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守本琦子      更新:2023-04-16 20:45      字数:10329
  杜念心中好笑,说起来这到底是谁在照顾谁,欧定宸在病房里坐了这长时间,连水都不知道给杜念倒一杯,倒是杜念见他好像说得有些口渴,为他倒了杯水,而他也呆愣愣地接了过去,丝毫没想到杜念是躺在床上的病人。
  “放心吧。”杜念道,“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不过是需要住院观察一下而已。况且还有护士小姐,有什么我做不了的事情,自然会拜托她们的。”
  然而这番话却听得欧定宸直感到一阵心酸。杜念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被他一巴掌推倒晕过去的,学校的老师当即就给他的家人打了电话,后来他又被欧定宸二次伤害,老师又给他的家人打了几次电话,又把杜念的病房号发给了他的家长,可到了现在,杜念已经在医院躺了大半天了,已经七八点了,眼看着就要入夜了,可他家里竟没有一个人来医院看看他,甚至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除了垃圾广告的短信,根本没有响过。
  欧定宸不由得想起学校里曾经流传过的关于杜念母亲是被小三活活气死的传闻。他记得大家好像提到过,杜念的母亲当年是个很有些名气的戏曲演员,而那个小三是她的师妹,杜母经常带师弟师妹回家吃饭,结果一来二去,竟把自己情同姐妹的好师妹变成了小三,送上了丈夫的床,而她也在撞破奸情后,当即情绪失控,跳楼自杀,留下才两岁的杜念。而小三在杜母去世后不过半年便母凭子贵,登堂入室,成了新一任杜夫人,给杜念添了个才小了两岁出头的弟弟,而这个弟弟现在就在学校的初中部,过了暑假,九月一到,就要升到高中部,跟他们一个校区了。
  这些欧定宸一知半解的八卦让他在心里给杜念勾勒出了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备受后娘和弟弟欺凌的小可怜的形象,顿时责任心爆棚。他正处于中二候症群晚期,对于弱小有着不能自已的拯救情怀,面对着眼前躺在床上憔悴苍白、柔柔弱弱又身世可怜的杜念,欧定宸顿时觉得自己肩负起了拯救他的责任和义务,整个人一瞬间便豪情万丈了起来。
  “破医院有什么好住的啊,饭不好吃,床也不好睡,还有股消毒水的味儿。”他粗声粗气地说,“走,去我家去,我让刘妈给你炖鸡汤。放心,我大哥还给我安排了私人医生住在附近,有什么事一个电话过去,半个小时之内就能赶到。”
  “可是,这个……”杜念对于欧定宸的热情有些吃惊,按照他的记忆,欧定宸和原身的关系并不好,还有些看不起他,虽然在一个班,可当了两年同学竟然没说过一句话;现在欧定宸突然邀请他去他家里过夜,这种发展实在超出杜念的预期,不过他也想尽快和儿子的转世熟悉起来,对此乐见其成。“太打扰了吧……”他半真半假的推拒道。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欧定宸开始给家里的保姆刘妈打电话,准备让她再多做一个人的晚饭,“我的公寓就我一个人住,我想带谁回去就带谁回去,没人管我。我家老头和老太太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他们才没时间打扰我呢……喂?刘妈?”
