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上一年分粮食的时候，我们家的工分算错了，还是大队长发现的帮我们把工分改回来了，我家才多分了一些粮食。”
  “大队长一直为我们考虑，平时看着很正经很公证的人，他咋会犯错呢？肯定是被引诱的。”
  “大队长这会都认错了，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要这么算了吗？可是不这么算了，也不能真送大队长去公社啊？把大队长送到工社区，他肯定会被批-斗的。大队长和我们一样都是贫农，送他去批-斗好像不太好。”
  “要不，就这么算了？”
  围在周围的人似乎被大队长说动了，一个个开始讨论起来，要不要放过大队长。
  大队长还在低头，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他嘴角扯起一抹笑。不过那笑容很淡，他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再次抬头的时候，他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悔恨、懊恼、自责。
  “我对不起大家，我不配当大队长，我甘愿把大队长的职位让出去，让给有能力，能为大家谋福利的人来当。希望新的大队长能带领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希望来年大家都能吃饱饭。”
  “我今天下午就去公社找干事，告诉他们我不做大队长了，我也会去公社自首，说我做错了事，被人引诱没把持住自己，犯了错，我会主动去公社挨批-斗。”
  “同志们，咱们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以后我被批-斗的时候，大家当做不认识我就行了，不用可怜我，都是我咎由自取。”
  大队长站在人群中间说的“真情流露”，有好几个老人忍不住留下泪水来了。老人年龄大了，最是心软，尤其是大队长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大队长惯会装模作样了，一直装好人，大队里的人也习惯性把他当好人了。
  听大队长这么一说，这些人脑海里不自觉的脑补大队长被批-斗的事情，他们都于心不忍啊。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看向一边站着的老支书：“支书，要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老支书没说话。
  老支书旁边的另一个老人也说：“要不就算了吧？国平都写认错书了，他也知道错了，这孩子当着大家的面都认错了，再追究就要把这孩子送到公社去了，送到公社挨批-斗，你们都见过被批-斗的，那日子苦啊，国平当大队长的时候，对大家都挺好的，真送他去批-斗也不太好。”
  老支书静默一会，没有立刻答应老人，他开口说：“这事，我们也不能直接下结论了，得问问国华他们一家咋想的，国平昨晚是被逮到和国华的儿媳妇在一起的。国华的儿子前年修水库的时候死了，国华两口子就一个儿子，儿子死了，只剩下儿媳妇带着一个孙子了。”
  “这事咱们光讨论也没用啊，还是得问问国华咋想的。”
  老支书说完，回头对身边的大儿子说：“你去，把你国华叔喊来。”
  “好。”支书的儿子回应了他，转身就往张国华家里跑去。
  张国华家里，这会可以说是愁云惨谈，两口子都知道了儿媳妇偷人的事情，心里憋屈的难受。
  张国华一个大男人不能对儿媳妇说啥，就带着孙子在一边站着。张国华的媳妇指着儿媳妇骂了几句。
  小媳妇平时性子听柔弱的，婆婆、公公为了留住她，平时对她也不错，一家子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可以说家里生活也挺和睦的，小媳妇从来没挨过婆婆骂。
  这会被婆婆骂了，又想到了大队长威胁她的时候说的话，她忍不住看向婆婆大喊：“就会骂我？你有问过我是自愿的吗？”
  “张国平就是个禽兽，都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
  小媳妇似乎有些崩溃，说着人巅坐在地上，脸上还都是泪水。
  “开始都是他逼我的，他逼我的。”
  小媳妇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只有嘟囔，那嘟囔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支书的儿子站在门外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他没进来，就站在泥土墙外面喊：“国华叔，你在家不？我爹喊你去打谷场一趟。”
  这时候支书喊他，不用猜张国华都知道是啥事，他拉着孙子走到了自家婆娘面前，把孙子交给自家媳妇：“你在家看着宝和他娘，不要出门，我出去看看。”
