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凡做了个大胆的假设。
  小宋，应该会选择重现他们初次见面时的记忆，毕竟这丫头是自己的迷妹。
  很快，宋婉灵表示自己准备好了，可以导出记忆。
  李平凡点头，将数据与虚拟现实体验仪连接到一起，然后，虚拟世界构建中。
  翠绿青山，蜿蜒清泉。
  入眼，无边稻田。
  竹屋零星散落，黄牛土狗，袅袅炊烟。
  “玛德，不是？”
  李平凡果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宋婉灵同学并未将唯一一次体验记忆重现的机会，留给钢铁侠。
  这里，也显然不是和钢铁侠碰面的那座野山。
  “跑慢点。”
  一条田间土路，两侧开着不知名的野花。
  一位背显佝偻的老人，头戴草帽，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在他前面，一个小丫头欢快的跑着，时而摘花，时而逗狗。
  直播间也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品味这段温情满满的虚拟世界。
  只是，并非完全虚拟罢了。
  “爷爷，你走快点，一会儿回家赶不上吃饭了。”
  “行。”老人抬头，展露笑容，虽然满脸褶子，但却慈爱无比。
  很快。
  爷孙两人穿过田路，回到了家。
  刚进家门，小丫头就露出了喜色。
  家里人很多。
  几个伯伯，堂哥堂姐都齐聚过来。
  对小丫头而言，难不成又是什么节日嘛，又可是一起聚餐了嘛。
  “宋宋，过来。”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走过来，冲着小丫头招了招手。
  看面相，女孩儿并不是宋婉灵。
  小丫头应该才是她。
  “姐姐，你答应给我编手链的。”
  “好，咱们现在去编。”
  女孩儿牵着小丫头的手，进了屋子。
  小丫头并未察觉，院子里的人，也包括这位要给她编手链的姐姐，脸色很不好看。
  一个比一个严肃。
  手链编完，堂姐哄了哄小丫头后，跟着众人一起走了。
  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难道不是聚餐嘛。
  当然，她也没往心里去。
  “吃饭啦，是你最爱吃的饺子。”
  小丫头的母亲在门外喊了句。
  听到吃饺子，小宋婉灵欢快跑了出来，和爷爷一起去了厨房。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矮足方桌边上，桌子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饺子。
  中年男人满脸严肃，本想拿醋壶加点醋，竟然失神的拿了酱油壶......
  “哈哈哈，爸爸是笨蛋。”
  “笑什么笑，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中年男人气呼呼的将手里筷子重重摔在碗上，满脸通红，并不是感到尴尬，而是愤怒。
  碗沿都被磕了个豁口。
  小宋婉灵一下倍感委屈。
  夹起的饺子也掉在地上。
  “不吃就别吃，连个饺子都夹不好，还有脸笑！”
  父亲又呵斥了一嗓子，原本小宋婉灵高兴的心情此刻变得极其压抑。
  饭桌上的氛围也不由沉闷起来，没人再说话，只顾着端着碗里的饺子吃着吃着。
  “咳咳。”
  刚吃没几口。
  一旁的爷爷脸色一青，咳嗽了几嗓子，像是被噎到了一样，嘴里的饺子都喷到饭桌上，还有些落在宋婉灵的碗中。
  “吃慢点。”
  父亲端了碗饺子汤递给爷爷，没再说什么。
  可，又没吃几口，老爷子张口又磕了起来，再一次喷了一桌。
  “又没人和你抢，你就不能吃慢点吗？”
  本就不高兴的宋婉灵，将碗放下，说了一句童言无忌的话。
  至此。
  戴着头盔的宋婉灵，已满脸清泪。
  老爷子的手僵在空中片刻，把碗放下，擦了擦嘴：“有点咸，我不想吃了。”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吃慢点，呛到不是也不好受吗？”宋婉灵哼了句，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
  她，经常和爷爷这样。
  “宋宋，你爷爷身体不舒服，你怎么能这样和他说话呢？快去道歉！”宋婉灵母亲呵斥起来。
  “哼，不就是胃炎嘛，而且不是说好了差不多嘛，我不去。”
  父母嘴巴微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至此。
  画面停住。
  “我......我不想覆盖记忆，我只想去和爷爷道歉而已。”
  宋婉灵泪水浸湿脸庞，声音一度哽咽。
  “接下来，你自己可以操控记忆了。”
  李平凡轻声说了句：“最后是否选择覆盖，你来决定。”
  宋婉灵点点头，虚拟世界的画面继续动了起来。
  原本神气，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的小丫头，猛地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爷爷坐在自己房间的炕头上，双目失神的望着满是雪花的电视，已然不知道要去换台。
  “对不起。”
  小宋婉灵一步扑进爷爷怀中，豆大的泪珠落下。
  同时，她的旁白声音响起。
  “这句对不起，迟了十五年。那次之后，隔了好久，我才知道爷爷的病不是胃炎，是胃癌。那个时候，已经是恶化阶段，他根本吃不下东西去了。除了吃点东西会不断打嗝，偶尔刺激到了，还会喷出来。”
  “这一切，都是我在爷爷已经完全躺在床上，整天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的时候，才知道。”
  “我，没有和他说过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婉灵哭的撕心裂肺，双腿慢慢弯曲，整个人跪在地上。
  这，不是刻意伪装的。
  “你爷爷会原谅的。”
  李平凡上前拍了拍宋婉灵的肩膀，同时关掉虚拟现实体验仪。
  她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大了。
  “我......我不想覆盖这段记忆。”
  “好。”
  李平凡伸手将宋婉灵头上的头盔摘下来。
  他也很无奈，硬汉也有柔情的一面。
  只是，这种事情，他没办法控制。
  不仅是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也都是五味杂陈。
  【小姐姐别哭，童言无忌，我相信你是无心之举。】
  【小姐姐，咱爷爷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慰你的。】
  【说实话，你那些话的确很伤人......】
  【楼上，试问你小时候，难道从来没有冲撞过长辈一句吗？只是这位小姐姐很不幸运，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段，说了一句不合适的话而已。】
  【是啊，我小时候也经常和我爷爷奶奶互呛，我也是女孩儿。】
  【我能体会小姐姐的感觉，我和爷爷一起长大，可是却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唉......】
  【小灵，我是你堂姐，有时间回来一次吧，我们一起去给爷爷扫墓。】
  弹幕中各自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李平凡却走向了那位忧郁的小哥哥。
  “渣渣砖，到你了。怎么，看你一脸忧愁，难不成你是为情所困？正好，直播间有个弹幕让我问你一下，你是不是和他一样，有一个喝多了才能打的电话？”
  听到李平凡的话后。
  渣渣砖抬起头，威风吹过杂乱的头发，露出那双失神的眼睛。
  自嘲一笑：“我有一个，喝多了也不能打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