  欧定宸对着手机那头的刘妈交代着晚上有同学要来住的事情,让刘妈把客房收拾出来,没说两句,又回过头来对杜念说道“你收拾一下,司机马上来接咱们”,然后又开始交代刘妈做一些适合脑震荡患者食用的菜肴。
  杜念缓缓地坐起来,在床下找到鞋子穿上,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些晕,头后面一跳一跳的疼,他扶着床头缓了缓,看了眼还在打电话,已经将话题从“磕了脑袋的同学需要吃什么”变成了“我要吃什么”了的欧定宸,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大少爷果然不会照顾人。
  慢慢的挪到病房的洗手间,杜念在梳妆镜里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上一世十七岁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从记忆里已经得知这具身体和自己上辈子的模样十分的相似,可相似到这种地步,还是让杜念大吃一惊,连眼角那颗红色泪痣的大小和位置都一模一样。
  杜念摸着右眼眼下的泪痣,想到自己五岁那年,教自己跳舞的教坊师傅也是这样,轻轻地摸着自己的泪痣,低声道:“倒是个有福的孩子……这滴红泪,可是刻在三生石上的姻缘,前世缘分未尽,那未亡人哭尽了心头血,求了这一世要与你再续前缘呢……”
  果然,我和聿郎必然姻缘未尽,这一世,要实实在在地相守一生一世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了整收拾得干净利落的短发,原身没有剃成平头,头发比一般男生略有些长,却也不显得邋遢,倒有股别样的清爽。杜念心中微有些遗憾,只可惜这个时代的人竟不遵从圣人之言,一个个都把受之父母的头发给剪了,若是能有上一头如缎长发……他对着镜子抿着嘴笑了起来,镜中的人也对着他笑,端的是面若凝脂,皓齿朱唇,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杜念满意的点了点头,聿郎不止一次夸过自己形容俊丽,届时见了自己,必然惊艳非常,一见倾心,心生爱意,再续前缘便指日可待了。
  “你好了没有啊!”欧定宸大声问着,不等杜念回答,就猛地把门推开了,一眼就看到杜念正对着镜子妩媚动人地笑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后退一步,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倒吸了一口凉气,愁眉苦脸地说:“我说,杜念,你能不能别那么笑,怪瘆人的……”
  杜念立刻板起了脸,忍着没给他翻一个白眼。这一世的人和上一世一样,行为举止若女子的男人都是叫人看不起的,上一世,欧明聿花了不少功夫,才纠正了他在挹翠阁养成的扭捏姿态,至少有外人在的时候,他能表现得像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得感谢欧明聿的这番苦心,后来,他带着欧定宸在西域避难的时候,才知道大萧国之外的那些国家的人,对于状若女子的男人是多么的排斥,若没有欧明聿的这番调教,还如小娘子一般的杜念肯定无法带着欧定宸在扶林国安顿下来。
  再一次想到上一世的事情,杜念忍不住又一次红了眼眶,欧定宸瞪大了眼睛,连退两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哭啊……算了,你想怎么笑就怎么笑吧,我……我会习惯的……”他苦着脸说,忍不住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杜念这回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欧定宸的复式公寓离学校和医院都很近,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然而杜念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好,晕车晕得厉害,车刚刚起步没走几米,他就开始恶心,忙下了车,吐得天翻地覆。欧定宸只好向路边的小店老板借了辆自行车,骑车把杜念载回了家。
  照顾欧定宸的保姆刘妈很高兴见到杜念,欧定宸自从进了青春期就开始叛逆,每次带回家的朋友全都是杀马特和朋克造型的叛逆少年,难得有这么温柔腼腆、乖巧可爱的孩子,刘妈喜欢得不得了,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招待杜念,又听说杜念是被欧定宸打住院的,又拉着他的手,好一阵道歉,让他不要和欧定宸计较,两人好好做朋友。
  欧定宸见刘妈这么喜欢杜念,开玩笑道:“刘妈,我大哥来,您都没这么热情过呢。”
  刘妈嗔怪道:“我这还不是担心小少爷你吗?大少爷总是能见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小少爷你,你要是能经常带小杜这样的好孩子来家里做客,我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杜念注意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明……定宸的大哥也经常来这里住吗?”又觉得这个问题太突兀,赶忙补充道“我听定宸说,他是一个人住呢,连欧先生和欧太太也不怎么过来呢。”
  欧定宸了然地对着他挤眉弄眼,回答道:“我这套房子离欧氏集团的大楼不远,而且还有刘妈,刘妈可是大厨,她的手艺,米其林星级餐厅的大厨都比不上,所以大哥经常会过来蹭个饭啊蹭个床什么的。”
