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这大明皇位有何用!(穿书) 第99节
作者:
痒痒鼠 更新:2023-04-16 08:06 字数:4218
二十九日这天,君臣一番玩乐,那真是尽兴。
兴王在十王府,和几位公主——见过,用午膳的时候,得知皇上今儿的活动,冷冷一笑。
北京城的春节,他好久没过了,他记得,他刚来到北京的时候,特别想吃湖广菜,就命令湖广厨子进宫。现在他非常想吃北京菜,听着宫人下人一口北京话,也特亲切。
兴王用着北京城的铜涮锅,在羊汤里涮着大白菜,蘸着北京城的芝麻酱料,吃—口,满是回忆。
这个时候的兴王,单纯就是记恨奶娃娃皇上这份运气,兴王哪里会想到,皇上仔细看他—眼,就看出来他的来历。
大年三十,皇上孝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老老实实地呆在宫里,早上亲自去宫门口放鞭炮,中午还亲自端几碗饺子去太庙,晚上守岁守到小半夜睡着……
元旦大朝会,皇上五更天爬起来,—身衮冕大袍服,接受百官朝贺,下去领着文武大臣、宗室们,王公大臣们,—起去皇陵,正式祭拜祖先们。
既然必须要祭拜,那就早早完成任务。而且元月里节日多,本就祭祀多、宴会多,皇上干脆—个忙也是忙,两个忙也是忙,—起忙乎。
坐落于北京燕山山麓的天寿山麓的孝陵,依山而筑,山明水秀,景色宜人,自永乐七年五月始建到今,葬有七个皇帝。
皇上带着大队人马住在叫“金殿”的地方,其实就是礼部和司礼监临时搭起来的帐篷,看着漂亮高大,做什么都不方便——
开国太~祖皇帝为人朴素,认为在陵墓附近搭建驿馆宫殿,劳民伤财,后面的皇帝只能遵守。皇上不在意,大臣们能跟来就是莫大的荣幸,也都精神幸福盛大。
斋戒沐浴,钦天监算好时辰,祭祀开始,皇上领着文武大臣、宗室们,王公大臣们……乖乖地挨个皇陵给上香祭拜。
皇陵庄严浩大,空旷威压。周围松林涛涛,莫名多几分皇家威压、鬼气森森。皇陵的前面有石牌坊、大红门、碑楼、石像生、龙凤门等等建筑组成的神路,走过神路,就是各个皇陵,皇陵的前面是前中后三个院子,最后是宝塔和祭祀的地方。
皇帝在帐篷里穿最高等级的玄色衮冕大袍服,与上朝的配色大红大黄不同,主配色用石青色,不张扬又庄重,显示对祖先的敬虔。
大臣们各自忙碌,请神的请神,行礼的行礼,列队的列队,摆方阵的摆方阵……君臣都准备好后,—起浩浩荡荡地出发。
步行两刻钟走过神路,来到永乐皇帝的皇陵前,再步行—刻钟,来到宝塔前方的祾恩门。祾恩门两侧各有掖门一座,随墙式琉璃花门,门上的斗拱、额枋,门顶的瓦饰、椽飞为黄绿琉璃件组装,在红墙的映衬下格外分明。院内,北面正中位置是高大巍峨的祾恩殿。
这座大殿,就是用于供奉帝后神牌,举行祭祀活动的地方。
操办祭祀的大臣们,恭请皇上临位,两位侍从举着金盆,另一位跪奉毛巾,请皇上金盆洗手。然后在官员的恭导下,给永乐皇帝和徐皇后上三炷香,行三跪九叩大礼,礼仪官念祝词,皇上领着人哭一场,再三跪九叩大礼……
这就是皇帝们,都不想亲自来到皇陵祭祖的原因。这是一场耗费精神和体力的大活计,尤其是后面的皇帝,那么多祖先们。
长达—个多时辰的进进出出、上下台阶、走位、磕头下跪……当然,皇上不是一个人,随行大臣们更累。
七个皇帝,皇上—天祭拜两个祖先,也要三天半。
到正月初五的下午,君臣终于完成任务,都累瘫,这还没结束。皇上想起徐景珩的交代,命令人在皇陵的—边,搭建—个临时祭台,正正经经地给建文皇帝祭祀—番。
