郎君娶了这么一位。男人的心,能信吗?”
  赵嫂子觉得自己的心又乱了,外面已经响起说话声:“没人在家吗?还没熄灯,怎么门就关好了?”
  原本缩在一个角落的魏氏急忙道:“婆婆,是公公回来了。”
  赵嫂子让老魏不要说话,魏氏已经上前开门。赵安走了进来,他也快五十了,身材高大,胡子都有些白了,边走嘴里边抱怨,猛抬头瞧见老魏,赵安啊了一声就忙叉手为礼:“原来是亲家来了,我说怎么关门闭户的。亲家,你想来是想着媳妇,才过来的?”
  老魏笑吟吟还礼:“我就一儿一女,现在回家了,每日闲着,不是更疼女儿?”赵安哈哈笑了一声,就对赵嫂子道:“那你给亲家把屋子准备好,我今儿累了,先歇着去。”
  说完赵安对老魏拱手:“少陪。”
  老魏等赵安走了才又对赵嫂子道:“我方才说的话,你细想想,是这个理不?说起来,我当然有私心,你儿子可是我女婿,他有了出身,对我女儿也是好事。我这一儿一女都安顿好了,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赵嫂子面上笑容有些凝滞,和老魏又说几句闲话,也就各自安歇。
  “你在想,若能说动赵大叔家,要怎么说?”赵镇听到胭脂的问题,眉不由皱紧:“他们不都是我们家的下人,服侍的好就有赏,服侍的差了,就罚,不都是这样的?”
  胭脂笑着摇头,赵镇奇怪地看着胭脂:“你笑什么?”
  “你 行军打仗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下面的人,打仗打的好就赏,打的不好就罚,没有别的?”赵镇摇头:“不,当然不止这样。外祖父从小和我说,虽说一 将功成万骨枯,可这些兵丁也是分好几般的。若你平日体恤兵丁,那上了战场,兵丁们感激你,会为你卖命。若只晓得用赏罚来做,效果是有,但有些人惜命,未必 肯会为你拼命。就像……”
  赵镇的眉头皱一下,当时曹彬是怎么说的?曹彬说,汉隐帝为何自取灭亡,不光是听信小人之言,还因不信任,不信任在外征战的本朝太祖,甚至以为杀了他的家人会威慑太祖,让太祖不敢生变。
  却忘了人无挂碍时候,什么都不在意,才自取灭亡。
  “你想到了什么?”胭脂见丈夫皱眉摇头,忍不住问他。赵镇笑一笑:“当初外祖父给我讲的例子,就是这样。所以,我不会任意处罚兵丁。”
  “是啊,你在外行军打仗时候,也能想到这点,那么在这家中,也是一样的。赵镇,虽说下人们,生死荣辱都操于主人之手,可他们毕竟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一块木头。”
  赵镇已经明白妻子的用意,看着妻子:“那你想怎么做?”
  胭脂用手托住下巴:“实话说,我也不晓得。”
  “不晓得?”赵镇惊讶地看着胭脂。胭脂已经打个哈欠:“好了,别去想那么多,睡了。也许等到明天一早醒来,我就晓得该怎么做了。”
  胭脂说着已经走到床边倒下,用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赵镇走到床边,看着胭脂把被子从头盖到脚,忍不住伸手把被子从胭脂脸上拿掉。
  胭脂的脸有些红,看着赵镇。赵镇坐到胭脂旁边:“胭脂,你说过的,想哭就哭出来吧。”胭脂裹着被子坐起来:“我什么时候想哭了?”
  “就刚刚,”赵镇摸一下妻子的脸:“就刚刚,你在怪自己。可是胭脂,该怪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胭 脂看着赵镇,突然笑了,赵镇顺手把妻子搂进怀里。胭脂靠着赵镇的肩膀:“赵镇啊,我和你说,我刚刚是有点恨自己,但很快我就告诉自己,说好的不后悔呢?说 好的要陪你走下去呢?所以,再苦再难,我都会陪着你走下去。再说,把这家给理的铁桶一样,我们的日子也会过的很好很舒心,是不是?”