  “瞧你这话说的。”刘妈轻轻的拍了一下欧定宸的胳膊,“大少爷还不是不放心你,否则他那么忙的人,何必挤出时间来检查你的功课。长兄如父,大少爷这大哥当的,先生不及他负责呢。”欧定宸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
  杜念笑得眉眼弯弯,果然,上辈子是父子,这辈子虽然变成了兄弟,可实质上,还是父子呢。
  因为撞了脑袋的缘故,杜念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只稍稍吃了一点,就回房间休息去了。虽然还有些头晕恶心,但是杜念并无睡意,穿越这件事和爱人的转世给他带来的刺激让他的大脑一直十分的活跃兴奋。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几分钟,便放弃了睡眠,起了身,盘膝而坐,双手做拈花状置于膝上,做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练起功来。
  第 3 章
  杜念先仔细探查了一下这具身体的情况,惊喜地发现这具身体的资质竟然和自己上一世时相差不多,都有气血两虚,阳气不足的症状。这种体质,对于常人来说,意味着子嗣难继,福薄命短,可对于杜念来说,却是最适合修炼他那套独门功法的体质。
  杜念的这套功法,是欧明聿特地为他独创的功法,只适合他这种体质虚弱,阴盛阳衰的体质。上一世,杜念所住挹翠阁为了让阁内的男孩子们尽可能地留住少年人雌雄莫辨阴柔秀气的好颜色,特地给他们为了阻碍身体生长的药物,故意让他们发育迟缓,这样,即使过了弱冠之年,模样也似十五六的孩子一样,可一旦过了三十岁,身体便会迅速地衰弱,很多人不到四十便病死了。
  杜念被欧明聿救走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药吃了五年,这种虚弱的体质,即使是神月教内的神医也无能为力。欧明聿却不肯放弃,他幼年时曾受过杜念生母的救命之恩,救走杜念便是为了报恩,他不认为把杜念从青楼里救出来就算报答了恩情,而是决定要照顾杜念一生一世。于是,那时已是神月教教主的欧明聿翻遍了教内的珍藏,殚精竭虑,最后结合杜念的体质,为他独创了一套功法。为了活命,也为了不再任人宰割,杜念苦练武功,不过三年便练成大功,成为了神月教的左护法,辅佐欧明聿管理神教。
  现在穿越到异世,摊上一个同样体弱气虚的身体,骤然回到十几岁时柔弱无力的样子,杜念非常不习惯,也很没有安全感,他当了几十年的一流高手,总觉得有武功傍身才好行走于世,虽说从原身的记忆来看,这个世界不存在武功和内力,但是杜念还是想试试。
  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再睁开眼时,已过了大半夜,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杜念感受着丹田内薄薄的几乎等于不存在的内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点内力虽然等于杯水车薪,可有总比没有要好,将这点稀薄的内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便觉得头晕恶心的症状好了很多,整个人也神采奕奕了起来。在这个世界修炼功法果然比上一世要更加的困难,不过也不是完全修炼不出来。只要肯花时间下功夫,杜念相信拿回武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练功,杜念出了一身臭汗,他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又觉得有些饿了,便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杜念的公寓是复式结构,上层是卧室,杜念顺着楼梯向下走,刚刚走到一半,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进了贼,刚想动手,就想起自己已经失了武功,正准备折回去叫醒欧定宸,此时开门的人已经做了进来,站在玄关处,随后放下自己提在手里的公文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杜念感受不到脚踏实地的重量,也感受不到呼吸间流过身体的空气,就好像是连自己也融化在了虚无中一般。天地之间所有的光影、声音和生机只存在于那个男人的身上,就像是宇宙无尽黑暗的背景中中唯一明亮的太阳,让杜念如同扑火的飞蛾,能够放弃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只要能够再靠近他一点点。
  “聿郎……”杜念嘴唇微动,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两行眼泪流过面颊,烫的皮肤发疼,心脏激烈的跳动了起来,像在耳边敲击的重鼓,在寂静的深夜中格外的喧嚷,将散尽的世界重新凝集了起来。失去的五感终于又回到了身上,杜念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地攥着楼梯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隐隐发痛了。
  “宸宸?你还没睡?”站在玄关的男人听到了一丝动静,顺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才发现站在台阶上的少年比欧定宸要纤细瘦小许多,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手按住隐藏在玄关柜里的报警器,一边礼貌地问道:“您是哪位?”
