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每天都来，每日重复那几句告白，天天上演相同的戏码。不同的是堤丰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闻不问到有细微反应，再到等人走了会吃他留下的点心而不是生气丢掉，到最后，他甚至会起身目送春神的离去，虽然只有那么一两次。
  也许是出于孤独，可能是被恒心毅力大打动，他偶尔会回答句芒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个问题。
  他想了又想才说：“你长得没我漂亮，这么能当我的丈夫！”
  “就因为这？”句芒哭笑不得，直摇头：“一般来说都是妻子比较貌美，我可爱的夫人。”
  “我的爱好不要你管，还有，不许叫我夫人，杀了你哦。”一巴掌打掉越轨的手，堤丰又缩回去，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背影。对阴晴不定，脾气时好时坏嘴巴又很嚣张的配偶，句芒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包容性。他接纳他所有的缺点和坏毛病，并把这些当成某种乐趣。他付出而不求回报，即使连对方的手都不能碰一下，依然忠心不二，至死不渝。
  他们之间，就像拉锯战一样持续了很久！
  堤丰依然不肯回应句芒的期待，他拒绝爱他，却开始依赖春神。他需要有人陪伴，需要照顾，像追着母鸡跑的小鸡仔一样与名义上的丈夫形影不离，这比冷漠还要残忍。
  向来儒雅温和的神在不知多少年的漫长岁月中终于爆发了，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企图行使身为丈夫的权力，甚至不惜使用暴力，但他忽略了堤丰的战斗力和一旦爆发就收不回来的愤怒值。那是一场足以改变天地的战斗，以句芒的死亡作为终结。他涅槃之前，眼里不再有爱，而是浓浓的恨意，留下永远无法破解的诅咒——即使你被无数人爱，也会孤独而死！
  ☆、第33章 真爱之吻
  堤丰本意不想伤害句芒，但他怒不可遏，全身的关节都在咔咔作响，根本控制不住。他把这个男人当做最亲密的家人、最心意相通的知己、最值得尊敬的老师、最割舍不下的朋友。家人、知己、老师、朋友，这些身份都不应该对他抱有邪念，不该像发情期的野兽那样没有自制力地扑上来。
  恶心！
  这是他唯一的感受，这股被人背叛的痛楚无限扩大，点燃悲剧的导火索。
  然后冲动的下场就是失手击杀丈夫，这让堤丰陷入无止境的自责。他痛不欲生，追悔莫及，甚至舍弃尊严，跪在身为主神的仇敌面前苦苦哀求，只为救那个男人一命！
  他终于得到帮助，在天地万物之间收集句芒涣散的精魄，用于复活已经死亡的春神，结果都不如人意。只有一次，也许是奇迹，居然获得短暂成功，由能量体聚合而成的句芒没有崩塌，像往常那样缓步走近山洞，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笑着看自己的爱人，温和而没有攻击性。这一次堤丰没有拒绝，主动献身，牢牢抱住丈夫。
  然而春神推开他，只是捉住他的手，在石壁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何泉以为句芒最终会原谅堤丰，可是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看上去无害的神用最恶毒的语言再次诅咒：“无论你复活我多少次，我心中的仇恨都不会消失。诅咒你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无论多少人爱你，都只能独自一人活下去。诅咒你在无止境的生命中只能爱我，思念我，而我永远不会再爱你！”
  脑中的堤丰像傻了一样跪在石壁上的刻痕前赎罪，他无法原谅犯下滔天大罪的自己，竟然顺从句芒的诅咒。一次次让自己受伤，一次又一次看见不再爱他的丈夫的转世与人交好，结婚生子，然后死去。人类的一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对几乎永生的堤丰来说那些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浪。他背负漫长的孤独，在死别中忍受痛苦的折磨，懊恼、后悔、伤痛，用自虐的方式活着，却得不到原谅……
  何泉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强行结束脑内回忆，嘴唇发抖，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对不起！”
  “冻坏了？忽然道歉是几个意思！”狗不解，竖起尾巴敲他：“喂，你干嘛跟小婴儿一样哇哇地哭啊，大男人眼泪跟断线的珍珠一样，我去太恶心了。”
  “对不起。”眼睛扫过山洞，堤丰孤独的背影就会出现，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前世，这让何泉难受到说不出其他话，只能不断道歉。他知道男人这样掉泪很难看，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只能抱着狗放声大哭，好像把内心中压抑的情绪嘶吼出来，一切就会结束似的。
  “这货该不会脑子有毛病吧。”何泉哭累了，昏昏入睡，抱着狗的手一直没松开。
