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作者:
飞翼 更新:2023-04-16 08:10 字数:6393
“本宫没有证据,可是想要废了你,也不需要什么证据。”薛皇后十分平静地收回自己的手,在太子骇然的目光里颔首说道。
☆、第232章
不愧是一家人,清河王妃说话算数,皇后娘娘也一样说话算数。
说要废太子,就真是要废,一点儿没有含糊。
于是太子妃诞下嫡女这样该普天同庆的喜事儿的第二天,还未等朝中大家伙儿与太子道贺,就被薛皇后的一记重棍迎面打蒙了。
皇后说,可以开始商议废太子的事儿了。
特别地干脆利落,态度轻松自然,大家都惊呆了。
只是废太子这是天大的事儿,哪怕是薛皇后提出来了,也有许多维护正统的文官顶着薛皇后的压力不肯,然而诸皇子都觉得有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落井下石背后捅刀,竟吵得天翻地覆,待薛皇后不耐起来,想要直接下旨废了太子,却有四皇子出班为太子说了一句好话,只说太子叫皇后失望,然而到底是几十年的储君,还请皇后三思。说完了这个,迎来了太子一点儿都不感激的目光,四皇子却只是淡然一笑,退回,云淡风轻。
比起项王上蹿下跳跟着吵吵废太子,四皇子雍容大度,顿时叫人心生好感。
薛皇后懒得管四皇子拿太子当踏脚石,早把废太子的旨意写好了,此时往地上一丢,言太子虽是嫡长,却庸碌无能,况名声败坏,不堪为太子,如今废弃,日后于皇子中另选贤能。
太子……以后只能称一声大皇子了,三日之内搬出东宫,往宫外另寻禁闭之处。
大皇子傻眼了。
他折腾了一次又一次,就是因自己是薛皇后唯一的亲子,有恃无恐,况也绝对不会想到薛皇后竟然会为了太子妃这么一个与她没有血缘瓜葛的女人废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眼见薛皇后决绝,大皇子这才明白过味儿来,趴在薛皇后的地上哭求了许多,什么仪态都不要了,只求薛皇后回心转意。
薛皇后对这个儿子已经无话可说,只问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以雷霆手段废去太子,之后朝中彻底地乱了。
没有了太子,总是要有新的储君,况乾元帝不知何时就得去死一死,只要做了太子,只要不跟大皇子似的自己作死,那妥妥的新君的节奏!
干掉了大皇子,项王五皇子等等,也都变得热血沸腾了,这其中项王心中最为火热,才下了朝,就回了王府,寻上了自己的“军师”询问为何薛皇后骤然发难。
对于这个问题,兄长据说在薛皇后身边的中年谋士淡然一笑,这才告诉项王,太子看上了薛家老七未来的媳妇儿,想要纳回去做个侧妃,叫本要成全自家小辈的薛皇后很不爽,因此雷霆大怒,又因太子妃生了个赔钱的闺女,太子一点儿利用价值都没有,因此薛皇后才叫如今的大皇子回家吃自己,想找个听话的,不会跟自家小辈抢媳妇儿的好皇子。
这一幕,就叫两个女人引发的血案。
听了薛皇后这样丧心病狂,项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并不是个蠢货,自然也往宫中询问管妃,只是听到的版本儿差不多。
宁国公府二姑娘大骂太子这件事儿,知道的其实真的不少。
这就有点儿彪悍了,这太子觊觎一下都要被废的女人谁能招惹得起呢?宁国公府二姑娘成了可远观不能接近的红颜祸水,之后欢天喜地地被赐婚给了薛家老七,这一回,不但没有骂人,还十分规矩地感谢了一下皇后娘娘的成全,之后躲到一旁与清河王妃她七表哥眉目传情去了。
朝中宋国公与宁国公欢天喜地地成了姻亲。
对于这样的小两口,夷安看着都冒酸水儿,只是见太子妃哪怕是太子被废,却精神很好,显然是不将那人放在心上,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专心收拾废太子的余党。
太子妃如今也只好被称一声大皇子妃,虽然身份跌落谷底,然而薛皇后庇护的紧,竟无人敢来欺负,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她的日子过得平静,有人过得恨不能哭出血。
都说了,干坏事儿可以,千万别戳清河王妃的肺管子,叫王妃不开心的,王妃会叫大家更不快心。
很不幸的是,罗家这一回插手太子妃的生死,真的叫清河王妃很生气,这一生气,就决定搞死一二罪魁祸首,说是杀鸡给猴看,也是可以的。
罗大人头一个被点名,从前旧事都被翻出来,被定了几条大罪,当天就下了大狱,至于罗家老太太等哭上宋国公府给寻不自在的,清河王妃是个讲道理的人,只送给了罗家老夫人一个本子,里头很有几桩罗家放利钱等等的罪过,这在勋贵人家不算事儿,不过说有事儿的时候,那也都是事儿,清河王妃客气地命人传话出宫,只问呆住了的,不明白宋国公府怎么就出了一个这样辣手无情的姑娘的罗老夫人。
是抄家,还是罗大人一个人去死?
