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节
作者:叶阳岚      更新:2023-04-17 05:07      字数:4156
  他咬着牙,不说话,这时候刘皇后才匆匆自院子外面走进来,她也不讲究,边走边道:“不是皇上请诸位来的,是本宫用皇上的名义传的旨,事出突然,也是不得已,咱们都是一家人,本宫也就不和你们拐弯抹角,皇上——”
  她说着,便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又道:“驾崩了!”
  “啊!”人群里的几位公主,有人已经捂住了嘴巴惊叫起来。
  但是男人们却要镇定很多,大家急吼吼的跟着她就往里走,很快就有人问道:“皇兄驾崩了?什么时候的事?”
  想到之前刘皇后匆忙自宴会上离开的事,就难免有人多想和恐慌,脸色都变了。
  如果皇帝是那个时候就去了,刘皇后不仅隐瞒不报,还把他们这些宗亲都请来了这里——
  出身皇家,好像因心病和谨小慎微的心思都是与生俱来的。
  众人之中已经有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在无声的扩散了。
  刘皇后却无暇他顾,走到台阶上,见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防备着止了步子,她才回头说道:“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说着,又像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顿了一下,然后仍是叹气道:“朝臣们都还在宫里,本宫不想引发恐慌,陛下的死因——总之你们进来看一眼将就明白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放下一路过来,倒是没见到皇帝这寝宫附近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而且反正人都在这里了,就算刘皇后有什么阴谋,也不在乎是在院子里还在屋子里了。
  这样想着,众人便有了些破罐破摔的胆气,跟着往里走。
  因为死因有了疑点,皇帝的遗体就没人敢随便挪动,众人进去的时候,还是保持着那个怪异又恐怖的姿势横在龙床上。
  “啊——这——”年岁小些的临安公主当即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这——这——怎么会这样?”男人们也面面相觑。
  皇帝驾崩是一回事,死状这么诡异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屋子里除了女人们的哭泣声就是男人们的抽气声,整个气氛都陷入了恐慌。
  刘皇后这会儿还算是镇定的,她转身环视众人一眼,“那会儿金子去宴会上请了本宫过来,陛下就已经驾崩了,但是如诸位所见,这现场却是古怪的很。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不管随便乱传消息,只得暂时安抚住文武百官,再请诸位宗亲过来,一起看看拿个主意了。”
  那条丝绦都还挂在皇帝的脖子上,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殷淮拧眉,狐疑道:“所以呢?父皇是怎么驾崩的?自缢?”
  刘皇后没说话,她不是第一个发现的,所以她抬头看向了从外面跟进来的高金立。
  高金立只觉得头皮发麻,在场的人哪一个发点火他都受不住,他便说谁也没敢看的赶紧跪下去,抖着声音道:“陛下睡着的时候不让奴才在这里,奴才守在外面,后来要进来叫陛下起床的时候就看见陛下人已经挂在那边是横梁上了。”
  他抬手指了指。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横梁下面还横倒了一把椅子。
  就这个情况来看,好像就只能用自缢来解释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年纪最长的是皇帝叔父郕王,他捻了捻胡子,但大家都知道皇帝本来就阳寿将尽,故而也不愿意多想追究,“既然是这样——”
  “皇叔!”刘皇后打断她,眉宇间都是忧虑之色的又回头看了眼龙床上皇帝的遗体道:“陛下的死,本宫觉得有些蹊跷。”
  大家是没觉得怎样。
  她已经指了指皇帝脖子上绕着的那条丝绦,“这个——高总管说他没见过,而且本宫也问过陛下宫里服侍的宫婢了,竟也是没一个人见过的。”
  “可这里是父皇的寝宫!”殷淮道,“会不会是哪位娘娘的?”
  刘皇后没说话。
  殷绍这时候才开口,“父皇驾崩,总不能不叫后宫知情,子时之后百官就会出宫,这会儿也差不多少了,来人,过去前面等着,把嫔位以上的娘娘们都请过来,然后再把礼部尚书和内务府的大总管叫来。”
  这便是要查这东西的来历了。
  金子颤巍巍的领命,带了妥实的人手去办。
  宋楚兮这会儿的心里就有一种感觉——
  别人家的王妃几乎都没带来,殷绍却一定要殷湛把她领来?皇帝脖子上绕着的那玩意儿指定就是女人采用的,所以——
  这个局就是给她准备的?
  想来也是,毕竟她是个女子,要制住她,可比直接对殷湛动手要容易的多了,而且她的身份背景还没有殷湛那么硬气和敏感,只要能把罪证做得铁一点,还是好拿捏的。
  并且——
  制住了她,便算是卡住了殷湛的命脉了,殷湛也要受到牵制和影响。
  拿皇帝的命来布局做筹码啊?这就是弑君大罪了!
  够狠!
  宋楚兮越发觉得今天的这件事很有意思,明明是他们殷氏一脉的夺位之争,到头来居然第一个是拿她来开刀的。
  她跟在殷湛身边,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热闹,同时心里忍不住的琢磨——
  不管是殷绍还是殷述都应该不会做这么简浅的局吧?她是什么人他们又不知道,他们以为随便破个脏水就事半功倍了?难道看见他们提了刀过来她就会乖乖伸出脖子去给他们砍吗?
  殷湛侧目看她,却见她唇角居然还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倒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的提醒道:“别大意!”
