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这种疑惑光波太明显，以至于众人都领会了，七嘴八舌地解释，又或者是大倒苦水——
  “沈大大啊，你一定没见过韩大大是怎么拍亲热戏的！”
  “简直是奇景——不管之前多热情，只要导演一喊卡，韩大大一定一秒出戏！”
  “这听起来没什么，但在现场多看几次，一定会那个啥啥障碍的！”
  当然，他们其实还怀疑韩归白是性冷淡。这猜测也算有几分合理性，但这话没人有胆子当着韩归白面说。再者说了，如果韩归白真是性冷淡，那些令人眼红心跳的正片难道是他们的错觉吗？
  总而言之一句话，韩归白的亲热戏拍得很好，但镜头撤下来就是一秒萎的节奏！
  但显然，当事人韩归白并不这么想。“哪儿的事情，”他悠悠道，一脸怡然自得，“都提醒过你们多少次了，不要入戏太深。”
  怪他们咯？众人顿时一口老血喷出来。把他们带到戏里去还嫌他们入戏太深，韩归白一定是演员界里的头一份！
  等沈衔默完全明白后，他的心态却微妙地平衡了。他还以为就他一个被坑，现在看来是一群啊……“祁导说，那床是拍摄手法的需要。”他微微点头，“那就拍吧。”
  ……哈？怎么连沈大大的反应也如此平淡？
  “其实你们俩都早知道了吧？”燕双得出了最可能的猜测。
  韩归白羞涩笑，飞个含情眼波过去，捏细了嗓子：“爷，您觉得呢？”
  在这种时候扮奴家，杀伤指数简直爆表。众人只感觉心头一口血淤在那里，进不进出不出地内伤，集体扑街毫不意外。
  只有燕双一个在韩归白的无差别群攻技能下存活下来。“挺行的啊你，”她一点也不悻悻然，反倒兴致勃勃，“随时随地都能发动大招不说，这等级也上升了不少！”
  “过奖过奖。”虽然嘴上说着客气话，但韩归白的表情一点不客气。
  “不过放早了……”燕双对韩归白笑了一下，“帮小沈解围？”
  韩归白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揭过去。“和小沈搭档的是我，我不帮谁帮？”潜台词，为了不被连累，他只能自救。
  “是吗？”燕双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味。“关于玻璃床，还有后面类似的戏份，难道你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亲热戏的摄影、灯光、道具之类，祁连已经定好了基调。留给韩归白和沈衔默处理的问题，最大的就是要不要真枪实弹地拍摄。
  人称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韩归白很想说，什么戏他都手到擒来，但他可不敢帮沈衔默打那个包票。实际上，他隐约觉得，到时候沈衔默一个控制不好，有可能真的上了他。
  但从面上看来，韩归白依旧很轻松。“我是前辈，第一次就让着后辈咯！”
  “哟——”燕双故意拖腔拖调，“大白准备躺平任上，这还真难得啊！小沈，这可是个大好机会！你懂的，你只要装作一个忍不住，以后一定能借此大红大紫！”
  沈衔默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他和韩归白真在镜头下发生了关系，那想也知道，传出去以后会有多少腥风血雨。如同燕双所说，能算另类的名声，但那玩意儿要来有什么用？
  另一方面，既要有性张力又不能真的做，再加上韩归白确实是他心上人，那这样对他的考验就特别大——不仅仅是演技的，而且还有身体心理双重因素影响。毕竟，就算他能控制自己什么时候脸红什么时候又不，也绝没办法控制多巴胺、肾上腺素、雄性激素之类的分泌啊！
  “不。”沈衔默毫不犹豫地摇头。
  他的银幕第一次是和韩归白搭档，他非常乐意；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也乐意让他们的第一次被全世界的人围观！
  第29章
  好好的劲爆八卦硬生生地被逆转成了谁也不想提的心头伤，片场气氛低迷了好几天。若是那种心情能够具现化，人人头上一定都顶着“嘤嘤嘤”这样的哭泣表情。
  作为罪魁祸首，韩归白一点自觉也没有。该拍戏拍戏该娱乐娱乐，一切和平常没有区别。
  电影拍摄进展很快，眼见着燕双在上海的戏份就要完了。接下来又是一大堆他和沈衔默的对手戏，剑拔弩张的那种——
  罗开济的病情愈发沉重，罗氏内部蠢蠢欲动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庄鹏有实力，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处境相当艰难。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要哄，他简直心力交瘁。
  偏生这时候，一封匿名信混在一堆商业信件里寄给了他。信很短，字很潦草，但内容很惊人——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们还替你记着呢，北鱼！”