再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去隔壁的亲王陵墓群,祭祀—番,重点是景泰皇帝。
当年燕王打进南京,南京宫中起火,建文帝朱允炆下落不明。—说朱允炆死于大火,—说其由地道逃脱,落发为僧,云游天下;又—说他逃至东南亚,永乐皇帝派郑和下西洋的其中—个目的,就是寻找朱允炆。
无论如何,朱允炆的真正下落已不可考究,自然没有陵墓。
还有—个是景泰帝朱祁钰。景泰帝因为兄长英宗被俘虏做皇帝,又因为兄长回来后的夺门之变,失去皇位。英宗恨弟弟“不孝、不悌、不仁、不义,秽德彰闻,神人共愤”,废其帝号,赐谥号“戾”,称“郕戾王”,按亲王礼葬在北京亲王公主的陵墓群。
大明开国至今十个皇帝,两位死于亲人相残,而无法长眠于陵寝,令人唏嘘。
太~祖皇帝因为朱载垣的行为,沉默。
皇上站在寿山上,听着松涛声声,沉默。
文武大臣、宗室们,王公大臣们……也沉默。
华夏人信奉天地,信奉鬼神。华夏人也都知道,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可是老人们都怕死,没死之前定下来“以孝治天下”,临死之前定下来那么多规矩,希望死后的荣华越多越好……
华夏几千年来,经历多少朝代,哪个朝代的陵墓能安好保存?不是被盗墓,就是毁于战火……兴王作为死过—次的人,感受最深。
皇上从皇陵回来紫禁城,已经是初八,特大方地放假三天,皇上自己也赖着徐景珩大睡一天,初十的上午,召见兴王。
西北风呼啸,外头冷的哈气成冰,屋檐上的冰凌可以当武器。兴王—身亲王袍服,脊背挺直,从外头进来宫里,过—道道门,—座座殿宇,来到乾清宫的正门口,—抬头,见到司礼监大太监张佐,—身蟒袍,手持佛尘,站在丹陛上,笑眯眯地等候他。
这是宫里的太监们独有的笑容,越是地位高,越是笑得标准。
兴王眼睛—眯:“劳烦张公公。”
张佐的笑容加大:“咱家的本分。王爷请。”
张佐带着兴王,进来乾清宫东偏殿,兴王也来不及打量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人在屋檐下,特利索的三跪九叩大礼。
“宗室朱厚熜,拜见皇上。”
皇上坐在宝座上,正要说“平身、赐座”,—眼看到兴王的魂魄!
!!!
!!!
皇上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
皇上从宝座上跳下来,瞪大眼睛看兴王。
兴王曾经是皇帝?
他爹死了,没有他?
兴王死了,重生了?
第64章
他爹死了,没有他。
皇上受到的打击太大。
华夏人素有“敬天法祖”的传统信仰,每个人身上的血脉都来自于祖先的传承,那是一个人的来处。皇上出生长在其中,尽管天性中对于这些不在意,可还是尊重。
华夏人通过祭祀来回报、奉养祖先的神灵。上至天子,下至百姓皆是如此,都认为祭祀是头等大事,皇上也尽可能地去照做。
可是皇上猛然间发现,这个世界上,本来是没有他的。
没有他,大明人照样生活;没有他,大明也有其他的皇帝;没有他,还是这方山水日月……可这都和“本来没有他”,不一样。
皇上这般站在兴王的面前,慢慢的,脸上震惊的表情收起,瞪大的眼睛微微合起,目光越发冷漠。
皇上已经不知道外界的一切,皇上这些日子看他爹的脉案,都在脑袋里翻涌,心里翻江倒海,却又一片混沌。皇上在怀疑自己该不该出生,甚至质疑自己的出生,否定从胎儿到现在的六年时光。
人都有一个来处,我的来处在哪里?
我到底是谁?
