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作者:
一砾沙 更新:2023-04-17 07:44 字数:9186
骆渊听闻萧渡提出的计划,也觉得十分可行,于是找出记载气象的书籍,两人又对着地形图商讨一夜,终于定下一套完善的战略。
五日后,在城外憋了一肚子火的黑骑军终于等到了宣远侯即将亲自带兵出战的消息,全军上下皆是紧急戒备,却又摩拳擦掌地期待与萧家军一战。芜国主将滇良带领黑骑军五万主力在余宁山扎营,企图以险峻山势设伏抢占先机。
城门前,两万萧家军铁甲寒衣、列队齐整,等待着主帅一声令下,渴望着去撕碎敌人的胸膛,收复被掠夺的疆土。萧渡站在城楼之上,紫色战披在风中飒飒高扬,骆渊仍是青衫布衣,含笑躬身道:“祝侯爷出征大捷,此次若真能用最少的代价重挫黑骑军主力,我们离最终的胜利也就更近了一步。”
萧渡低头望着城外斗志昂扬的将士们,锃亮的铠甲在日头的照射下泛起一片银光,滚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总有一日,那些被外族铁蹄践踏过的一草一木,我都会带着他们亲自夺回来。
骆渊望着他身上涌动的豪气干云,露出艳羡神色,突然他又上前一步,轻声道:“侯爷此战若是得胜,回城时应该要经过云重山。上次和侯爷提过的那位神医,我已经找人查问过,正是住在云重山。”
萧渡听得心中一动,这近一年的时间元夕对自己的身体好似不再执着,但他明白她始终是想要个孩子,如果那神医真有传说妙手能替元夕治好病症,自是再好不过。于是他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军鼓声声而响,还剩一刻时间就到了出征之时。萧渡正要走下城楼,却瞥见骆渊的青衫已经泛白,正宽宽罩在他日渐清癯的身子上。想到骆渊在平渡关的这些日子为军中事务劳心劳力,几乎一刻都未休息过,萧渡低头沉吟,突然道:“文谦,我以前问过你,你却没有答我,究竟你为何要帮我?你若留在朝中,必定会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可你却愿意顶着犯上欺君的罪名,来到这西北苦寒边关,替我这个朝不保夕之人卖命。”
骆渊遥遥望着远处招展的旌旗,目光有些幽深,“我出生的地方在靖南,也是这么一个饱经烽火的边关小城。”
城下战鼓越发急促,萧渡仍是静静注视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骆渊随着他边往下走边道:“我八岁那年,嘉同关失守,南越人冲进城中烧杀掳掠,我亲眼见到我父母被两个南越兵一刀挑杀。”他闭上了眼,紧紧攥着拳,一向清雅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浓浓的愤恨之色,当他又睁开眼时,才仿佛从那久远的战火中解脱出来,又继续道:“那时守城的将领眼看敌军入了城,便立即弃城而逃,满城的百姓就这么沦为刀下鱼肉。我记得我在乱军中东躲西藏,还是被一个南越兵发现,就在他挥刀要砍我的时候,有一位将军及时赶到救了我,然后有一队大军杀入城中与南越人死战,我被那个将军抱在马上,混乱中只看到了写着“萧”字的令旗。”
萧渡听到此处,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便问道:“救你的那位将军叫什么,你后来可有再见到他。”骆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将我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回军中继续领兵作战,我根本来不及问他的姓名,后来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一隔数十年,也许当年的白袍将军早已卸甲归田,或是在战场上。可那面写着“萧”字的令旗,却深深刻在了一个孩子的心里。他记得那群举着“萧”字旗的将士们是如何不顾性命的杀退敌军,将一城的百姓救于水火之中。从此他苦心向学、游历四方、殿前及第,只为能站在那群将士中间,让更多的孩子免受战火牵连,这便是他一生所立下的志愿。