  堤丰虽然没有表现出嫌弃或者不耐烦，但是歪着头，不晓得对方情绪波动得为什么这么厉害，只好跟某位不速之客商量。而那位美丽的不速之客，就是借着上升的水位，游到山洞附近的黄金美人鱼。他跃上山洞外的石阶，鱼尾脱离海水后没多久就变成白皙修长的双腿，紧接着走过去，手掌贴住何泉的额头。
  美人鱼有异能，能读取其他生物的内心世界，在狗的首肯下，他快速查阅何泉难过的原因。结果几分钟后皱了皱眉，无语地说：“这小家伙脑补得太厉害了……”
  “哈？”狗依然一头雾水。
  “他以为自己是句芒大人的转世。”美人鱼轻笑，用手指戳熟睡后依然尽是悲伤的脸，想笑又觉得嘲笑这么痴情又为别人着想的好孩子有点不妥：“还幻想你们相爱相杀，互相折磨的狗血戏码。哭成这样完全是太挂心你，心痛你背负的沉重过去和受过的伤害，简单一句话就是入戏太深。哈哈，你还真捡了个好玩的东西。”
  “去去，何泉可不是东西，就算是东西也是我的东西。”得知原因，狗忽然很得意，保持被搂住的姿势吩咐：“快割两块肉来吃，最近没好好保养，皮肤都松弛了。”
  “这一身的毛还管皮肤好不好，你爱美也真是到变态的地步了，整个一神经病疯子。”人鱼靠在墙上，两条长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这家伙嘴巴厉害，不过也没有拒绝堤丰的请求，反而用尖锐的指甲在大腿内侧割出伤口，鲜血立刻冒出来：“肉是没有，血可以给你喝个够。”
  “故意的吧，这么暧昧的位置。”狗盯着白皙的大腿，没敢下嘴。
  “哎呦，这还不是回报你一见面就跟打鸡血一样冲过来干架吗。打又打不过还每次都上来讨打，让我怎么说你好，小肥狗。”从对话来看，堤丰和美人鱼不但认识，关系还挺好，可以开没边际的玩笑。
  “爷吐你一脸，要不是属性相克，谁会输给你这种低等生物。有本事你别用冰属性魔法，咱们好好打一次。”堤丰最讨厌别人说他胖，反应和炸毛的猫一样，让人忍不住继续逗。
  “是是，我是低等生物，但是再低等也是你制造出来的，父亲大人。”美人鱼挖鼻，做了和美貌十分不相称的动作，可还是赏心悦目。但他说的那句劲爆对白吓得狗蹭一下跳起来，发现何泉没醒才松了口气，恶狠狠地说：“闭嘴，不许叫我父亲，我这么美怎么可能制造出你那种歪瓜裂枣。”
  “原来是嫌我长得丑才把我过继给埃克罗厄斯的啊，不过我长得不好看也是因为你的基因有问题，遗传学你比我学得好不是，小肥狗父亲。”美人鱼笑嘻嘻的，好像也不难过，倒是堤丰气得脸红脖子粗，有种恼羞成怒的架势，两只前爪乱挥：“走开啦，不想和你说话。我明明还是纯真无垢的小处男狗狗，为什么丈夫和儿子都有了，这不科学！”
  正闹着，不远处传来悦耳的歌声，美人鱼抬头，笑着说王种在呼唤我。
  “那还不快滚，任务完成早点回冰原呆着，这里气候太热，小心又生病，我可不管治。”狗没好气地转过身，留下个毛发蓬松的屁股，远远看去还真有点珠圆玉润！
  “滚，我这就滚走，不过滚之前也得把事情办了不是，念念叨叨要吃的东西现在就给你。”临走前美人鱼忽然抽出刀，从胳膊内侧剜下分量不少的一块血淋淋的肉，说这么多够三个人吃，随便你们怎么分。狗见他手内侧血流不止，忙凑上去舔了半天，伤口在唾液的滋润下，神奇得开始快速愈合。不多时，刀伤处连一点疤痕都看不见，似乎根本没割过肉。
  “蠢东西，痛不痛？我开玩笑的，又没叫你真下刀，我还没那么禽兽，咬谁也不能咬你啊！”狗心痛得要死，语气也是真担忧，可美人鱼不当一回事，做了个无所谓的摊手动作，侧身跳入水中。入水，腿再次变成金色的鱼尾，紧接着潜入水中，不知去向。
  目送美人鱼远去，狗才踱回洞中，没想到本该熟睡的何泉端坐其中，一副你今天不说清这事就没完的表情。
  “你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何泉抱着胳膊，大有审讯的味道。
  “招，我都招！可你让我招什么啊！”由于不知道何泉听了多少，狗决定含蓄地说出一部分真相，但不会和盘托出。
  “那条黄金美人鱼是你的儿子？你不是号称处男吗，怎么生出来的！”他没多少社会经验，不知道套话，又因为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开口就问，失去了主动权。狗知道他没听到句芒的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才开始解释自己和美人鱼的关系。
  黄金美人鱼有个女性化的名字，叫米沙，确实是堤丰的骨肉，可并非他与其他物种结合后繁衍的后代。这个世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生育率年年下降，句芒忧虑有些物种会因此灭绝，于是培育出一种神奇的植物。雄性只需要在这种植物的巨大花朵里释放自己，就能使植物受孕，从而产下后代。黄金美人鱼就是堤丰通过这种方法得到的子嗣，至于为什么老爹是喷火龙，儿子却是冰系美人鱼，原因是隔代遗传了堤丰妈的能力。
  这复杂的关系，到底是谁说要玩野外生存，却一直搞出魔幻剧情啊！
  “我知道以你的知识量和认知能力，一下子要理解这么多事有困难，先别想那些，以后慢慢跟你解释。”何泉半信半疑，狗怕他继续追问，连忙把珍贵的美人鱼肉推过去：“难得米沙这么孝顺，来，快把肉吃了，这样你起码一百年内都能保持目前的样子，不会衰老。”
  狗还在解释美人鱼肉的作用和功效，冷不防被何泉揪住耳朵，本能抬头，没想到就被强吻了。这和之前不小心碰到一起的那种接触完全不同，是一个真实的，成熟的亲吻……
  何泉亲完他，表情有点纠结，两分钟后才发表评论：“一嘴毛……”
  ☆、第34章 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