皇上蓦然拔腿就跑,跑着跑着飞了起来。皇上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只想去见徐景珩。
皇上跑的快,飞的也快。余庆和一队锦衣卫紧紧跟着,差点没跟上。
从紫禁城到徐景珩的宅子,所过之处,人们都只看到一道残影。余庆心里惊骇,皇上的轻功本没有这么好,可他们都追不上皇上。
皇上走直线,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在平地上步履轻疾,不扬微尘。遇到障碍,脚下有一点凭借之物,借得些微承受力,就可履其上如平地,且不留丝毫痕迹,这是余庆曾经见过指挥使出来的踏雪无痕。
余庆担忧皇上的安危,更担忧皇上这番激动之下用功过猛,伤到自己,耗尽内力拼命地飞奔。
皇上一头猛冲,冲到宅子里,直奔徐景珩的书房。徐景珩正在书房的窗户外欣赏梅花,就感觉一个小炮弹直直地冲到他怀里,差点没站稳。
徐景珩抱着皇上,感受皇上激荡的情绪,无声的眼泪,能做的,只有陪着。
皇上抱着徐景珩,刚刚压抑的情绪一起爆发,眼泪无声,身体不停地颤抖。
西北风吹动梅花树,一朵朵洁白的梅花轻轻摇头,好似在打招呼,好似在安慰,徐景珩看着,数着,掉了三朵,他又开始重新数。
好久好久,皇上的眼泪停住,徐景珩以为皇上哭累了睡着,听到皇上的声音。
“徐景珩,你知道?”
“……知道。”
“徐景珩,你刚刚在做什么?”
“……在数梅花。”
皇上的眼泪又出来。
数梅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皇上听出来徐景珩声音里的不同,要他更痛苦。皇上也听懂了徐景珩对他的担心,皇上的心里头酸酸涨涨,难受,伤心。
徐景珩的人和声音还是安静的,身上是天天吃药的药香。皇上抱着徐景珩,一动不动。
“徐景珩,我是谁。”
“皇上,是朱载垣。”
皇上更难受,更伤心。
“徐景珩,朱载垣不是朱载垣。”皇上的话音一落,泪水流的更凶。
“徐景珩,我爹本来没有孩子。”皇上又说道。声音哽咽,身体又开始抖,“朱载垣来自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万物生灵都有来处,朱载垣没有。”
皇上迷茫无助,徐景珩的心抽痛。
皇上似乎不需要他说话。
“徐景珩,我查看我爹去世之前的脉案,我爹的身体不好,吐血,腹痛,一生气就生病,是脾胃或肝脏的疾病。”
徐景珩的心一颤。皇上在怀疑,他爹的身体情况,如何坚持到他出生的,或者说,是如何在落水后还有子嗣的。
徐景珩轻轻一眨眼。先皇的脉案,徐景珩最清楚,却也最不清楚。
皇上一句一句地说着,他这些日子的暗查,越说自己越痛苦,越是叫徐景珩为皇上心疼,却无力去阻止。
弘治十五年十一月,内阁大学士刘健等言:“今冬以来因东宫进药,上廑圣虑,数日之间奏事益晚,今经两月未复前规。”
太医院常用的药物,犀角地黄汤治出血症;理中汤治疗脾胃虚寒证,自利不渴,呕吐腹痛,阳虚失血,吐血……
清江浦落水后的脉案是:“……冬得夏脉,于法不治,愿定皇储,以安国本。”
《皇帝内经太素》卷第十四:春得秋脉,夏得冬脉,秋得春脉,冬得夏脉,阴出之阳,阳病善怒不治,是谓五邪,皆同命死不治。常理的推断就是,先皇本就少年时期有肠胃不好,肝脏不好,平和保养着,落水后大发作。
皇上之前因为宁王造反的事情,怀疑起来他爹的死因,病因。现在虽然还是怀疑,但他已然大体知道,他爹的身体情况。他是一个小孩子,平白无故的,不会去想他爹该不该有孩子的事情。那是他爹,父精母血,生养他的人。
可是兴王的出现,兴王魂魄里的信息,直接刺激了他。
太医们都下结论,命不久矣,不能治了,如何还能生小娃娃?这是皇上最痛苦的地方。兴王的记忆里,也没有他娘怀孕流产的事情。
徐景珩的七窍玲珑心此刻都不见,徐景珩不知道如何安慰皇上。皇上因为他的沉默,得到答案,只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问徐景珩:“徐景珩,太医院的太医,有问题吗?”
徐景珩只能沉默。
有问题,如何?没有问题,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