萧渡望着骆渊脸上坚毅的表情,重重按住他的肩,道:“文谦不愧为真君子,有你相助,萧家军定能大胜而归。”两人于是相视而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感激与承诺。萧渡走到阵前翻身上马,带着两万将士,迎着激昂的战鼓齐刷刷往城外开去。
建平六年七月,萧渡仅带两万萧家军迎战黑骑军五万精兵,双方在余宁山下交战数日,萧渡佯装不敌,节节退败,将黑骑军主力引至黄龙谷处。随后派一队轻骑凿开白峰河上游大坝,开堤放洪直冲入黄龙谷,瞬间将黑骑军困没与洪水中。然后萧渡带弓箭手持射程增加一倍的飞星弩自山上追击,此战黑骑军主力几乎被全灭,仅有五千人仓惶逃出,萧家军损伤则不足千余人,史称“黄龙大捷”。
黄龙谷一役后,萧家军士气大振,萧渡见黑骑军实力大损,短期内不可能恢复元气,便让将士们先在云重山下扎营,将帅印暂时交给身边一名作战经验充足的副将,吩咐他带兵在山下等他一日,若有紧急状况可随机应变,不必等他下令。
随后,他未带一名亲兵独自往云重山上爬去,云重山山势险峻,少有人烟,萧渡一边斩断身边的藤曼一边往上爬,谁知刚爬至半山腰,突然听见一名少女的惊呼,他连忙上前几步,扒开树藤就看见一个粗衣汉子正面目狰狞地压着一位白衣少女。
萧渡皱起眉,几乎下意识地站出身挥刀将那汉子赶走。那少女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大大的双眸中水波流转,散乱的发髻和满脸的泥土也难掩那一抹倾城绝色。她低头急忙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裳,又千恩万谢地就要向萧渡下跪。萧渡忙挥手拦住她,又问道:“请问这山上可是住着一位神医,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少女用惊讶地瞪大了双眸,然后低头绞着衣角轻声道:“您……要找的可是我家主人?”
萧渡一听大喜,细问之下那神医姓崔名原,一直住在山上的一座小院中。这少女名叫阿月,竟是那神医家中养得女奴,平时替他在山中采些草药回去,谁知今日竟会碰上不怀好意的山贼,幸好被萧渡撞上救下。
于是萧渡便跟随者少女来到了崔原所住的小院外,这小院引了活水环绕,园中花草繁盛,其间还夹杂着几位萧渡认不出的草药,看起来颇有些世外桃源之感。阿月让他在屋外等着,自己先进去通传,过了一会儿,又开心地跑出来道:“主人说谢谢你救了我,让你进去说话。”
萧渡于是撩袍走了进去,厅堂内坐着一人,白须长袍,清瘦矍铄,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阿月将萧渡引进来,才将身上的药篓解下放在一旁,崔原目不斜视地盯着萧渡,道:“就是你救了阿月?”
萧渡点了点头,又恭敬对崔原一揖,道:“在下萧渡,一早就听闻神医美名,因家中夫人生了重病,今日特地来请神医出山为夫人医治。”
崔原捻了捻胡须,道:“老夫归隐多年,早就不看治病患了,不过念在你一片诚心,又救了阿月的份上,先坐下说话吧。”
萧渡于是依言坐了下来,崔原又吩咐阿月为他上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这些年来,上山来求医的人也有不少,不过都被老夫给赶了出去,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让我非要出山的理由。”
萧渡微微一笑,也端起茶盏放在鼻前,道:“这茶香气特殊,我以前从未闻过,可是崔神医秘制得。”
崔原脸上露出骄傲之色,道:“算你有眼光,这茶名叫一缕香,是我亲自在院中种的,一般人就算求我,我也不会给他喝。”
萧渡朗声笑道,“看来在下今日是有口服了。”然后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崔原的目光在他举起茶盏的那一刻猛地一闪,见他将茶汤全部饮尽才松了一口气,他身旁的阿月却紧张地搓着手,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萧渡悠然地放下茶盏,望着崔原道:“怎么样?崔神医考虑的如何了?准备何时下山去替我夫人诊治?”
崔原脸上露出轻蔑神色,姿态也开始放松起来,道:“我说了,不会再为病人出山,你也莫要多说废话,早些下山去吧。”
萧渡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盯着崔原道:“怎么崔神医这戏,这么快就演不下去了吗?”