  杜念挪动着已经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扶着扶手下了楼梯,站在欧明聿的面前。他不敢去看欧明聿的脸,生怕一看到已经思慕了十年的面容,自己就会失控地哭出来,只能盯着他的脚,结结巴巴地小声道:“聿……欧、欧先生好,我是定宸的同学……我叫杜念……”
  欧明聿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这个低眉垂眼、有些踧踖不安的少年,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自己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了。
  “原来是杜同学。”欧明聿向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杜念犹豫了一下,回想着原身记忆里的样子,有些羞涩地把手放进欧明聿的手中,立刻,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柔的手掌整个包裹住,皮肤接触到的地方仿佛给电击了一般,半个身子都麻了,酥痒的感觉一直传到心里,就像心脏里有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在到处打滚似的。
  真是的……杜念强忍着羞意,也握住欧明聿的大手,心跳又是一阵紊乱……才刚刚认识呢,就摸人家的手了,太轻浮了……
  “抱歉,”一片黑暗中,欧明聿没发现少年赤红的面颊和耳朵,只是觉得对方一直不敢抬头看他,未免太害羞了一点,又觉得这男孩的手柔软无骨,比女孩子的手还要细腻光滑,握在手心里,都不敢用力,“定宸不懂事,把你打伤了。本来今天接到老师的电话就应该去医院看探望你的,只是公司临时出了点急事,并非有意怠慢,还请不要放在心上。你放心,我绝不会姑息纵容他随便欺负同学的,肯定会好好揍他一顿。”
  “啊,不、不用的……”杜念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了下来,“这都是误会,定宸已经道过谦了,还在医院照顾了我半天……”
  “那也该打。”欧明聿松开他的手。杜念心里感到一阵失落,他恨不得现在就扑进爱人的怀里,可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感情还是需要细水长流地慢慢培养才好。
  “这么晚了,杜同学怎么还不休息?”欧明聿一边问道,一边脱去西服的外套。杜念见状,忍不住上前帮他把外套脱下来,又弯腰去玄关柜里找拖鞋,他服侍欧明聿已经成了习惯,即使重生了也忍不住想要为他打理生活。
  欧明聿十分惊讶,忙拦住他弯腰的动作,双手扶住他的手臂。杜念一抬头,这才发现两人的脸竟因为这个姿势靠得异常的近,脸上的羞红顿时更加艳丽,顺着脖子朝着身上蔓延去了。
  欧明聿看得一呆。杜念长得十分精致漂亮,但是作为一个集团公司的总裁,欧明聿什么漂亮好看的男男女女没见过,仅欧氏旗下就有两家影视公司,自然不会被杜念的容貌诱惑。他只是突然感到一阵心跳失速的心悸,一阵来自遥远过去的熟悉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模模糊糊得好像是一阵错觉,却固执地萦绕在心头。
  “我……”我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欧明聿及时地忍住了这句有些轻薄的话。他奇怪于自己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忙松开了看起来马上就要熟透了的少年,转移话题道:“你快去休息吧,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吧。”
  “好的……”杜念抱着欧明聿的西装外套,感受着衣服上的温度,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唯唯诺诺地回应着。见欧明聿进了厨房,也跟着他走了进去,又见欧明聿疑惑地看着他,忙道:“我、我喝水。”
