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雨是逗他的，抽出手，“没事，没烫到。”
  程遇还不大信，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每根手指都没放过，眸光最后落在她腕间那两个字母上，指腹摩挲，眼底漾着光。
  “为什么没洗掉？”
  他记得分手时她说过，不会留下有关他的任何东西，然后第二天他便收到了她退回来的礼物。
  都是交往时期他送给她的。
  其实他没有送她太多东西，因为她和他之前交往的女生一点都不一样，之前那些女生恨不得什么都要，她倒好，什么都不要。
  礼物都是他强塞的。
  “……”苏菲雨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洗掉，明明很气，气他和女生没有边界感，气得想把关于他的一切都扔了。
  可……
  还是没舍得。
  “我怕疼。”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程遇勾唇笑笑，“怕疼干嘛还补色？”
  这种后补的颜色一眼就能瞧出来，很深。还有，都纹了这么久，如果不补色，颜色肯定不是这样的。
  “没补。”苏菲雨没承认，用力抽了下胳膊，但没抽出。
  程遇知道苏菲雨怕疼，想起她后来自己去补色的场景，心莫名颤抖，执起她的胳膊，对着她手腕亲去。
  很轻柔的吻。
  苏菲雨那里传来灼热感，没忍住，战栗了一下。
  程遇抬眸看她，满眼都是心疼，“你要不要打我？”
  他想让她打他。
  是他太混蛋了。
  他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她怎么忍心打他，再说了，比起疼，他肯定更疼。
  苏菲雨视线落到程遇腰侧，衣摆随着他胳膊扬起的姿势上掀，映出大片的紫色淤青。
  很触目惊心。
  她吸吸鼻子，指尖无意识落到那处，颤着眼睫问：“还疼吗？”
  比起见不到她带来的疼痛，身体的疼痛显然一点都不重要，噙笑：“不疼。”
  “骗人。”那么严重的伤怎么可能不同。
  苏菲雨眼睛像被水洗涤过，说好的不流泪，到底还是没忍住，“是我的错。”
  这话她已经说很多次了。
  程遇拉过她的胳膊，把人扯怀里，“不关你事。”
  苏菲雨哽咽：“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我乐意。”程遇退开些，单指挑起她的下巴，眸光灼灼，“不许再说对不起。”
  他不乐意听。
  苏菲雨眼睫上挂着泪珠，珠子晶莹剔透，在灯光照射下散发出绽亮的光，长睫上下颤动，泪珠滑落，流到了她脸上。
  程遇凑近吻了上去。
  有些咸。
  他轻触，退开，捧起她的脸，哄人：“乖，不许再哭了。”
  程大少爷哄人的神情像哄小朋友，“不哭，给你糖吃。”
  接着变戏法似的伸出手，手指摊开，掌心里放着一颗薄荷味的糖，是那年，背光的地方，他把人抵在墙上弄哭后，给的糖。
  包装纸都是一样的。
  苏菲雨拿起，一脸诧异道：“哪来的？”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也找寻过这样的糖，可惜一直没找到。或者说，找到了，但都不是当年的口感。
  程遇从她手里拿过，打开糖纸，放她嘴里，“尝尝。”
  苏菲雨慢慢咀嚼，眼睛一直落在程遇脸上，口感和当年一样，连心情也是一样的。
  “喜欢吗？”糖还有我。
  苏菲雨点点头，“喜欢。”你还有糖。
  程遇最坏打趣人，慵懒笑着问：“喜欢什么？”
  苏菲雨可不是当年的苏菲雨了，脑子转得快，扬唇说：“糖，喜欢糖。”
  “除了糖呢？”
  “嗯？”
  “我呢？喜不喜欢？”
  “……”
  苏菲雨刚要说什么，门铃响了，她看了程遇一眼，“会是谁？”
  好事被打断，程遇有些不爽，“别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苏菲雨到底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门铃声又响了，她起身去开门，门打开，映出一张不熟悉的脸。
  “程遇你——”声音停住。
  程遇听到声音，扶着腿走过来，站定在苏菲雨身后，淡淡叫了声：“妈。”
  来人是程遇的母亲。
  程母边打量苏菲雨边走进来，苏菲雨礼貌唤了声：“程阿姨。”
  程母眼皮轻抬，看不出喜怒。
  苏菲雨转身，胳膊被人拉住，程遇示意她别动，“您有事？”
  程母低头看了眼，噙笑说：“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我很好。”程遇冷冰冰道，“没什么可看的。”
  “妈给你带了些小菜。”程母举起手里的餐盒。
  苏菲雨作势要接，程母又把手放下。
  程遇看在眼里，心情变得很不好，“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言下之意：不需要。
  程母当着外人的面被怼，心情有些不好，“冰箱在哪，我去放下。”
  程遇拦住她，“给我，我自己放。”
  程母迟疑片刻把餐盒交给了程遇，顺嘴提醒他，哪些要快点吃，哪些可以保存的时间长些。
  两人的母子情快被程母作没了，程遇面对她也没什么耐性，“知道了。”
  接着又说：“我送您出去。”
  根本不想让她在家里停留。
  程母很尴尬，但骨子里傲娇的性子告诉她，她不能低头，遂，转身朝外走，走到门口时，转头笑着说了句：“我前几天和你刘姨见了一面，她很想你，有空你去看看她。”
  刘姨也就是刘曦的妈。
  “没空。”程遇拒绝。
  “抽个时间和小曦一起去。”程母说，“都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
  “……”程遇脸色骤然变暗，低声唤道，“妈。”
  这是在提醒她，适可而止。
  可惜啊，程母这些年自我惯了，根本不会为他人考虑，更不管场合适不适合。
  “这位小姐，等我儿子结婚的时候希望你能去。”程母对苏菲雨说。
  苏菲雨脸上的血色褪去，身体轻颤，无意识后退一步。
  程遇搂上她的腰肢，定定道：“什么刘曦，我要是结婚也是和菲雨。”
  “你这孩子说什么气话呢。”程母笑着说，“你和小曦可是青梅竹马。”
  “请您离开。”程遇不想听，下了逐客令。
  拍拍手，示意苏菲雨等他，他去去就回。
  程母前脚出去，程遇后脚出去，门关上，两人一起进了电梯，程遇做事喜欢开门见山。
  “洛杉矶那边的气候很好，适合您养病，我已经让助理给您订了机票，明天飞洛杉矶。”
  程母愣住，“你在赶我走？”
  电梯壁上映出程遇的脸，脸色很暗，像是漆黑的夜，神色也很不好，“没有，只是觉得那边适合您修养身体。”
  “我不走。”程母拒绝。
  “您得走。”程遇说。
  “你外公不会同意的。”
  “外公已经同意了，哦，舅舅也没意见。”
  程母作妖这么多年，娘家人早已看不惯，要不是顾念亲情，按程遇舅舅的意思，更早送出去才好。
  “程遇你疯了，你为了那个女人这样对待我。”程母又开始歇斯底里了。
  程遇当着她的面嫌弃衣服，腰侧有处明显的烫痕，“看到了吗，这是我四岁那年您用烟烫的。”
  程母发抖。
  程遇又往上掀，摸着后背的疤痕说：“还有这里，五岁那年，您用棍子打的，棍子上有钉子，钉子入肉，做了两个小时的手术才取出。”
  程母靠在了电梯壁上，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