罗老夫人年纪大了,哆哆嗦嗦选了后者,之后厥了过去。
此事乃是清河王妃一手经办,经此一役,清河王妃名声大噪,名扬京都,出了名儿的凶残歹毒,一时间越发清冷的萧翎成了大家怜悯的对象。
这位王爷千万不能犯错儿,不然就是一家去死的节奏呀!
萧翎却觉得很满意。
有了这样赫赫“威名”,日后,谁还敢觊觎他的媳妇儿呢?因心里敞亮,清河郡王很是轻快地往宫中跑了几回,在大家伙儿的眼里,就是郡王殿下也害怕了,如此殷勤,显然是要讨好王妃,想保住一条小命儿。
罗大人倒霉地做了立威的那只鸡,关在天牢等死,待知道大皇子已经被圈禁在宫外一处前朝的庙中,再想到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心爱的儿女一一惨死,竟是昼夜啼哭,很有死不瞑目的做派。这样痛哭了几日,竟出人意料地见到了大皇子伤感地前来探望自己,见了憔悴的大皇子,罗大人不由悲从中来,贴在牢门处悲声唤道,“殿下!”又问大皇子怎么今日竟能出来行走。
大皇子也觉得有些伤心,见了忠心的臣子,便叹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罗大人的问题,只温声问道,“爱卿可还好?”
“马上要斩首的人,有什么好不好呢?”罗大人便落泪道,“臣不怕死,只恨那宫中有人兴风作浪,为害忠良!”这骂的,自然是狠毒无比的清河王妃了。
“我也没有想到,她竟是这样歹毒的人。”大皇子叫夷安坑惨了,这一桩桩简直数不完,此时目中也露出了怨恨之色,低声说道,“我到了如今才看明白,不是她与母后谗言,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一下夷安,他这才四处看了看,见罗大人眼睛一亮机灵地爬过来,便蹲下来低声说道,“你不要担心,只再委屈几日,过些时候,我还你清白!”
“殿下?”
“母后小看了我,我经营东宫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根基!”大皇子忍不住狞笑了两声,看着罗大人崇拜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便冷冷地说道,“你只看着,我如何清君侧!”
“清君侧?!”罗大人恨不能叫出声儿来!
一个不好,这是要掉脑袋的呀!
“既然她无情,不把我当儿子,我也与她无话可说!”大皇子冷哼了一声,却掩住不说,只叫连连点头的罗大人好生静养,自己方才偷偷地走了。
因薛皇后雷霆手段废了太子,显示了一下自己的能量,因此最近宫中很热闹,竟是几个皇子都又发现了自己的孝心,恨不能日日问安,连夷安都觉得有点儿受不了了。
这其中最会拍马屁的莫过五皇子,一张嘴抹了蜜一样不提,还很能搁下脸,叫夷安觉得五皇子真是个有前途的人,只有四皇子依旧按部就班,该上朝上朝,隔几日入宫请个安,十分淡然,这样的风度叫人折服,却叫项王看在眼里,认定了这是伪君子做派。
只是不管这是不是伪君子,有风骨的大臣们却很吃这一套,四皇子的声望日隆,与秦王及最近虽然年幼,却颇有见解,还十分礼贤下士的七皇子经常相提并论。
夷安看在眼里,就微微叹气。
七皇子如今名声确实很好,也很有几分自己的能力,只是这年纪实在是硬伤,没有一样惊世之功,还是只能排在秦王与四皇子之后。
这一日与在薛皇后处一同用了晚膳,送了依依不舍的萧翎出宫,夷安便自己安置,才迷迷糊糊睡到了一半儿,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极大的喧哗之声,她心中一动睁开眼睛往外一看,却见自己的宫外竟是火光冲天,另有兵戈交击与厮杀之声,顿时变了脸色,飞快地穿上外衫,带着女兵们只往前头去,却见薛皇后目光沉静地坐在高椅之上,向着大开的宫门之外看去,隐隐地就见火光升腾,人影交错。
淑妃与德妃此时竟是身披轻甲,手中提着佩剑守在了薛皇后的身前。
更有七皇子双手握着仿佛与自己一般高大的战刀,踏在了宫门之上死死地守住了身后的女人们,目光向外看去,面容坚毅,再也没有孩童的稚嫩。
“这是……”夷安几步上前,走到后头与抱住了女儿的大皇子妃问道。
“是……大皇子……”大皇子妃脸上露出不知是悲哀还是释然的表情,喃喃地说道,“逼宫!”