  张国华的媳妇也猜的到支书这时候喊张国华去干啥，她看向张国华：“当家的，这事不能算了，你想想咱儿子，你一定不能心软。”
  张国华沉默片刻，点头：“我知道。”
  张国华说完，抬步大步往外走。
  打谷场那边，围着大队长的人看到张国华走过来了，都默默让开了位置，让他往里面走。
  大队长看见张国华过来，就很自责的走过去，站在张国华面前非常用力的扇自己巴掌：“国华哥，我对不起你，我是禽兽，我不该禁不住诱惑，我是禽兽，我对不起你，我该死。”
  大队长说着，伸手去拉张国华的手：“国华哥，你打我吧，你使劲打，我绝对不还手。国华哥，对不起，我错了，我是禽兽，我不该禁受不住诱惑的，我禽兽不如，我咋能禁受不住小辈的诱惑，对一个小辈做那种事情呢。”
  大队长一个劲的说自己错了，那手一直拽着张国华的手，想让张国华打他。
  看着这样的大队长，周围站着的人，都默默后退，大部分人都觉得大队长是真的后悔了，大队长还是他们心里的那个好人，他是被小寡妇诱惑了，才做出那种事情的。
  第27章 大队长一直拽着……
  大队长一直拽着张国华的手, 看他脸上愧疚的神色，好像他真的很后悔，真的知道错了一样。拽着张国华的手让张国华打他。
  张国华任由大队长拽着他的手, 但是他一动不动, 身子僵直的站着，手也不动。听张国平声情并茂的说了很多忏悔的话, 猛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张国平，你不是人。”
  “招娣是你侄媳妇, 她是你侄子的媳妇, 你咋能干出这种事？”
  那是他儿子的媳妇, 他儿子是不在了, 但还有他这个当爹的在，张国平这个混蛋, 他咋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今天一定要给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张国华发火了，他一脸恼火的看向张国平。
  张国平听着张国华说话，他一句话不说, 任由张国华骂他、训斥他。低着头，眼神阴暗。抬头看向张国华的时候, 眼里的阴暗消失了, 他眼里带着些泪水, 不停的认错；
  “国华哥, 我错了, 我不是人, 我知道错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跪下来认错，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张国平说着, 他竟然真的跪下来了，跪在地上拉着张国华的腿，让张国华打他。
  张国华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看着张国平跪下来打自己的脸，他要说的话噎在了心里。张国平就跪在张国华前面，拽着他的手。
  张国华抬脚踢开他：“你不用拽我，我不会打你的，也不会原谅你的。以后，你和我们家势不两立，我们家和你们家再也没有关系。”
  张国华说完，扭头瞥向一边，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大队长。
  支书站在张国华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国华，国平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上他错了，你不原谅他谁也没话说，你不和他来往，也情有可原。不过，事情发生了，这事总是要处理的，这事你打算咋办？按照规矩是该送他去公社的，不过送去公社可能要挨批-斗。对咱们村子的影响也不好。”
  张国华转过身，背对着张国平，抬头看向支书，一字一句说：“支书，我就一个儿子，儿子走了家里就一个孙子了。为了孙子，我和我婆娘硬是把儿媳妇留在了家里，没让她改嫁。”
  “平日里，我和我媳妇心里想着对不起儿媳妇，我们都对儿媳妇很好，家里有好吃的好喝的，我和我媳妇不吃不喝，都留着给孙子还有儿媳妇。您在村子里应该也看到了，我们一家本来生活很好的。虽然儿子走了，但是儿媳妇孝顺，孙子乖巧。”
  “我们一家本来过的好好的，但是全毁了，都被张国平这个混蛋毁了。”
  “这事张国平做的不地道，他道德败坏，我没啥说的，也不管送公社去他会咋样，他做了这样的事，我就想送他去公社，给我儿子一个公道，让公社来处理他。”
  张国华一说完，低着头站在他们后面的张国平眼神一冷，不过抬头看人的时候，他却不停的点头：“对对对，我错了，国华哥说的是对的，应该送我去公社，我错了，应该被批-斗的。”
  张国平低着头，囔囔自语：“送我去公社是应该的，被批-斗也是应该的，都是我自找的，我不该受不住诱惑的。送我去公社就够了，不用送侄媳妇去了，她还有孩子要养，她虽然引诱了我，但她是个小辈，让我一个人去公社就够了，她就不用去了。”
  本来周围的人没说小寡妇的事情，都在讨论怎么处置他，应不应该送他去公社让他被批-斗的。结果张国平这话一说完，村子里的人瞬间想到了张国华的儿媳妇也犯错了，她也偷人了，一样要被批-斗的。
  “对，还有那小寡妇，小寡妇也得送到公社去。”
  “大队长都说了他是被诱惑的，那小寡妇才是坏人，就应该送她去公社。”
