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作者:
南国子先生 更新:2023-04-16 16:17 字数:4351
许从武见状,立刻扑去,护它在怀里,后怕地呼出口气。镜子却在颤抖,要震碎自己的样子,许从武将它越抱越紧。
“放心,我不会毁了你。”寻南墨沉声一语,镜子慢慢冷静下来。
重新将镜子拿起,放在稳当的桌面,许从武转身面对两人,“我本想就那样看着她一辈子,即使不能触碰彼此,也会默默地守护她。可是,有一天,她却消失了。我感觉,她一定出了事,我想去帮她。”
寻南墨看了看镜面,里面并没有藏着什么人,他微微挑眉,“你在镜子里见到了谁?”
许从武也转向镜子,“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叫肖乾。”
“那是我进缉.毒.大队的第一天,无意间瞥到了她。那时,我正在整理军.装,眼前突然闪出一个影子,我以为是这些天赶路太累,没有在意。可是晚上,我又想起了她,就独自下楼去看,她果然在镜子里。一身民国时期的学生打扮,好像要去参加演讲比赛。”
许从武,一个出生在墨竹工卡的28岁青年,25岁时被调往金.三角缉.毒,是一名特种兵。这三年来,他想念故乡,思念父母,在无尽的任务与死亡中度日,因军人的坚强的意志,使他顽强地坚持下来。
然而,那份坚持里,也有另外一个人的功劳。
入部队的第一天,他见到了一个女孩,穿着天蓝色的学生装,编着双马尾辫子,到膝的水手裙,纯白的袜子,黑布鞋。手上捧着几页演讲稿,对着镜子傻笑。
“肖乾,要走了。”有人在叫她,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扭头喊了句,“知道了。”
她向镜子走近一步,抱紧手里的稿子,对自己打气道:“你会成功的肖乾,只是一个演讲而已。”
母亲上楼催促她,“快走了,不要迟到。”
她对母亲笑了笑,戴上‘北平师范大学’的校徽,穿上藏蓝色的妮子风衣,脖子系了条山楂红的围巾,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跑走。也不忘回头,再整理一遍衣服。
那股机灵劲儿,让镜子前的许从武看呆了。他不自觉地走近镜子,伸手,想要确定镜子里的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然而,他触碰的,只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指痕留在镜面上,许从武正要擦去,肖乾再次出现,面带失落地坐在柔软的床面上,她垂头丧气地盯着地板发呆。
☆、第8章 .13【仪容镜3】
肖乾所在的地方,全部呈现在许从武面前,那是个女孩儿的房间,干净素雅。
后背重重地摔在床上,肖乾捂着脸不说话。
母亲推门而入,递来一杯水,微笑看她,“不妨事,没得奖还有下一次。”
起身,肖乾嘟嘴,模样俏皮可爱,“评委组竟然说我的讲稿有问题,我讲的是国难存亡之大事,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吹捧军.警的胡诌之言。”
揉揉她的头发,母亲放下水离开。
肖乾走到镜子前,将今日的演讲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情绪高昂,慷慨澎湃。那股子坚毅和激愤,深深地印入了许从武的脑海中。
以后,他每每去仪容镜前,都能看到叫肖乾的女孩,听她对着镜子讲心事,讲国之存亡。这样一个将民族危难时刻挂嘴边的女孩儿,吸引了同样具有爱国心的青年。
他很快,喜欢上了镜子里的女孩。
“妈妈,我准备了新的演讲稿,要在全体师生面前揭露日.本人的丑陋嘴脸,唤醒那些仍在沉睡的国人,告诉他们,最危机的时刻已经来临,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反对欺压与剥削,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政.权国家。”
肖乾抓着母亲的胳膊,“您知道什么是‘红色中华’吗?”
母亲笑着看她,摇摇头。
肖乾眼中满是憧憬,“那是一个象征解放与自由的国家,她要人民当家做主,要人民挺直腰杆,要人民掌握政.权,不再受奴役与欺压,是千千万万中华儿女共同掌权的*社会。”
“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母亲蹙眉,“平日里是我们没管好你,让你听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国家,什么时候能由小老百姓做主,你爸是个商人,有钱,可没有势,连拿着一杆qiang的人都怕,你说的那个世界,是不现实的。”
“妈妈,你不懂,这个世界是需要争取的,需要国人觉醒的意识,和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样,才能得来。”
“牺牲?”母亲有些着急,“我只要你好好的,可不能出事情。下午去做身旗袍,见见米铺的周公子,你能嫁出去,才是我和你爸想要的生活。”
肖乾不愿意,正要说什么,听到了敲门声,“小姐,有几位说是你的同学......”