☆、第233章
“逼宫?”夷安有点儿对大皇子的勇气刮目相看了,顿时诧异地问道,“他哪里来的人?”
“东宫叫他从前经营得不错,东宫禁卫之中,很有些叫他说动。”薛皇后纹丝不动,仿佛泰山崩塌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脸色,只是看着前方有些紧张的淑妃与德妃,摇头说道,“不过是骤然发难,因此方才叫他们闯入了宫中,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东宫禁卫本就不多,况也不会个个儿都要陪着大皇子玩儿命,不过是几队强攻骤然生事,宫中禁卫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叫人打到了眼前,若是再耽搁些时候,胜负立判。
“即使如此,然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我护着姑祖母往后头去吧。”夷安素来是个果断的人,听了这话,微微摇头,反手从一旁抽出了一柄长剑若无其事地提在手中,一手就过来搀扶薛皇后。
“都说天子守城门。”薛皇后却止住了她,淡淡地说道,“我虽无德,然而这么几个人就能将我吓退,也太小看了我。”见夷安还要再劝,她只是望着远远的外头,低声说道,“若他有本事打到我的面前,许我还会高看他一眼。”说完了这个,便敛目说道,“将他放出来的那个,我知道是谁,只是他却不知道,我筹谋到如今,等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刻。”她目中闪过淡淡的伤感,却看住了护住了宫门的七皇子。
夷安动了动嘴角。
她知道薛皇后究竟在说些什么。
拿大皇子的这谋逆之罪,成全七皇子的威名。
为了七皇子,到底她舍弃了自己的骨肉。
“您若是……”夷安见薛皇后有些疲惫的模样,便低声道,“咱们就圈着他,只要他不生事,留他一条性命。”
“叫我最后看一看他的气量。”薛皇后却并无不可,见七皇子探头往外看了看,之后目中一亮,回头叫道,“母后,大表哥带人来了!”
“你去帮帮你表哥。”见淑妃与德妃都是身形一松,薛皇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听见七皇子听话地大声应了,往着外头厮杀声最激烈的地方冲去,只命人跟在他的身后护住他的安危,这才与淑妃德妃笑道,“瞧瞧你们,多年都不曾有这样的装束了。”
夷安在一旁看着两位中年妃嫔英姿勃勃的模样,却也有些仰慕,只觉得英气逼人,格外地美丽飞扬,仿佛那曾经困在宫中老实本分的妃嫔本不过是一个面具,此时眼前的,才是真正的这两个活着的女子。
“果然是乌合之众。”德妃有些失望地坐在了薛皇后的身边,将手上的长剑小心地放在了薛皇后面前的案桌上,这才叹气道,“哪怕能支撑些时候,叫臣妾去动动手也好。”
“太子只拿这么些人来,是不是有些好笑?”淑妃也觉得大皇子这是自己作死,口中还改不过来太子的称呼,然而目光鄙夷,见薛皇后看着面前的长剑沉默,便与大皇子妃宽慰道,“你放心,他虽忤逆,却只是自己的缘故,不会牵连到你。”见大皇子妃对自己感激一笑,也觉得她有些可怜,有心要给她说两句好话,然而想到薛皇后最喜爱大皇子妃,便忍住了,与薛皇后担忧地说道,“小七他不会受伤吧?”
“没有伤疤的男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德妃那是亲儿子秦王打仗时被捅个对儿穿都不当一回事儿的,此时不以为然地说道。
淑妃嘴角抽搐了一下,坚决没有回应这么个话题。
就在宫室之中紧张的气氛变得慢慢轻松之时,不知何时,外头的喊杀声慢慢地消失不见。
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逼宫”,来的突然,却也并没有坚持很久,不过是短短的几柱香的时候,就被彻底地扑腾没了。
不大一会儿,夷安就听见外头又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之后就见七皇子挺着小胸脯大步进来,脸上颇有些兴奋之色,他手中的战刀上沾着鲜血,显然是自己也动手了的。后头却见宋国公世子高大的身影出现,他绷着脸,手中提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大皇子,见了薛皇后等人微微颔首,这才将有气无力的大皇子丢在地上,自己跪倒在地请罪道,“叫娘娘身处险境,是微臣的罪过!”