  打谷场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开始讨论起来了。听着他们讨论小寡妇的话，季淑贤心里有些烦闷，她凑近梁世聪：“大队长这人太坏了。”
  一个男人，犯错了，嘴里在认错，但是说的话却都是为自己辩解的话，说自己是被人引诱的，他不是真正有错的人，真正做错的人是引诱他犯错的小媳妇。
  这种人太可怕了，也太会利用人心了。
  “能送他去公社吗？”季淑贤凑在梁世聪身边，很小声问。
  这种人，骨子里都是坏的，他是没有底线的。这种人做了坏事还想尽办法利用人心，让人相信他是好人、他是无辜的。以退为进，他知道村子里有些人心软是非不分，就利用村子里人的心里来为自己辩解、找退路。
  他嘴里认错，但是眼神却一直很阴暗，眼里带着愤恨、算计。这种人是不知道迷途知返的，这次的事情，如果真的被他解决了，以后他会变本加厉做坏事的。
  梁世聪扫了大队长一眼，随后低头对季淑贤说：“这次送他去公社，张国华的儿媳妇也是要被送过去的。”
  季淑贤静默，那这次送他去公社就不太合适了。
  她没见过那小媳妇，送大队长去公社她举双手赞成，但是那小媳妇可能是个好人，送到那边不一定能活命。
  季淑贤不说话了，继续看着打谷场那边。
  张国华这会脸都黑了，听着周围人说要送他儿媳妇去公社的事情，如果没有孙子，儿媳妇偷人，他肯定是想把儿媳妇送公社去的。但是他还有个孙子，孙子的娘要是被送公社去了，以后孙子的成分会不会变？对孙子的名声也不好。
  张国华想着，心里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咋做了。
  支书在一边拍了拍张国华的肩膀：“国华，要不咱们内部讨论一下，让国平自己请求不当大队长，再让国平跟着你一起去给建平磕头认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看咋样？”
  张国华扭头看向张国平：“不用他去建平坟前认错，只要以后不出现在我们家人面前就行。”
  “还有，村子里的大队长绝对不能让他来当了，恶心人。”
  张国华说完，扭头就走。
  张国平留在原地，低着头，握紧双手，心里愤恨。
  把他从大队长的位置上弄下来，他也会重新当大队长的。
  老支书看向张国平：“你听见国华的话了？他这算是放过你了，不送你去公社，以后你好自为之，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你撤职不当大队长的事情，吃过午饭我和你一起去公社一趟，你就说你自己能力不足，不当大队长了。”
  张国平很忠厚的点头：“哎，那以后谁来当大队长？”
  支书环视一圈，双手背在后面说：“以后啊，大家投票选大队长吧，大家投谁谁当。”
  支书说完，回头看了张国平一眼：“你就不要想了，投票的时候会把你的名字剔除的。”
  大队长不住点头：“哎，我知道，我做了这么大的错事是不可能当大队长的了，我不会再当大队长的，不过即使不当大队长了，我也会为村子里的人服务的。”
  老支书没回应他的话，他看向还在打谷场站着的众人：“大家都回去吧，这件事回去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以防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对咱们大队的影响不好。”
  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也没有热闹可看了，听了大队长的话，那些人都转身往家里走。上午干了半天活，饿了，如果不是为了看热闹早就回家吃饭了，这会热闹看完了，他们该回家吃饭了。
  打谷场的人都散了，季淑贤也和梁世聪一起往家里走。走在回家的路上，季淑贤还在想大队长的事情。
  她心里还是不甘的，张国平很坏，只不让他当大队长太便宜他了。
  季淑贤停下来，仰头看向梁世聪：“世聪，大队长那里，我想做点别的。”
  大队长，他曾经想对她下手的，不过当时幸好有世聪，她躲开了。而且她身份特殊，大队长没敢硬来。
  大队长是坏到骨子里的人，留这样一个人在村子里，谁知道他以后会做出啥来，她想做点啥。
  梁世聪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季淑贤：“你别做，我来。”
  事情，他来做就好。
  梁世聪往回走两步，握住了季淑贤的手。
  跟着梁世聪一起往前走，季淑贤小声询问：“你知道我想做啥不？”
  “不管做什么，总归是想教训人，教训人的活交给我就好，你不要动手。”他媳妇，只要在家里就好，想做什么交给他来做就好。
  听着梁世聪说的话，季淑贤这心又暖了。
  两辈子了，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想做啥交给他来做就好。
  季淑贤握紧了梁世聪的手，仰头对他笑了：“世聪，我和你一起做好不好？我想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