  “胭脂,你真好!”赵镇只晓得说这句。
  胭脂笑了:“我不好,一点都不好。赵镇,如果不是我嫁了你,这会儿啊,你已经欢欢喜喜地,送你妹妹去做太子妃。你也会和你二叔公依旧那样好。甚至,老太君也许还活着。”
  ☆、第125章 探
  是啊,那些事,都是幻象,看起来那么美,但轻轻一挥,全都烟消云散。赵镇唇边有嘲讽笑容。
  胭脂靠在赵镇怀里,就这样吧。都已经一脚踏进赵家这谭浑水了,还去想别的做什么呢?人这辈子,怎么活不是活?
  赵嫂子这一晚想了一夜,又想冒险答应下来,又害怕事情不成功,自己会被符夫人推出去顶罪。自己和老魏可完全不同,老魏是符夫人的身边人,自己不是。
  可这利益实在太大,一旦成功,儿孙们就完全能脱离赵府,做个小官。真是,死也甘愿。不,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也愿意。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为儿孙们吗?
  赵嫂子的脸有些怪异的红,这红是因为想到了未来,有人路过,瞧见赵嫂子的脸就笑了:“赵嫂子,你今儿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赵嫂子用手按一下脸:“今儿起晚了,想着赶紧过来,走的急。”
  那人也不以为然,只咳了一声:“这有什么,您和别人可不一样。娘子定会给您几分面子,绝不会说您的。”
  “还是不一样。我昨儿才和人说,以后不许不老实。今儿就自己打嘴,这以后还怎么服众?”赵嫂子把话给敷衍过去,到了自己平日理事的地方,把今儿要办的事都料理一下,也就约上众人,前往胭脂那里去回事。
  今儿胭脂没有传人,众人也没等多久就进了屋,在那一一回了事。
  赵嫂子看着胭脂料理事情也算井井有条,忍不住抬眼往她脸上看去。胭脂察觉到有人看自己,眼扫过去发现不止赵嫂子一人在瞧。重又低头看起来。
  看完了,胭脂把这些都交给她们:“都照了这么做吧。”
  众管家媳妇应是离去,赵嫂子在前头走,刚要走出去就听到胭脂道:“赵嫂子,你站一站,我想起有句话要问你。”
  赵嫂子本就有心病的,听了这话腿都差点一抖。红柳在旁瞧见,不由疑惑皱眉。
  赵嫂子已经站稳,转身对胭脂笑道:“娘子留我,有什么话要问。”
  “原本想问你的,可是赵嫂子你方才,为什么抖?”赵嫂子的举动让胭脂觉得不对劲,干脆就问出来。
  赵嫂子没想到胭脂的眼这么尖,急忙道:“娘子,小的年纪已经大了,站久了,腿抖。”话一说出,赵嫂子就听到红玉的笑。赵嫂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打自己脸两下。
  胭脂哦了一声,对红玉道:“请赵嫂子坐下。”
  红玉应是,端了个椅子过来,请赵嫂子坐。胭脂面前,赵嫂子不敢正坐,只敢斜着身子坐下。胭脂瞧着赵嫂子这样,又笑了:“原本想和赵嫂子你,说说家常,可现在瞧来,你在我们面前说话,倒受累了。”
  “娘子,小的虽然年纪长,但怎么都是下人,娘子跟前,哪有我正坐说话的份。”
  赵嫂子的话让胭脂又笑:“赵嫂子在这赵家,服侍了多少年了?”