“与你无关,你来的很快。”薛皇后自然不会责罚自己的侄儿,只是看着案桌前的大皇子,见他踉跄地爬起来,摇摇晃晃立在自己面前,便淡淡地说道,“很失望?”
“您胜了,我无话可说。”大皇子冷冷地说道。
“我一直都没有明白,为何我们母子,会走到这个地步。”薛皇后对大皇子目中的怨恨视而不见,也仿佛看不见这青年的目光在她面前案桌上那近在咫尺的长剑上逡巡,很有耐心地问道,“我虽为人冷淡,然而对你从未辜负,为何你宁愿相信旁人,也不肯相信我这个母亲。”
这些年,她养育的别人的儿子都对她一心,然而她的亲生儿子,却怨恨她到了这个地步。
“牝鸡司晨,祸乱朝纲!”大皇子冷笑道,“母后立我做太子,是真的将我当做未来的帝王,还是只希望我这个亲生儿子,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记忆里,这个女人就一直冷冷的,他并没有得到多少的母亲的疼爱,小小年纪一个人在东宫读书习武,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名义上的母亲罢了。
“你也是宁愿疼爱老二老四,也不肯对我笑一笑。”眼下大皇子已经知道,自己算是死定了,却越发地怨恨地说道,“你叫老二立下那样多的军功,逼得我根基不稳,还跟我说母子情深?!”
见薛皇后微微闭眼,他的目光又在那长剑之上掠过,却浑身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不敢伸手去抓那长剑,回头指着冷眼看来的夷安与薛皇后厉声道,“还有薛氏一门!靠着你位极人臣祸乱京中,不剿灭,天下不定!”
“说得好像您从前没有带着薛珠儿横行似的,真是好无辜啊。”夷安讥讽道。
“珠儿单纯,却叫你杀死在我的眼前!”这是大皇子一生的耻辱,那种自己的女人死在眼前却不敢翻脸的耻辱,就算到了现在他都不敢或忘,骂道,“薛氏,必不得好死!”
“这就是你的气魄。”夷安不愿与这样落魄的人废话,冷淡地说道,“当日,若你悍不畏死也要与清河王讨个说法,我都会高看你一眼。这一步步的道路,并不是旁人要你走的,只是你的本心懦弱,如今怨天尤人,将这一切推在我们的身上,难道就能叫你心胸开阔?”见大皇子冷笑,显然并没有听进去,她便冷道,“自作孽不可活!从前我还同情些你,如今,竟只觉得恶心!”
“你看了这剑这样久,”薛皇后却突然脸色平静地说道,“只拿住这长剑稍稍往前,我就能死在你的面前,这样釜底抽薪,你之后许还有翻身之机,只是连这样一剑,你都瞻前顾后,不敢出手,实在叫我失望。”见大皇子脸色一僵,之后目光散乱,竟双手发抖地去抓那长剑,薛皇后只是叹气摇头,看着德妃一跃而起,一脚将大皇子踢到一旁,这才与一侧束手而立的宫人道,“取鹤顶红来。”
“若你有几分勇气,我还愿意留你一命,只是你这样懦弱,不似我的儿子。”薛皇后看着大皇子叫几个宫人扣住,仿佛是要央求,只挥了挥手叫人堵住他的嘴,这才继续说道,“鹤顶红快的很,不会叫你痛苦。这是我做母亲的,对你最后的慈悲。”她目光落在空旷之处,突然苦笑了一声,轻声道,“若有来生,不要来做我的儿子了。”
逼宫谋反,这个儿子是一定要死,她只能阻拦他的不堪的求饶,叫他死得有尊严一些。
这是她这个母亲最后的疼爱了。
“母后。”见薛皇后闭着眼睛不说话,显然并不是外表那样无动于衷,七皇子咬了咬牙,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饶了大皇兄。”
“你替他求情,是你的心。”薛皇后摸了摸仰头忧虑地看着自己的七皇子,却还是摆了摆手,大皇子陡然挣扎了起来,却不敌几个有力的宫人,叫那一瓶鹤顶红迅速地灌进了口中,片刻之后便抽搐着没有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