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d……ccd……秦君！秦！远！峰！”他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这一行字，在他眼中，仿佛变成了无情的嘲笑。
  嘲笑语句为：很可惜，你输了。
  一切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串了起来。
  他呆滞地坐在桌前，片刻之后，他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中钵良治的私人号码。
  “中钵君……”他感觉声音都有些干涩，到了现在，他仍然无法置信。
  “索尼，在很早以前，我还是部长的时候，竞争了录像带的规格，但是，我们输了，大概是1970年的事情……”他死死抓着咖啡杯，咖啡杯在桌子上都碰的“得得”响，心中升起了一种叫做荒唐的感觉。
  “小林君？”中钵良治语气中透着明显的莫名其妙，索尼只要是中层谁都知道这件事，更别提他们的地位：“这件事人尽皆知，你……”
  “你听我说……”小林光太郎摁下免提，看着无法控制着颤抖的右手，用左手死死摁住了它，想松开咖啡杯，谁料到咖啡杯竟然像沾在了他手上一样。一时间，东京方舟大厦的中钵良治，听着美国“得得得”的如同敲击键盘的声音，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小林君，你……没事吧？”
  沉默，三秒后，一声强压暴怒的嘶哑怒吼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没事？！我怎么可能没事！你以为我疯了吗！”
  “你……”
  “你听我说！”电话里，传来“啪”一声脆响，仿佛砸碎了什么东西，中钵良治脸色都有些不正常了，他感觉……小林光太郎现在状态非常诡异。
  非要说……就是看到了外星人的感觉？
  他对着秘书使了个眼色，让他立刻查这个电话打来的地方，不到十秒，秘书用缓慢的唇语回答：就是在小林阁下的酒店。
  这是怎么了？
  中钵良治完全懵了。
  小林光太郎现在不是在美国接收成果吗？这次美国之行他是自己要去的，谁都知道，他是去报这一箭之仇，现在……
  他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小林光太郎的声音继续响起：“我记得，我都记得……那时候的索尼，并不是主攻电子业，而是主攻电视业，对不对……中钵君？”
  “对……”
  “80年代开始，索尼才变为‘技术的索尼’，全面进军电子业，而84、85年开始，膨胀到巨大的索尼，盛田绍夫终于无法再忍受三井财团的操控，开始了全面的改革。对不对！”
  “小林君！”中钵良治终于怒喝出声：“有些事大家心理明白就可以，这种话能在电话里说吗！你到底怎么了！”
  “闭嘴！”没想到，那边小林光太郎的声音比他还大，语音更加急促了起来：“光碟计划，这个词，在ld出现之后，就一直被提起。我们看中了游戏对青少年的影响，选择了和任天堂合作。但是，却在载体上出现了巨大分歧。”
  “任天堂是一个老顽固的公司，不喜欢改变，他们认为卡带才是主流。但是我们怎么可能容忍继续使用卡带？我们在这个分歧上渐行渐远，终于，出现了sfc的图纸官司……”
  “小……”
  “中钵君……我没疯……”电话那边，小林光太郎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手死死捏住今天的资料，大拇指死死掐进了关于秦皇朝动向的那行字上，仿佛要把那行字掐去，就可以看不见。
  “听我说……而为了推动光碟计划，盛田绍夫可谓呕心沥血，他不仅和任天堂合作，还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操纵全日本的ld！这件事我们都有参与。这几年卡拉ok的ld几乎都贴上了索尼的标签……为了能了解光碟计划能储存多少，为了能用大幅度的版权来填充空白光碟的内容……盛田老头选择了收购哥伦比亚，彻底研究ld和它可发展的形式，同时……”
  他声音无比嘶哑，仿佛绝望的魔鬼发出的最后死后：“同时……索尼推出了ccd……全球第一台八毫米摄影机……”
  “80年代……这是索尼最骄傲的作品……堪比井深大社长在任时的‘特丽龙’电视机！如果说，特丽龙是索尼的起家之路……ccd就是索尼真正闻名世界的转型之路！对不对，中钵君！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
  “ccd……现在已经开发了太多系列，89年的ccd-tr55，荣获全球最佳设计奖，全球全年最受欢迎电子产品等十几个奖项……索尼的名声再次如日中天……如果我没记错……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声音都哑了：“ccd……我们设计的主流针对载体……就是光碟！”
  中钵良治沉默了，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林光太郎痛苦地摁着发胀的眼睛，心中仿佛在滴血：“就在刚才……就在今天……秦皇朝选择对ccd开放传输，并且只针对ld……”
  “你说什么？！”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的中钵良治，传来转椅在地面拖拉出长长痕迹的“兹拉”声，以及根本无法按捺住的，惊怒交加的怒喝。
  “明白了吧？明白了吧？中钵君……”小林光太郎仰天苦笑：“他就是恶魔……是恶魔！我不敢相信，我实在不敢相信他才二十多岁！他简直比盛田老头更像个怪物！”