  “哦!”宋楚兮随口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她倒是想看看这些人准备怎么把这个罪名栽给她。
  寝殿中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有人嘤嘤低泣,有人唉声叹气,一直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午夜过后外面才又有了响动。
  金子带了皇帝的嫔妃们过来,同行的还有礼部尚书和内务府的总管。
  几个女人一头雾水的被推进来,见到龙床上的皇帝,顿时就觉得是天塌了,嚎啕着就要扑过去。
  “拦下她们!”刘皇后怒喝。
  马上就有内侍上前将几个女人拦住。
  生养过的后妃倒是不愁的,横竖皇帝死了,她们也能被封个太妃,一样的过日子,但是没有子嗣的,下场就不会怎么好看了。
  几个女人是有人想闹的,可是太子殷绍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现在没了皇帝撑腰,她们倒是知道夹起尾巴做人的,所以就只是跪在地上哭。
  刘皇后被她们哭得心烦,没呵斥道:“鬼叫什么,回头还怕没有你们为陛下哭的时候吗?”
  几个女人被唬住,面面相觑。
  她便就一抬下巴,示意高金立去把皇帝脖子上缠着的东西解下来,往几个女人面前一甩道:“这东西,是你们谁的吗?”
  几个女人看了看,全都茫然的摇头。
  高金立倒是懂事,也不等她再吩咐,就把东西送到了礼部侍郎和内务府总管面前道:“这东西质地料子不错,看着不是凡品,两位给看看,可能找到出处!”
  宋楚兮本来是没多想,此刻不经意的侧目瞥过去一眼,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她微微拧了眉头。
  但她对穿戴的东西向来不怎么上心,一时倒是没什么具体的印象。
  那边刘皇后已经说道:“如果分辨不出,那就去一宫一宫的问。”
  金子才要领命去办,那边拧眉沉思了半晌的内务府总管突然道:“这是蚕丝混了金线织的,手艺精巧,很别致,宫里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手里捏着那东西一点一点的看过去,最后手指落在末端一个绣纹上顿住,转身走到宫灯前面仔细的看了看,随后便是惊呼一声,“这个——应该是南塘端木氏的标识吧!”
  “什么?”怎么扯上端木氏了?刘皇后快走两步过去,查看之下更是满心的疑团。
  这时候,总不能说是赫连缨叫人拿了这东西进宫来勒死了皇帝吧?而端木氏的余孽,早就被铲除一空了。
  “看这成色,虽然保存的好,但也应该是前两年的旧物了。”那内务府的总管对鉴别这些东西是个行家,毕竟平时看得多了。
  “这两年的话,端木氏的人进京,也没带着女眷啊!”刘皇后沉吟。
  诚然,她这真的就只是有感而发的这么信口一说。
  以前端木旸嫌女人麻烦,进京从不带夫人的,后来家主之位被端木岐所夺,端木岐都没成婚。
  可是——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齐刷刷的落在了宋楚兮的面上。
  宋楚兮倒是一时没多想,事不关己的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眼,然后就哭笑不得,“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殷绍负手而立,这时候也才冷冷的看过来,道:“在京的所有人当中,应该就只有你才有资格用端木家出来的东西吧?”
  就凭这区区一挑宫绦?又没人在她杀人行凶的时候拿住她的手腕,就算她宋楚兮有嫌疑,还真的有人能凭这就要了她的命吗?
  既然又死不了人,那这是折腾的什么劲儿?难道——
  还有后招?
  不过反正眼前的这个局面暂时是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这里了,倒是叫宋楚兮一时觉得尴尬了……
  ☆、第032章 屠刀
  “什么意思?”宋楚兮道,不慌不忙。
  这里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安,也许还有人悲伤,可是这个死去的人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甚至都不屑于伪装什么表情,只是很随意的开了口。
  “前面几年,能用端木家出来的东西的——这整个京城之内就只有你一个人!”殷绍说道。
  他将那条宫绦抓在手里,走到她面前,逼视她的眼睛,“本宫和这里在场的诸位,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宋楚兮看了眼他抓在手里的东西,这么仔细一看还真是眼熟。
  这些东西,她虽然平时不怎么经心,但到底她的记性好,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三年前在太子府,那晚她用来翻墙进颜玥院子的那条宫绦,当时大意了,再回头找的时候就没见了。
  当时她还担心会惹出是非来,但是戒备着等了几天,并没有人找茬,所以也就就渐渐地淡忘了。
  这东西——
  宋楚兮的心里其实还是很有些诧异的,不过人前演戏的功夫她素来一流,面上表情并无任何破绽。
  她坦然的和殷绍对视,“你需要什么解释?诚如你所说的,那时候带着端木氏印记的东西我的确是在用,可就算是我有用过,那又怎么样?”
  她并不去碰那东西,从皇帝身上扯下来的,看着都觉得恶心。
  她勾了勾唇,只是慢条斯理道:“这东西又不是从我的身上搜出来的,你凭什么就要说是和我有关?而且退一步讲,就算这曾经是我的东西——可是都过去两三年这么久了,我身边的东西流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东西又过了多少人的手都为未可知。就算太子殿下你再孝顺,那也是要实事求是的查明真相的,你要做的,也不是只凭这上面一个端木家的印记就直接一口咬定了我,而是应该抽丝剥茧的逐一查问,看看这东西到底都过了哪些人的手不是吗?”
  她的语气一直不徐不缓,居然也不愤怒,只是非常心平气和的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