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祁连见他出门，主动招呼道。“等燕双进组，我请客，吃好的！”
  沈衔默在一片导演万岁的高呼声中点头。他当然不在意一顿饭钱，毕竟不演戏他也是个小开。不过，导演的场子自然要捧，更何况祁连一向看好他；就算不爱说话，这点人情往来他还是会的。
  祁连又把刚才对韩归白说过的理由再说了一遍。“你要是没别的通告，也休息半天？”
  因为知道要和韩归白搭戏，沈衔默一早推掉了其他广告采访之类的，确实没事。“我再看看剧本。”他道，有些欲言又止。
  祁连频频点头，他最欣赏沈衔默的敬业。
  不算正经表演科班出身的演员，在某些方面更具有可雕塑性。沈衔默家境好、容貌佳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愿意脚踏实地地努力。就算刚出道就得了个国际影帝，沈衔默也一如从前，谦逊认真。
  所以看出沈衔默带着为难的表情，祁连自觉接着问：“你还有别的事？”
  沈衔默摇摇头，又迟疑着点头。“……大白身体不好？”
  祁连一听就悟了。“原来你也知道？大白以前确实曾经在片场晕倒过，所以他那一年假其实是休养身体。”他简单解释，略有感慨。“幸而看起来成效不错，不然我可不敢找他。”
  不是怕韩归白不答应，而是根本就不敢找？
  沈衔默在心里把这话来回咀嚼了一遍。“如果情况不好，那庄鹏这个角色……”
  《北鱼》的剧本祁连早拿到了，迟迟不开拍的原因就是他想要韩归白扮演庄鹏，而韩归白跑得没人能找到。
  “只要能可以，我都要等大白。”祁连毫不犹豫。紧接着，他又笑道：“当然，对你也一样。我简直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你更适合雷轻腾这个角色！”
  导演这么说，当然有原因。剧本里，雷轻腾不仅有钱，而且颜好。不然以庄鹏的身手，不见得会鬼使神差一样从了他。
  仅从钱和颜这两点来说，沈衔默简直是本色出演。但是他的性格和雷轻腾显然天差地别，对他的演技是更大的挑战。
  只要想到雷轻腾有一大堆仅仅靠眼神传达的心理戏，不论谁都会头疼，沈衔默同样不例外。然而，他必须克服这样的困难——
  不然，一开始他为什么要顶着家里的压力进娱乐圈？
  两人又说了几句，沈衔默的白色法拉利也出现在视野里。祁连把人送上车，随即招呼其他人回片场收拾东西。
  在那之前，祁连又想到了点别的。沈衔默对韩归白的称呼什么时候变的？问题好像还都绕着韩归白转？
  “大神……大白……”他喃喃道，随即觉得自己想太多。
  沈衔默心性纯良，关心前辈顺理成章，怎么可能有别的意思？而韩归白一向以腥风血雨著名，不管是谁，多问两句都正常！
  反正，一想到有人看上韩归白这种可能，祁连就满头冷汗。
  韩归白不是坏人，然而这位大神实在太飘忽、太难以捉摸了。应该没人这么自虐吧？要是真有，他只能奉送如此一句——
  自求多福吧，少年！
  虽然他们在门口说了一阵子话，但好在保密工作不错、拍摄地点又相对偏僻，没有引来狗仔之类的麻烦。所以第二天韩归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登陆影视综合场时，发现热门还是围着发布会的消息打转。
  页面右上角的转发评论点赞提醒数目已经创下了一个历史新高，点火的韩归白却不看一眼。他向来打一枪就跑，后头怎么掐他都不管。所以，在眼花缭乱的话题中，他不怎么费力地做出了选择——
  “客观分析，沈衔默接下雷轻腾这个角色是不是自绝前程？”
  也不怪韩归白一眼就被吸引，实在是这个标题噱头太大。他自认他还不敢对沈衔默铁口直断到这种程度，所以更加好奇别人为什么这么说。
  主楼长长一段分析，韩归白大致扫过，归纳出楼主的三点意见：首先，沈衔默获得戛纳影帝，运气成分远大过实力；然后，雷轻腾极可能是个比庄鹏更难表现的角色，没个十几二十年经验驾驭不了；最后，刚学会走路就不要想飞，脚踏实地地接些简单的角色，慢慢累积更好。
  “如果这个角色沈衔默演砸了，那肯定会很影响他接下来的发展！甚至一蹶不振！”楼主如此下了断言。
  这分析帖是昨天晚上发的，此时回复已经非常多。按照点赞排行，热门评论依次是——
  “人选是祁导定的，看来lz你一定比祁导更牛咯？”
  “lz你是黑装粉吧？老实交代，是哪家想要这角色、却被挤掉，才眼红得如此跳脚？”
  “原来现在的中学生这个点还不睡？楼主啊，听我一句话，好好学习别刷场，尤其该弄清楚酸碱如何中和！你这酸味儿都溢出屏幕了！”