  “七岁时候就被卖进赵府,跟在老太君身边做个小丫鬟,到现在,差不多三十四五年了。”赵嫂子觉得手心有汗,前一晚老魏的劝说还在耳边。只要为符夫人办好这件事,自己的儿子会得到出身,全家能够脱离赵府。
  可想是这样想,现在胭脂就坐在面前,笑容温和,一双眼那样清亮,简直就像能瞧见人心里去,赵嫂子扪心自问,这样的事,还是不敢做。更何况主仆之别,以下犯上,那只怕是真要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
  “符夫人不也是主人?亲家,你想想,你不过是奉了主人的命来做这件事。”老魏的劝说又回荡在耳边。
  “赵嫂子,赵嫂子!”红柳连唤几声,赵嫂子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在胭脂面前走神了。赵嫂子忙站起身:“娘子,我还是站着回话吧。”
  “红玉,赵嫂子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口渴了,给她倒茶。”赵嫂子的恍惚看在胭脂眼里,胭脂并没让赵嫂子站起来,而是唤红玉倒茶。
  红玉哎了一声,到桌上给赵嫂子倒了杯茶过来。
  赵嫂子接了茶,刚要喝下去,就听胭脂忽然道:“我记得有人曾在茶汤中放过药,借了茶味来盖住药味,毒死……”
  哐啷一声,赵嫂子手里的茶杯掉地,打的粉碎。红柳啊了一声十分惊异,这样的错,按说赵嫂子是不会犯的,可她偏偏犯了。
  “赵 嫂子是怎么了?我不过说句闲话。红玉,再给赵嫂子倒杯茶来。”胭脂又让红玉给赵嫂子倒茶,此刻连红玉都能瞧出这事情有些不对头。而赵嫂子昨日还是好好的, 就这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红玉端着茶来到赵嫂子面前,笑意盈盈:“赵嫂子,您放心,娘子心善,并不会去做什么有的没的,这杯茶,是娘子赏你解渴用 的。”
  赵嫂子站起身,答了个是字,见胭脂瞧着自己,赵嫂子心一横把茶给喝下去。那茶味道不错,比赵嫂子家常用的茶好多了。
  “赵嫂子,你既事忙,我就不留你说话了。你去做事吧。”胭脂瞧着赵嫂子的一举一动,觉得她定然是有事,但此刻无凭无据,胭脂只让赵嫂子离去。
  赵嫂子行礼告退,等走出胭脂院子,赵嫂子才觉得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富贵果然难求,这还没做什么,不过是考虑要不要答应这件事,就已经让自己汗透衣衫。赵嫂子心里想着,定定心神,先去料理自己每日的事情。
  “娘子,赵嫂子啊,肯定有事,她平日不是这样的。”赵嫂子一走,红玉就对胭脂道。
  “红玉说的是!”红柳也表示赞成:“娘子,要真对您做些什么,那只有说服赵嫂子是最方便的。”
  “我晓得!”胭脂用手按住头,接着抬头对红玉红柳苦笑:“可是,就算晓得又如何呢?你我心里都清楚,二婶婆想对我不利。甚至挑动三婶婆那边要和我斗。甚至于,想让我在赵家孤立无援。可知道了又如何?我就算现在去打她一顿,也顶多只能消那么一口气。”
  于公于私,胭脂都不能动手去打符夫人,尽管在胭脂想来,直接打她一顿更好。可除非胭脂不打算继续待在赵家,不然的话这主意还真不能用。
  可是,已经答应赵镇了,答应不管再苦再难都要走下去。胭脂收起心中思绪,重新笑起来:“不过就那么说一句,怕什么?我就不信,赵嫂子在这府里,就是铁板一块。”
  符夫人的确很聪明,很有心计,可她所能用的,只能是赵府里的下人。而主人,对下人,天生就有决定权。看着胭脂眼里的亮光,红柳不知怎么也高兴起来,这样的娘子才是她们所熟悉的,但愿娘子以后,再不会有什么难事。
  胭脂又是一笑,所以当初才有入道的念头。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如此,那就这样走下去吧。
  符夫人听的老魏的回报,眉头一直没松开。老魏说完后还在等符夫人的回答,见符夫人一直没说话,也就低眉顺眼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