崔原面色大变,再抬头时萧渡竟已经站在了他身边,手上的短刀已经出鞘,刀上的寒光照得他心脏猛地一缩。萧渡却没有再靠近,只是继续把玩着刀柄道:“你确实装得很像,只可惜从我一进来你便犯了三个错误。”
崔原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不敢正视那逼人的威压,却还是勉强回道:“老夫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渡却不以为然,又笑着指了指那地上的草药,道:“首先,一个爱医成痴之人不可能会对刚采回来草药不闻不问,而从阿月回来后,你却连看都没看过这些草药一眼。第二,”他望了望崔原的手,继续道:“你的手不够稳,我看见你端起茶盏时晃了一些出来,试问如果你是医者,如何能给病人施针。第三,你端茶前用三根手指放在桌上,虽然只是很快的一瞬却被我看到了,这是芜人饮食前谢神的习俗,习惯是无法伪装的,所以,你是芜人对不对!”
崔原心中大骇,这时才发现这人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倒下,吓得连退几步,惊呼道:“你怎么……怎么没有……”
谁知面前寒光一闪,萧渡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逗弄他,厉声道:“你觉得我会傻得真去喝下那杯茶吗?说吧,是谁派你来的?真正的崔神医去了哪儿?”
崔原颤颤巍巍正要说话,突然一只飞镖射穿了他的喉咙,萧渡眉头一皱,他进来时就已经留意了周遭,想必是对方怕他生疑,并不敢在屋外设伏。难道,那些人那么快就赶了过来。
就在这时,他发现阿月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用惊恐地目光盯着他颤声道:“火药……有火药!”
萧渡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巨大的轰隆声自屋外响起:有人在山上埋了火药,马上就会有一场山崩爆发。萧渡浑身冒出冷汗,这几乎是他一生中最为危急的时刻,他不假思索地就要朝外跑去,这时阿月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哭着道:“求求你,救我一起出去……”
与此同时,平渡关内,一名参军望了望远处升起的淡淡青烟,勾起唇角走进了一座营帐。几个时辰后,萧家军留守的几名将领被叫到了原本任幽州及抚州参将岳可为的主帐中,岳可为此次作为副帅随萧渡一起把守平渡关,一向谨言慎行从不出头,此次突然的转变让那几名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
此次来得全是跟随萧渡多年的将军和副将,岳可为朝堂下一瞥,突然高声道:“来人啊,将他们全部拿下!”那几人顿时大惊,这时右将军郑龙站出,傲然道:“你有什么资格拿人,除了侯爷,谁也别想动我们!”
岳可为轻哼一声,拿出一张黄色的绢帛,展开道:“陛下下的亲旨,莫非你还敢抗旨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抱歉还是更晚了,作者君觉得你们会猜不出真相是什么吼吼吼
☆、第119章 056
萧渡并不知道平渡关内骤起的变故,整颗心只想着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只稍稍犹豫了一瞬,脚下便开始晃动起来,屋外不断响起巨大的轰隆声,萧渡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只得扯住阿月的衣袖,道:“走!”
两人刚跑出屋子,自山顶坠落的巨石便砸上了屋顶,整间木屋被砸得轰然倒塌。萧渡却来不及庆幸,山崩还在持续,他们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避,迟早会被不断落下得乱石砸死!
他飞快地撕下两块布条,递给阿月让她学着掩住口鼻,然后便带着她在飞溅的砂石和翻滚的巨石中左躲右避,可他毕竟不熟悉山上的地形,没跑几步就被灌木和藤蔓挂住,只得不停挥刀将那些藤条砍去才能艰难前行。
只逃了短短一段路,萧渡的身上全被汗湿,握住短刀的手上青筋爆出。阿月早被这变故惊呆,只魂不守舍地跟在萧渡身后,听着整座大山如发怒的巨人一般咆哮颤动着,她的腿有些发软,一不小心竟被灌木绊到栽倒在地上。
眼看一块巨石就要碾过她的身子,萧渡连忙发力将她拉起拽开,阿月望着那块巨石险险从自己脚边滚过,吓得面色惨白,却终于拾回些理智,抬头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有个安全的地方!”