还没等女管家说完,几个穿着学生服的男女冲了进来,“肖乾,游.行开始了。整个北平城的街市都是学生,也有部分工人加入了我们。”
其中一个女孩子递给肖乾一面绿色的旗子,上面写着‘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许从武盯着那面旗子,记得这是‘一二九运动’时的口号,那是1935年12月9日发生在北平的震惊中外的大事,是以爱过学生、各界爱国人士为首的抗.日救.亡活动。那天,爱国学生遭到上千军.警的血腥镇压,现场十分惨烈。
“肖乾,小心。”许从武担心地看着这个一定会冲在最前面的女孩。
“我这就去。”肖乾激动,抱了抱母亲,“妈妈,我很快回来。”说着,已经被簇拥着跑了出去。
“肖乾。”母亲高喊,没能拦住她。
夜晚,肖乾满身是泥的赶回家,脸上全是划裂的伤口,脖子里也被蹭伤,全身的青肿更是一块儿一块儿的。
许从武激动地扶着镜子,看着伤痕累累的女孩,心疼不已。
“你怎么了?”他问她。可是,没有回应。
母亲冲入房间,带着哭腔,“你看看,你都学了些什么?被关进牢房里,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
“妈妈,我不许你说我的同学,他们都是爱国之士,没有他们,那个美好的世界不可能会出现。”
“你真是中魔了。”父亲推开房门,面带怒色,“真是丢尽了肖家的人,我这辈子,还没去监狱里提过人呢。你好好反省反省,这学,我看你都白学了。”父亲将母亲从房内拽走。
屋里,只留下肖乾一个人,全身的伤,加上心里的痛,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做的是对的。”许从武着急,却没有办法安慰她。指尖触碰着镜子,很想,很想去扶着她的肩膀。
之后,肖乾被父亲软禁,不能再参加游.行。她在房间几乎抓狂,不吃不喝的耗体力。许从武看着她的样子,十分心疼。
“吃些东西吧,不然,怎么与他们做对抗。”许从武知道她听不到,却坚持劝她。她几天不吃饭,许从武劝几天,也是陪着她不吃不喝。
接下来的几日,许从武被派了任务,是边境的一小股毒.品走私人员暴.露了目标,许从武作为狙.击手被拍到了现场进行伏.击狙.杀。
他此刻必须心无杂念,可是,他有些想念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她吃饭了吗?她怎么样了?
稳了稳思绪,许从武告诉自己,他和那个女孩在做同样的事情,都是为建立一个更美好的国家而战,他如今的坚强,势必会为肖乾带来勇气,他要出色的完成任务,去见她。
五天后,许从武回到部.队,第一时间跑到了仪容镜前,肖乾并不在房间里。床上,是她换下来的校服,她去哪里了?
许从武失落地转身离开,唯一给她安慰的是,肖乾不再受禁闭,那么,她应该吃饭了吧。
之后,许从武开始写信,是给肖乾的信。一星期一封。
信封上的地址是‘北平师范大学肖乾(收)’,然而,这注定是封寄不出去的信。
“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同宿舍的战士见他突然这样,很是好奇。
“不关你的事。”许从武将信装在了衣兜里。
几个战友相互挑眉,“不会是谈了个对象吧。”
大伙起哄,“拿个照片来看看呗,让我们给你相相。”其中一个较白的战士扶着许从武的肩膀,“我这人有个本事,会相面,一眼就能看出一对儿情侣是不是能长长久久,你拿那姑娘的照片过来,我给瞅瞅。”
“别胡闹。”许从武从肩膀上打下他的手,浅笑离开。
照片。
经大家一提,他还真想要肖乾一张照片,这样出任务时,还能拿出来看看。
可是,不经过肖乾同意就偷拍她,不是君子所为。许从武觉得,这样做,是不尊重她。
不过,要怎么得到肖乾的同意呢?
晚上睡不着,许从武站在仪容镜前,盯着一身疲累的肖乾,她好像又去参加了游.行。
“累吗?今天没有受伤,我就放心了。”他微微抬手,明知触碰不到镜子里的人,却不愿放弃每一次可能。
“后天,我会离开几天,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许从武低着头,自言自语,“这次任务有些危险,如果我能活着回来......”
他抬头,惊恐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时间仿佛浮出淡蓝色的流彩,就在两人之间。
“你......”许从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看得到我?”
肖乾也是面露惊色,“原来,是你?”她捂着张大的嘴巴,“我总是听到一个声音,我以为是自己太累了,是幻觉......”
“不,不是幻觉,是我在陪着你。”许从武扶着镜面,“你好,我......我是一名军.人,和你不是一个时代。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是军.人?”肖乾看着他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军.装,蹙眉,“哪里的军.人?”
“中国,新中国。你们的斗争胜利了,我们赢了。”
肖乾没能听清他说的话,也是扶着镜子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原来,关于未来,他都无法传达给肖乾听。
呼出口气,许从武低头浅笑,“我说,你们的斗争,只要努力,就一定能成功。”
“谢谢。”肖乾将垂落的碎发挂在耳后,似是听到楼下有人唤她,她抿唇一笑,“我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
许从武点点头,今天的意外他已经很满足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会和肖乾对上话。
对她招招手,肖乾抿唇离开。
躺在床上,许从武睡不着觉,是心里涌起的甜蜜和激动,给他一种超越热血的感觉。
第二天,他早早起床,肖乾也要出门,她要去参加爱国学生组织的一场演讲,她也在等着许从武出现在镜子里。
“要出门吗?”许从武问她。
“恩,我今天有一场演讲,是关于‘红色革.命’的。”
许从武挑起笑意,“你演讲的很棒,他们一定会深受鼓舞。”
“谢谢。”肖乾抿了抿唇,“我们,晚上再聊。”
“我......”许从武垂目,“我要去执行任务,可能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任务危险吗?”
许从武承认,“危险。”
“那,你要小心。”
淡淡一笑,“知道了,你也是。我如果能活着回来,能给你拍一张照片吗?”
“你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肖乾看着他,眸色和脸上,是坚定的笑容。
然而,许从武并不知道,在肖乾的镜子里,他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像,肖乾,根本辨不出他的容貌。因为,他是未来,而肖乾是过去。
整了整军.装,许从武敬了个军.礼给她,“为了新中国。”
肖乾眼眶湿润,也敬了个军.礼,“为了新中国。”
两人展颜而笑,同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