  庄鹏看到信时，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这是货真价实的威胁！如果罪名坐实，别说迎娶罗兰和成为罗氏ceo，等待他的只有手铐和牢狱！
  庄鹏没怀疑雷轻腾是幕后黑手，因为雷轻腾早就承认自己居心叵测意图不轨，犯不着再来这招。但他也没打算告诉雷轻腾。他心气高傲，无条件相信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现在，被压在一个男人身下承欢已经够悲惨了，还要他腆着脸求那人帮忙？怎么可能！
  但庄鹏不知道的是，雷轻腾用来迫使他就范的那些证据，有一大部分是不知名的人收集的。雷轻腾在他面前揽下了这个黑锅，承认都是自己干的；背地里，雷轻腾却着人调查，想找出是谁盯上了罗氏——
  他都知道罗开济情况不妙，那别人一定也有可能知道。罗氏那么大一块蛋糕，谁不想分一份啊？既然要摸鱼，自然先得把水搅浑！
  雷轻腾坚信，只要庄鹏从罗氏离职，事情一定会非常容易摆平。再加上他私心希望庄鹏和罗兰分手，就向庄鹏施加更大的压力。
  但是，庄鹏内心相当抵触雷轻腾，又怎么可能同意？从他的角度看，就是雷轻腾这个衣冠禽兽终于暴露了真面目，想彻底把他当禁脔用！
  “……在这样的时间点，一场肢体冲突势在必行。”祁连在单独给两个主角讲戏时侃侃而谈，“再加上两人紧绷的身体关系，最佳冲突地点显然是床。要有不甘心的愤怒，要有为未来的忍耐，也要有破釜沉舟的爆发力！”
  韩归白点头，知道最后一句话的要求主要针对他。因为很不幸，玻璃床戏份里，他必须脱得光溜溜，而沈衔默可以西装革履地上场，只解腰带。
  “但当然，小沈，你这边也不能松懈。”祁连继续嘱咐，“一方面，雷轻腾恨庄鹏不听话；另一方面，他也没法放手让他走。不可抑制的情欲，对床事的绝对主导，以及连自己也不清楚的爱怜，明白？”
  沈衔默也点头。“雷轻腾手段残酷，可并不真的舍得折了庄鹏的翅膀，”他缓慢道，“所以，不管庄鹏多不甘愿，每次雷轻腾都会把他做到爽为止。”
  这话说得没错，然而太过直白，韩归白不由多看了对方正直的脸一眼。他怎么觉得，沈衔默有种“就该如此”的代入感？
  祁连没注意韩归白的小动作。“大概就是这样。你们回去再揣摩揣摩，觉得没问题以后，咱们再定具体时间，成不？”
  对这点，两人都没有异议。
  小会解散，韩归白向外走的时候还分心想了一下沈衔默需要提前对戏的可能性，迎面就碰上拿着一沓文件夹的钟微。
  “大白啊，”钟微抢在前头道，“最近有个肥差，你接不接？”
  “什么好事？”韩归白站住，仔细打量着自家助理脸上掩不住的喜上眉梢，“你好像挺高兴的？”
  “就是去一趟意大利咯！”钟微兴致勃勃地回答，顺手把怀中最上面的文件夹递给韩归白，“我个人觉得值得去！”
  韩归白一时半会儿真没想到意大利有他什么事。而等他看到用多国语言写成的邀请函之后，才回过味来：“威尼斯电影节……评委？”
  “是啊！”钟微再也控制不住，两眼放光：“要是你答应，一定能在年纪上刷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评委记录！”
  韩归白有一点惊讶，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没空。”他干脆利落道。
  钟微顿时傻眼。作为助理，她当然清楚韩归白的行程表。那上面确实比较满，但要挤出点时间看参赛影片，也不能说没有……可韩归白这就拒绝了？不多考虑下？这怎么说都算荣誉吧？
  实际上，前些日子，戛纳电影节也邀请韩归白去做红毯嘉宾。然而同样，他的回复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一没作品，二没宣传，三没金主，”他掰着手指数，理直气壮，“我去干嘛？当然不去！”
  那时的钟微听得满头黑线。前两条理由就算了，最后一条啥意思？虽然褚修和韩归白不能算典型的金主明星关系，但以褚修的份量，镇场子太够了好吗？退一万步说，韩归白是个国际一线影星，拥有事实上含金量最高的个人奖项和业界公认的巅峰演技；走个影节红毯而已，怎么不够资格？
  沈衔默原本就在等韩归白一起走，什么都听到了。“因为正在拍电影，大白？”他问。
  韩归白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是个演员，正职拍戏。评审别人这种事，不是有影评人在做？”
  “前面没错，后面简直歪理。”沈衔默没忍住指出这点，“影节评审配置向来是多元化的，不同的身份定位能看到不同的东西，综合起来才能得到最客观的评价。”
  钟微在边上鸡啄米一样点头。这份邀请函是直接发到公司的，大家都知道。瞧上头的意思，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若韩归白不去，她岂不是又要被扣年终奖？虽然韩归白肯定会从私人腰包里补给她，但在太子爷面前挂个名，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啊！