  “对lz这样的人，又到了刷那句鸡汤的时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别人长得比你帅比你有钱，而是比你帅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更努力！”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韩归白面无表情地看完，觉得那么多发言里只有一句客观——雷轻腾这个角色确实不好把握——顿时就失去了挑架兴致。
  他意兴阑珊地退出来，又翻了翻，发现他年前结束休假时黑他实力下降又耍大牌的帖子最近也没新的“猛料”出现，不由更加忧伤——
  搞什么，现在连以他名字为主角的黑莲花逆袭升级记都没得看了？两周不见，怎么还卡在“得罪金主被封杀、靠委身银监会老头才筹到资金”的剧情上？说好的“内部有人、全面扒皮”呢？
  ——挖坑不填，必遭天谴啊！
  第10章
  难得半天假，沈衔默一如他向祁连说过的那样，窝在自己公寓里，潜心研究剧本。他悟性很高；韩归白给他点开了雷轻腾最开始的心境，足够他举一反三地把接下来的情感变化理顺。
  等他再次回到现实，墙边的老爷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半。想着助理再过十分钟就会送午饭来，沈衔默放下剧本，拿过一边的平板，抓紧时间登陆影视综合场。
  刚一刷新，右上角就一片惊人数目的转发以及评论提示。沈衔默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但点开之后才发现，那全是因为韩归白两天前说的一句话——
  “哥果然是自带腥风血雨的男人！一年不见，存在感依旧爆表啊！”
  虽然沈衔默内心里确实希望能借此拉近他和韩归白之间的距离，然而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看别人花样百出地对他们两人的关系进行揣测。所以他一点进韩归白那句回复的评论，就觉得自己眼睛要瞎——
  “哈哈哈！就喜欢你这样的自信！”
  “韩天王太帅了，我要给你生猴子！一打够不够？”
  “sb，你有本事评论，你有本事回答楼主的问题啊！说一句就跑，算男人吗？”
  “楼上的，你第一天认识韩归白？他回的帖子哪一次在点子上？就是恶意炒作！”
  在这种娱乐八卦贴里，一个当事人已经出现，群众当然乐于圈另一个当事人。沈衔默深谙他们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不由有些头疼——
  就没一个人发现，韩归白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本来吧，风传演戏变成假戏真做，严格来说，不是炒作就是对双方演技的质疑。前者暂且不说，后者都能称得上恶意了。
  那要韩归白回复什么？感谢楼主想太多？
  另外，一个八卦两人关系的帖子里，韩归白看了标题进来，只回复了两句看着欠揍、实际上只提他自己的话，还不够说明意图吗？
  ——韩归白这是帮他吸引走大部分火力啊！看现在的楼有多歪、底下的黑蹦跶得有多欢快就知道了！
  沈衔默往沙发背上一靠，双眼微闭，右手食指跟着按了按眼间。
  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最佳的应对方式——就是像他平时做的一样，保持沉默；反正他不爱说话已经成了独有标签，没什么可挑的。
  但是，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被护在后面所带来的好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衔默觉得韩归白可能对所有新人都是这样的照拂态度，要不也不能混到如今超一线影星的地位；他也很感谢，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欣然接受。
  “沈衔默v：回复韩归白v：欢迎回来[微笑表情]//韩归白v：哥果然是自带腥风血雨的男人！一年不见，存在感依旧爆表啊！”
  虽然转发就四个字加一个表情，但右上角的数目提示又开始飞涨。沈衔默并没看；他立时退掉大号，转而登陆小号，打算再去别的帖子里声援韩归白。
  结果，不登陆不知道，一登陆吓一跳——
  小号竟然也被一堆转发评论点赞给轮了！
  沈衔默一瞬间只能联想到自己掉马，冷汗差点冒出来。好在他及时意识到，他一贯奉行沉默是金的原则，能点赞就不说话，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被狂轰滥炸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影后燕双转发了他在小金人最低成本帖里的回复。