萧渡心中一喜,连忙跟着她往山腰处跑,阿月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飞快地领着他到了一个隐藏的山洞口,指着里面道:“快进去,山崩到不了这里,这里安全!”萧渡不及多想,连忙弯腰随她躲进了洞内。大大小小的石块不断从洞口落下,山体又猛烈摇晃了一阵,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崩势。萧渡不敢大意地死死守住洞口,眼看洞外彻底恢复平静,才终于松了口气,准备趁天色还未全暗立即赶下山去。
谁知这时,阿月却突然将他的腰猛地抱住,轻声道:“别走,我害怕。”少女的身躯柔软而诱人,萧渡身子一僵,回过头望见那张倾城面容上带着柔弱的风情,水汪汪的双眸中仿佛开了灼灼桃花一般勾魂夺魄。
萧渡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掰开缠在他腰上的那双手,道:“又想玩什么花样,阿月……或者是该叫你崔神医?”
“阿月”听得一怔,随后脸上的柔弱和惊恐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的娇笑,她索性将自己被风吹乱的乌发散开,随手把玩着发尾,嗔然道:“真无趣,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萧渡轻哼转头,“你说自己是崔原的女奴,可你进屋时,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你一眼,明显是有些怕你。那院子里种满了花和药草,明显是常年有人居住打理,加上你身上全是多年浸染的草药味,既然那个‘崔神医’是假扮得,真正住在那里的人便只能是你。只是我没想到,传说中云重山上的神医,竟会是一位小姑娘。”
崔原眯起眼,愉快地拍着手笑道:“不错不错,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宣远侯,什么都瞒不过你。”
萧渡的脸上却隐有寒意,目光如刃她道:“你和那芜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害我?”
崔原将脸慢慢凑过去,手指悄悄勾上萧渡的衣带,眼波流转,“我帮他们不过是觉得好玩,不过现在我觉得你比他们更好玩。”她见萧渡偏过头不再看她,右手藏在背后轻轻碾碎一样东西,又贴到他耳边吐气如兰,“反正这深山之中无人打扰,如此良辰美景,你又何必赶着走,不如和我就在这里做一对露水夫妻,岂不是十分快活。”
她靠得极近,身上的香气就这么钻入萧渡鼻间,美目中竟是自信与魅惑。萧渡转过头,眼神有一丝迷蒙,然后伸手望她腰肢上探去。崔原脸上露出得意神色,但还未来得及欣喜,手腕却被他猛地钳住,痛得她惊呼出声。然后,她右手上捏着得散发催情气味的花草便被仍在地上,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说过,不要和我玩什么花样,你最好乖乖随我下山,尽全力治好我的夫人。不然你和芜人私通谋害朝廷将领这笔账,我必定和你好好算算。”
崔原握住被掐得淤青的手腕,心中又妒又怨,拿眼角狠狠瞪着他。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想不到今日却在这人面前频频吃瘪,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咬着牙根道:“亏你生得仪表堂堂,竟如此不解风情,莫非你是嫌我长得不够美。”
萧渡瞥着她淡淡道:“你的确生得很美,只可惜,你不是她。”
崔原顿时怔住,她以前从未听过如此话语,也从未想到这个方才还冷硬而不假颜色的侯爷,在提起她家夫人时,脸上竟露出脉脉的柔情。她心中越发不甘,跺脚道:“你若对我什么念头都没有,刚才为什么要冒险带我出来。”
萧渡看着洞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已经十分不耐烦,“若不是要带你去治我夫人,我才懒得管你。天色不早了,赶快随我下山吧。”他回过头,语气中已经带了威压,“你若是实在不肯,我也不介意绑了你下去。”
崔原被那眼神的寒意吓得一个哆嗦,终于明白此人就如这山中石块一样又冷又硬,根本不可能由她摆布,只得叹了口气,认命地随他下山去。而此时的萧渡却不知道,平渡关中,还有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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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萧家军哗变了!”平渡关军营主账中,岳可为听了探子回报,激动地站起身来,顿时乱了方寸。
此时,营外陆续传来嘈杂声和呼喝声,点点火光骤然照亮夜空,参军邹五急匆匆掀帘而入,满脸惊恐道:“大人不好了,萧家军带人把我们团团围住,说一定要讨个说法!”
岳可为忍不住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喝道:“都是你惹的祸,今上说了不能操之过急,要等形势确定下来再动手对付萧渡。你非要说正好萧渡带了主力出城,趁他和黑骑军两败俱伤之时,给萧渡定个通敌之罪,再绑了他的夫人,威胁郑龙他们就范。你信誓旦旦保证这是一条绝佳妙计,现在怎么会闹到如此地步!”