  “哟，小沈，今天挺多话啊。”韩归白挑眉。“怎么，你也希望我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衔默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唱反调。
  沈衔默没肯定也没否定。“利大于弊。”他冷静道。
  韩归白一走两星期，拍摄进度定然会受到影响。但这部电影后期不需要特效，预定档期是圣诞，还有足够的时间。而从韩归白个人发展的角度说，虽然他自己已经大红大紫，但多和国内外业界人士交流总没有坏处。背后有资源才能拿到好剧本，而丰富的资源来自良好的人际关系。
  “行啊，我可以去。”韩归白顺着沈衔默的话尾接下来，眉毛弧度又放平了，“你那两个星期的档期怎么调整？其他人的呢？”
  沈衔默被这话里的冷冰冰镇住了一瞬，回过神就笑了。韩归白一开始的拒绝听着特别像耍大牌脾气，但实际的原因是责任感？因为觉得不能让剧组一票人空等、也不能临时让别的演员调整档期？
  ——不得不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沈衔默努了努嘴，这动作他做起来竟然有种轻松的俏皮感，“我想，一张请帖对我来说不难，一段预告片对祁导来说也不难。”
  “……什么预告片？”
  祁连出门时正好听到一个话尾，完全云里雾里。
  韩归白盯着那张笑起来简直堪比春暖花开的脸，不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仗着颜好，就可以和他唱对台啦？虽然对方确实是在为他考虑……
  “那行，你记得准备违约金，连我那份一起付了。”他不客气道。
  “……什么违约金？”祁连走过来，愈发迷茫。这才几分钟不见，他就已经跟不上时代变化了？
  然而韩归白撂下话就迈开长腿走人，一点也没解释的意思。
  这无异于同意。钟微一脸惊喜，年终奖保住了，估计还有额外奖金！她向沈衔默投了个感谢的目光，就赶紧小步快跑跟上。
  祁连的疑问还没人解答，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衔默。可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就被闪瞎了——
  救命，不过是个闷笑，小沈身上这种亮闪闪的气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人形背景板？他好歹是个国际级的导演，存在感要不要这么透明啊！
  第30章
  作为导演，祁连对自己的演员阵容万分满意。不过，虽然韩归白的话题度一向非常高，但发行方显然不会真的省略宣传费用。
  “预告片完全可以有嘛！一分钟多点儿，之前拍的镜头完全够！”对沈衔默让他去威尼斯借电影节做宣传的提议，祁连欣然采纳。“合同方面我去说，肯定没问题！”他拍胸脯保证。
  燕双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也表了态。“我八月份在雅典拍片，离威尼斯不远。”
  韩归白还是有点儿意见。“你这是在变相增加我的工作量啊，老祁！”主竞赛单元一项就够评审头疼的，再加上应酬酒会……哪里有拍戏简单轻松？
  如此一来，这事儿唯一的问题就剩下安抚韩归白。在这种方面，燕双富有经验，但她这回打定主意不先开口——
  这不还有小沈呢？好戏怎么能错过？
  而沈衔默也果然不负她所望。“我只去过戛纳。”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大白，介意帮我熟悉一下情况吗？”
  熟悉情况是没错，但有必要让韩归白帮忙吗？那可是个公认很难招架的男人啊！
  这下子，连祁连也闻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味道。沈衔默对韩归白的好感简直肉眼可见地满溢出来，都快变成实质性、可触碰的了……
  难道沈衔默对韩归白有超出偶像以外的感情？卧槽，这不是真的吧？！
  韩归白却不这么想。祁连知道的他早就确定过了，他现在只能更进一步地推断，沈衔默明着是请他帮忙，实际上根本是在委婉地表示，“我很愿意全程陪你”！
  小样儿，胆肥了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就敢和他秀演技了？
  若是韩归白会怕，那他也不是韩归白了。“帅哥作伴，我自然乐意之至。”他这么回答，斜斜勾起一边嘴角，“到时候可要请你多多指教了，小沈。”
  燕双和祁连听了这话，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韩归白素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所以这会儿突然礼貌起来，简直可以用此地无银三百两来形容。瞧这调子，韩归白肯定已经在计划怎么坑沈衔默了！
  在影节上达成一致意见后，钟微负责处理回函相关事宜，剧组的工作继续进行。只有一个后遗症，就是现在每看韩归白和沈衔默一眼，祁大导演就忍不住犯嘀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