  欧明聿见过害羞的人,没见过像杜念这样害羞的人,觉得自己要是再和他对话下去,这孩子说不定会晕过去,便自顾自的在冰箱里找能吃的东西。杜念倒是很想给他做点宵夜,只是两人现在还不熟,刚刚只是给他拿个拖鞋就把男人惊到了,若是再给他做饭,过犹不及,反倒让男人心生疑惑,对他生出警惕心,敬而远之。杜念只能遗憾地端着水杯,痴迷地望着欧明聿的背影,以解相思之情,男人很高,宽肩蜂腰,后背肌肉紧实,身上那件白色的阿玛尼衬衫穿得比模特还要好看。杜念目光流连,有些蠢蠢欲动,很想像过去一样,从后面抱住男人。
  欧明聿找了个面包,关上冰箱的门,一转身,就看到杜念端着水杯,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看。不等他问什么,杜念好像被惊醒了似的,转身就匆匆的跑出了厨房,上了楼。
  回到房间,杜念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端着杯子,抱着欧明聿的西装外套。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惨不忍睹。杜念抱住欧明聿的衣服,低低地哀嚎了一声,倒在了床上。西装外套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佛手柑、广藿香和琥珀锋芒毕露的味道渐渐的飘荡开来,环住杜念,像男人温暖而又强势的拥抱。杜念将自己的脸埋进欧明聿的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而在楼下,欧明聿发现自己没叫少年把自己的衣服放下,对方竟然抱着自己的衣服就跑了。欧明聿微微皱起眉来。结合对方刚刚羞涩的表现和痴迷的注视,从小到大不乏爱慕者的欧明聿很快就明白过来,对方这幅样子明显是喜欢上了自己。可如果仅仅是知道多了一个爱慕者,还不足以让欧明聿皱眉。他发现自己竟然隐隐地感到一阵欣喜,这种异常的感觉才是真正让他有些不安的原因。
  欧明聿摸着自己的胸口,不过是个刚见一面的弟弟的同学,怎么会有这样心悸的感觉?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再纠结于此,吃了宵夜,便也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杜念欧定宸戏谑的目光下,向欧明聿道了声早安,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餐桌上,欧明聿很是严肃的训斥了欧定宸随意欺负同学的行为,让他站起来郑重其事地给杜念鞠躬道歉。饭后,他又亲自送两人去了学校。
  欧定宸经常被欧明聿教训,早就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并不在意早晨的事情,倒是对杜念见到欧明聿时羞涩难当的模样更感兴趣。他对那些觊觎他大哥和欧家大少奶奶身份的女人们向来没有好感,可现在却意外地不反感杜念对他大哥抱有别样心思。神经比大腿还粗的欧定宸也没多想,只以为这是因为杜念看上去一点威胁性都没有,而且他之前还误伤了对方,对杜念还心怀愧疚的原因。
  穿越到异世界不到一天就和聿郎顺利会师让杜念心情大好,虽然上了一天听都听不懂的课,还因为回答不出问题被老师罚站了半节课,但是杜念的好心情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晚上放了学,杜念婉拒了欧定宸的邀请,而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在原身初三的时候,杜父决定搬到距离自己的公司更近的别墅小区内,而原身受够了父亲的漠视、继母的冷暴力和弟弟的欺负,便提出要留下来,理由是这里离学校更近。杜父早就把被自己气死的前妻忘得一干二净,也看不惯像个小姑娘似的杜念,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他的要求,又给他雇佣了一个洗衣做饭的保姆,便带着娇妻爱子迁去新居了。
  杜念一进门,就看到杜父为他雇的保姆孙妈正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自己的雇主一夜未归,她竟一句也没问,甚至连看都没看杜念一眼,只简单地说了句:“饭在厨房。”就接着看她的电视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她才是这房子的主人,而杜念不过是寄居在她家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与小攻顺利会师~鼓掌!