邹五捂着胸口不敢辩解,只跪着道:“是小的疏忽,本以为萧渡不在城中,他的得力爱将又被关押,萧家军必定不敢作乱。哪知道……”
“你以为,你以为……”岳可为指着他气越发不打一处来,“这下可好,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说该怎么收拾。”
邹武低着头,眸间闪过一丝凌厉,道:“现在黑骑军五万主力已被全歼,城外暂时不会有什么大患。萧家军只剩下区区几万人,依我看,咱们就召集燕州军和幽州军一起去镇压,人数上也吃不了什么亏。那些人也只敢嘴上嚷嚷而已,真得动起手了,可是谋逆朝廷的大罪。现在宣远侯生死未卜,郑龙他们又被关在牢里,谁敢真得冒险!”
岳可为垂眸思忖许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现在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夜色掩盖下,有人持兵符四处奔走,燕州军和幽州军的将领们同时接到一个密令:“宣远侯萧渡通敌叛变,萧家军哗变,立即出兵镇压,有违抗者立即斩其首级”。
另一边,萧家军众将士举着无数火把,把岳可为的大营团团围住,高呼着要求释放萧家军郑将军等一干人等,更要为这不公的对待讨个说法。
而在郡守府简陋的牢房内,元夕和萧云敬、萧卿王诗琴被关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外面的消息。元夕却心神不宁地抱着膝而坐,在心中将整件事想了一遍,才慢慢理出了一个头绪。今日午饭后,府内突然冲进一队兵士,称宣远侯萧渡通敌叛国,要将其家眷全部扣押,送回京中审讯。然后他们不顾几人辩解,将萧云敬几人直接送到了牢房,却将元夕带到了岳可为的营帐中,届时郑龙等将领正怒气冲冲地准备杀出营帐,谁知竟看到侯爷最为疼爱的夫人落在了对方手上,他们怕自己的抵抗会伤及侯爷亲眷,只得暂时按下心中怒火,由得岳可为下令将几人擒住,一并关押进大牢,等待押送回京城。
元夕亲眼见岳可为拿出那份圣旨:称平渡关若有任何变故,所有军权全由岳可为接管。这份圣旨的用意再明显不过,赵衍虽被迫将兵权交在了萧渡手上放他出京,却仍是偷偷留了一手,吩咐岳可为在背后偷偷布局,等黑骑军大军一退就想法子收回兵权,将萧渡关在城外,最好置他与死地。
可是,他们实在太过着急,现在黑骑军还在外虎视眈眈,如果城中出了内乱,只要敌军来攻,整个平渡关便岌岌可危。岳可为为何会这么沉不住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而那个至关紧要之人,现在究竟在哪里!元夕忍不住攥紧了衣角,在心中默念:阿渡,你一定要快些回来,等你回来,一定会有法子的!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元夕心中一动,正待起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郑龙等人冲了进来,元夕惊喜地站起身,冲到门边喊道:“小夫子!”