  “燕双v：右边不要和我抢大白！[捋袖子表情]//千里易炎凉：我家大白一直都是最好的*^＿^*”
  这种态度，底下的评论会是什么风向，可想而知——
  百分百是九块钱和结婚证满天飞！
  沈衔默果断放弃了自虐的举动，转去她主页看了看。对方前一条微博是转发《北鱼》官博开机的消息……那估计是看见了腥风血雨的话题区，故意转他的回复来表明自己支持韩归白的态度？
  人缘真是好啊……沈衔默欢喜又忧伤。他觉得他确实可以发个求助帖，就叫——
  “暗恋对象是万人迷，肿么破？”
  但当然，沈衔默这么想的时候绝对选择性无视了一大票韩归白的黑。
  门铃声适时响起。知道助理到了，沈衔默随手关了平板屏幕。而若是他再看看他那条欢迎回来的转发底下，就会发现，事情已经开始朝着另一个众人喜闻乐见的方向迅猛发展而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娱乐圈一哥，韩归白很敬业地亲自打理自己的公众账号。因为大小事情见得多了，所以对他来说，粉黑掐架如同过眼云烟，造谣黑料更是一笑而过。
  然而，他再敬业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线。于是，当日下午，韩归白刚到片场报道，立时就被范希捷难住了。
  “敢问韩天王，你什么时候拿下小沈的？难道你们不是刚接触没两天吗？”
  “什么跟什么？”韩归白一头雾水。直到对方把手机屏幕伸到他眼前，他才恍然大悟：“小沈也看见了啊？应对还挺得体的。”
  “谁问你得体不得体啊？”范希捷瞪他。“你看看这些！”她指着屏幕下方一大片“大家风范”、“好像被闪瞎了”以及“闻到了jq的气味”之类的评论。
  ……是说他们俩都无视了帖子主题、沈衔默还当聊天一样回复了么？
  韩归白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群众的脑洞方向，噗嗤一声就笑出来。“粉丝的想象力都很丰富嘛！”
  范希捷简直想附赠他一对儿白眼。“我很认真地问你呢！你俩啥时候好上的？”
  韩归白笑够了，才回答她：“你都知道我们刚接触没两天，还问我？”
  可范希捷的狐疑才不会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解释打消。“那小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转发这个？他以前从不对这样的话题表态的！”
  于是韩归白更深一步地理解了众人认为他们是在秀恩爱的原因。“这样啊……”他摸了摸下巴，悠然自得：“没办法，谁让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滚滚滚！少拿这话敷衍我！”范希捷觉得想认真和韩归白讨论对象问题的自己真是蠢到家，因而相当没好气。“算了，是我想太多……化妆！”
  今天依旧是韩归白的主场，拍的是庄鹏初到大城市时迷茫到堕落的转变。
  电影里，庄鹏少年时期就几个主要片段——在小县城里作威作福，在大城市中混迹黑白，无意中和雷轻腾搞上，再到最后铤而走险地劫持雷轻腾。
  照之前的套路，庄鹏父母完全可以用钱摆平庄鹏闯下的祸事，包括他搞大隔壁班女孩的肚子。然而这次他们不得不把儿子送离身边，一方面是想要他改好，另一方面则是生意资金链出了问题、不想牵连到他。
  然而庄鹏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哪里知道苦心两个字怎么写？事实上，他迷茫了两天不到，旋即找到了更具有诱惑力的深渊之花——
  舞厅，酒吧，摇头丸！
  灯红酒绿，醉生梦死，庄鹏的这种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
  论起扮演游戏人间的角色，韩归白经验异常丰富。尤其庄鹏在舞厅嗑药嗨起来的那一段，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腰身扭得那叫一个妖娆；根本不需要聚光灯，就反衬得周边所有人黯然失色。
  “百老汇没找韩天王出歌舞片，真是他们的失策！”
  “这消息之前还确实听说过！只不过多得是好剧本等韩天王演，怕是一时半会儿挑不到那种吧？”
  其中有多少夸大成分暂且不说，至少韩归白全科影帝的外号不是白叫的。所谓全科，就是演一个像一个，简直如同开挂的存在。沈衔默最早时称呼他大神，也正反映了业界对他普遍的看法——
  这神一般的演技！
  尤其是前几年，韩归白作品井喷时，哪个国际影节都有他获奖的身影。红成这样，没黑才奇怪；一票叫他早点退役、让机会给新人的言论就是这么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