  第 4 章
  杜念看着一副主人做派的孙妈,眯起了眼睛。原身性格懦弱,被别人欺负了,或者是被人栽赃诬陷,总是习惯性地忍耐,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也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孙妈刚来的时候,看在杜父出的高薪水的份上,也是十分尽心尽力的,而等她发现杜念的懦弱和隐忍后,她便立刻换了张嘴脸,每天消极怠工,房子不怎么收拾,衣服总是忘了洗,甚至连一天三餐,也因为她早上起不来,只做中饭和晚饭。
  原本的杜念敢怒不敢言,受了什么委屈都自己忍着,连找杜父解雇孙妈的勇气都没有,每天只知道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怀念自己早逝的生母,以为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而唯一的发泄就是把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的怨恨写进日记了。
  现在的杜念不同。虽然两个杜念都一样的外表柔软,举止女气,可杜念五岁被嫡母卖进青楼,在那肮脏之地挣扎求生,最后能博得一个“江南第一舞伎”的名号,有资格和老鸨谈条件,只做清倌不卖身,可不是完全靠着过人的舞技就能实现得了的。从小到大,同期的孩子嫉妒他,使出种种手段陷害他,当红的前辈们怕他后来居上,抢了自己的生意,也总是百般迫害,他若是像原身那样,只知隐忍不知反击,怕是早就死了,被一卷草席裹了扔到城外去了。
  对于孙妈这种恶仆,若是在过去,杜念恐怕早就一剑杀了,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随便动刀动枪,况且他武功尚未恢复,能不能打得过膀大腰圆的孙妈还另说呢,就算打得过,和一个粗鄙无知的妇人缠打在一起,也实在太难看,太有失身份了。
  杜念想了想,换了鞋进屋,就在客厅里掏出手机,给杜父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冷淡的声音:“小念?什么事?”
  杜念看了眼孙妈,脸上表情嘲讽,声音却带着难忍的哭腔:“爸爸……我想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住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杜父重重地喷了口气,道:“你不是说老房子离学校近,非不搬走吗?怎么一会儿一个想法,嫌我和你冯阿姨不够忙是吧。”
  杜念在心中冷笑,什么叫一会儿一个想法,搬家是杜念初三时候的事情,现在杜念已经快高三了,将近三年时间也叫一会儿?不过是怕杜念去打扰他们的小家庭而已。不过杜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杜父根本不想管他的死活,每个月定时给生活费就算尽了做父亲的责任了,如果杜念直接提出要换保姆的要求,说不定杜父还会嫌麻烦,拒绝他的要求,或者把找新保姆的事情直接交给杜念做,自己惹出的事情自己解决。所以换保姆这件事,他必须让杜父自己提出来,一个保姆负不负责,切身地关系到了他自己的生活质量,这样他才会上心。
  杜念不禁有些感慨,两辈子都是幼年失母,上一世,生父好歹还是喜欢自己的,只可惜死得太早,才让他沦落到被嫡母卖进青楼的下场,而这一世,这个父亲活着还不如死了。自己和父母果然没有缘分,或许正是如此,上苍为了补偿自己,才让自己和聿郎相遇,拥有一段完美的姻缘吧。
  杜念假装没听出来他话中的不满,只接着哭诉道;“爸爸,房子里好多小虫子到处爬,饭菜里也有,衣柜里都是小蛾子……我不敢再住了……爸爸,您别不要我,我不会给您和冯阿姨添麻烦的,我会自己做饭,也会自己洗衣服的……”
  “什么小虫子?少爷你不要乱说话啊!”孙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来去抢杜念的手机。
  杜念发出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稍一侧身,伸手去点孙妈的膻中穴,内力从指尖喷出,孙妈大叫了一声,浑身发软,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而杜念继续尖叫着,跑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门一关,对着电话继续呜呜地哭。
  “怎么回事?你叫唤什么?”杜父迭声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孙妈的声音了,你们那边到底怎么了?”