骆渊一边用从牢头身上找出的钥匙打开牢门,一边道:“现在没时间解释,老侯爷、二少爷、夫人,给你们安排了马车,你们即刻出城先到青州去躲一躲,郑将军他们呆会儿会带着萧家军一起撤出来,我们在青州等侯爷回来。”
原来,骆渊在前几日就发现有些不对,郡守府外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他于是偷偷留了个心眼,幸好岳可为本来也没有将他这个小角色放在眼里,在动手那日只将重兵放在了郑龙等人身上,让骆渊成功借一个小兵的装扮逃脱。
骆渊见短短一日,元夕和萧云敬几人便被押进了大牢,心中明白一定生了极大的变故,谁知还未等他想出对策,萧家军又突生哗变。眼看城中局势即将无法收拾,骆渊心急如焚,但他只有孤身一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行事。
这时,他想起萧家军驻守平渡关多年,城中的百姓对其诸多感激信任,对宣远侯更是奉为守城英雄,于是他偷偷召集城中百姓组成了一支义军,利用他们对郡守府地形的熟悉,潜入牢中救下了被关着的郑龙等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解救元夕他们。
将元夕和老侯爷他们送上马车,骆渊立即转身对郑龙道:“郑将军,麻烦你们赶快赶去营帐那里,千万不能让萧家军和燕州军他们打起来,这时关内一定不能起内讧,不然只会给黑骑军可乘之机,万一平渡关不保,青州、洪州等地全部可就都危险了。”
郑龙也知道形势紧急,忙带着其余几人往军营处赶,谁知刚跑了几步,只见城中火光骤起,轰隆隆的马蹄声震碎了夜色,混乱中,有人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城破了,城破了,黑骑军杀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一下,本文会在20号之前完结,完结之前会隔日更,关于结局作者君自己还是挺满意的,希望你们也都能满意^_^
谢谢是是、路灯两位土豪给我投雷刷屏,谢谢月明华屋的地雷,爱你们(づ ̄ 3 ̄)づ
☆、第120章 056
铁蹄隆隆,山河变色,无数的火箭遮天蔽月地射出,仿佛将雄雄的地狱之火带到人间。
只不到一刻的时间,黑压压的黑骑军就冲破边关,闯入城中,踏得大地都为之颤动。萧家军和燕州军正在对峙中,猛不防被从天而降的火箭烧得目瞪口呆、阵形大乱。而伴着飞扬的沙土和漫天的火光,列队齐整的黑骑军突然杀了进来,几队人马根本来不及防范,立即被冲得溃不成军,
而在不远处的骆渊、郑龙等人听见黑骑军入城的消息更是大惊失色,郑龙夹紧胯下骏马就要带兵迎战,骆渊却连忙在后急追,大喊道:“平渡关已破,此役必败无疑!还请将军赶快将萧家军回撤到青州城内,不然黑骑军再也无人可阻了!”
郑龙虽是心急如焚,但也明白骆渊说得才是上策。一想到将士们正在前方遭受屠杀,他恨恨咬着牙关,快马加鞭地带着另几位将领拼命往前赶去。
此时,营帐旁火光冲天,尸骨如山般堆积,血腥的恶臭直冲天际,让月光都变得黯淡下来。黑骑军如凶狠的豺狼,举着锃亮的长刀一路砍杀,遍地都是断肢残骸,鲜血伴着内脏混了一地。萧家军虽被冲得溃不成形,却没有任何人退缩,只凭着一腔热血与敌军死战。但到底是抵挡不了早有准备的黑骑军,一片片倒在敌人凶残的屠刀下,。
就在众人感到绝望之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号角和鼓声响起,只见不远处“萧”字令旗高高扬起,郑龙等人举着令旗杀入战场,持着弯刀左突右破,转眼就撂倒几个黑骑军前锋。萧家军士气大振,连忙随鼓声慢慢聚拢摆成阵形,盾牌手们冲在最前方,用血肉之躯冲进黑骑军中,掩护着身后的弓箭手不断放箭,终于让黑骑军的攻势暂时缓了下来。
就在这时鼓声骤变,萧家军听得出这是代表撤退的鼓声,将士们虽心有不甘,但明白这一战再打下去只会是全军覆没,于是立即前翼变为后翼,朝城外边战边退。
可在黑骑军的步步紧逼下,这撤退也变得十分艰难,一直到了天快破晓时,郑龙等人带着仅剩得四万萧家军及两万燕州军,在渭水河畔与黑骑军死战。所有人带着孤注一掷地决心和意志,利用渭水河周边的地势,硬是靠六万人挡住了黑骑军十几万兵马的猛攻,守住了青州城这最后一道防线。
黑骑军眼看最难攻下的平渡关已经到手,眼前的残军又太过顽强,便也无心太过恋战。在他们看来,青州城根本无险可守,迟早会是他们囊中之物,没有宣远侯领兵得区区六万残部又如何跟十几万黑骑精锐抗衡,于是黑骑军主帅一声令下,收了兵马回城歇息,等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攻下青州。
骆渊与元夕等人在青州城外焦急等待许久,终于等来了死伤惨重的大穆军和平渡关失守的消息。一夜间,大穆军失去了许多并肩作战的兄弟,也失去了最为重要的关城,军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沉气氛,兵士们麻木地擦去脸上混着得不知是谁的血渍,茫然注视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