  “孙、孙阿姨刚才要打我……”杜念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杜念房间里的书柜和摆在桌子上的照片,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我污蔑她,可是我没有……爸爸,您要相信我,我没有说瞎话……爸爸……”
  杜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半天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杜念的哭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一下几声低低的啜泣,才道:“小念别哭了,我把孙妈辞了,再给你找个合格的保姆,怎么样?”
  杜念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声音却还是怯怯地说:“爸爸……我不能回家吗……”
  杜父忙道:“小念啊,你看,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过了暑假你要进入高三,要考大学了。住在老房子那边,离学校近,方便你上下学,能节省出不少时间学习。咱们家的孩子虽然不需要用高考改变命运,但是上个好大学,总是对你终身都有好处的。你说是不是?”
  杜念知道见好就收,便不情不愿的说:“好吧……谢谢爸爸……”
  杜父松了口气,正要挂电话,又听到杜念说道:“爸爸,您能不能让孙阿姨现在就走……我害怕她……”说着,杜念又哭了起来。
  杜父被杜念哭得头疼,忙道:“好好好,马上就派人把孙妈赶走。”便连忙挂了电话,让自己的助理去解决这件事了。
  杜念挂了电话,擦去眼泪,得意地笑了起来,赶走了不想看到的人,他自然心情极为高兴。
  过了一会儿,刚刚被杜念点倒的孙妈缓过了劲儿,忙冲上楼,隔着门给杜念道歉,说尽好话。杜念懒得理她,自顾自地看着原身的日记,想对他的生活了解得更多一点。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杜念眼珠子一转,再一次拿出手机,拨通了欧定宸的电话。
  “小念,怎么了?”欧定宸含糊不清地问道,听起来像是正在吃饭。
  “定宸,打扰了。”杜念细声细气地说,“我今天晚上能去你家里吃饭吗?”说着,他就把孙妈的事情夸大了两三分说给他听。欧定宸听说杜念被保姆欺负了,气愤不已,嚷着要来亲自接杜念,又让杜念收拾收拾行李,直接在他家住下来,也好有人照顾。
  杜念假意推拒了一番,便听到电话那边换了人,接电话的人竟然换成了欧明聿。
  “新保姆上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好保姆不好找,怎么也要好几天。”欧明聿道,“你一个人太不方便,还是搬过来吧。定宸很喜欢你这个朋友,你就当陪陪他,也帮我看着他,省得他放学了以后没事儿做,到处惹祸。”
  听着欧明聿低沉温柔的声音,杜念觉得自己耳朵幸福得快要怀孕了!他忍住立刻答应的冲动,又软绵绵地推拒了一句:“太麻烦欧先生了……多不好意思啊……”
  “一点都不麻烦。”欧明聿说,“你现在就收拾一下吧,我来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杜念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小小地欢呼了一声,跳上床开心的蹦来蹦去地打滚,然后猛地跳下床,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
  杜家的老房子在一座建成已久的别墅小区内。欧明聿的车开到杜念家楼下的时候,杜父的助理正好也到了,杜父的助理恭恭敬敬地向欧明聿问了好。杜家虽然也做生意,但那不过是在本市内的小打小闹,哪里比得上欧氏偌大一个集团,在世界上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助理有心套套近乎,可欧明聿冷着脸,并不多加理会,只自顾自地给杜念打电话,电话一通,便道:“我已经到了,你下来吧。”
  杜念早就在楼上看到欧明聿了,不过他并不着急下去,他给欧定宸打电话之前,并不知道欧明聿也在,可既然遇到机会了,就要好好把握,要让欧明聿对自己心生怜惜。男人,特别是强大的男人,总是对柔弱的东西有着不可抗拒的保护欲,话说怜爱怜爱,先有了怜,那么爱也就不远了。杜家的那些陈年往事,当年动静闹得那么大,恐怕欧明聿已经知道了,那么现在,他无须说什么,只需要借助孙妈强化自己孤苦无助,任人欺凌的小可怜的形象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