  沉默，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片刻之后，中钵良治磨牙的声音都从电话里传了过来：“立刻！停止一切动作！我立刻要求大贺社长召开紧急董事会！小林君！我希望你马上停止欧美一切行动！”
  “啪！”电话被挂掉，小林光太郎丢了魂一样，整个人都瘫软到了沙发上。
  “够狠……你够狠！秦君……你真的是个天才……”
  他们，已经瞬间想通了一切。
  秦远峰开始没有动，他在忍，他在等，他不确定索尼的杀心是否坚定，他不是索尼的人，他不知道索尼的光碟计划有多重要。以及他们愿意为这个庞大的计划付出什么。
  重要到索尼85年，已经如日当空的时候可以拉下面子去和新贵任天堂合作。重要到为了这个计划可以不顾一切。
  当索尼命令欧美所有商家播放cbs的广告，这个时候，索尼已经显露出了他的决心。
  就是要云和山的彼端灰飞烟灭，不计一切代价！
  和欧美所有商场讨价还价，这种代价，就算对于索尼都不算轻松！
  错综复杂的人脉，种种利益许诺，这能轻松？
  这是欧美的所有商家！所有他们的中下游渠道！以及数家顶级商场渠道！
  然后，这一句话，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很好，你索尼舍得付出这种代价，那就证明了一个推论：你们愿意为了光碟计划付出一切，只为ps铺路。
  那么，老子不玩了，我让全网点开放和ccd对接，而且只对接ld！你要光碟？我给你！
  ld……激光镭射唱片，80年代90年代初所有卡拉ok的主流，也是所有可视光盘的主流！
  它还有一个名字：cd-rom的前身！
  索尼的ccd对接ld，就是为了给cd-rom铺路，现在秦远峰居然一手就送了出去！
  看起来，是秦皇朝服软了？但是，索尼面对光碟这种诱饵，可能不吞下去？
  之后呢？索尼拿到了光碟，和欧美商家，几百家，上千家商场付出的代价怎么办？
  和默多克集团的利益交换怎么办？
  和任天堂的契约怎么办？
  之后的一步步后手，付出了这么多利益和功夫的准备怎么办？
  不用想，全部付之东流！
  因为，你舍不得！
  光碟计划能让你索尼不顾一切，现在，我给你，你会怎么做？
  张得满满的弓，现在发现箭哑火了？！
  小林光太郎心都在发寒，不仅之后一切化为乌有，之前一切灰飞烟灭，并且，他们还要帮秦皇朝宣传！卖死力的宣传！
  之前的不利报道，全部都得怎么泼出去的怎么收回来！而且之后还得把对方佛祖一样供着！
  因为，ccd需要这种全球玩家瞩目的资源！需要这种打开ld销量的东西！
  还因为……他们放不下！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两个小组比赛，一个小组眼红了，当着全公司，请来全领导，又是请吃饭又是送礼，然后在公共场合志得意满的对着别人开喷，你这算鸡毛啊？垃圾！给我都不要！其实羡慕嫉妒恨得要死。然后另一方突然说，那我不要了，你来做吧？
  第一方会是什么感觉？
  不接？舍不得，绝对舍不得。
  接？全球人看着，面子何存？万千悠悠之口怎么半？送出去的礼和许下的承诺怎么办？
  没当场吐血，已经算他们涵养够好。
  人干事？！
  那根线上的字母，就是四个字。
  sony。
  索尼！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一根柴火都不留下！
  第0797章 釜底抽薪（四）
  “不！这不可能！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方舟大厦，中钵良治整个人都愣住了。和他一样的，还有所有在东京的索尼大董事。
  十分钟前，大贺典雄召开紧急董事会议，这位被誉为“企业的优美旋律”的社长，铁青着脸将一份资料给所有人看以后，已经五十岁的河野博文惊吓的差点跳了起来。
  是的，盛田绍夫忽然病倒，所有人都起了小心思，中钵良治，河野博文，小林光太郎是一个小联盟，其他人各有各的选择。但是，欧美弄出这么大阵仗，谁都知道河野博文联盟对准的是光碟计划。
  同样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橘福美，看到河野博文的失态，没有一点点担心，数人和她一样，嘴角挂着冷笑。
  胃口太大，小心噎死自己！
  “当初就说过，秦皇朝绝对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一个中钵良治，一个小林光太郎，恃才傲物，真以为加上河野博文就可以拉下来了？愚昧……当年和秦皇朝在ddr上一出狸猫换太子，他们还没看清这个会社的真面目。”她身旁，久源胜美优雅地翘起兰花指拈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好大的野心……居然拿光碟计划开刀，还联系了默多克集团，河野博文这次是动了自己的老底。
  赢了还好，现在的局面……其他大董事根本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看着他们。
  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一个顶尖的大企业，这些大董事的节操绝不比政客高多少。这本身就是个金钱站起来说话的年代。
  “怎么不可能！”大贺典雄普通的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自己还没死呢！盛田绍夫一倒下这些人立刻跳了出来，把他置于何地？
  现在？
  他带着脸上的沉痛，嘴角的笑容，心中的奚落，满足地看着被一条消息刺激地神智都快不清的河野博文，以及脸如同变成了冰山的中钵良治。
  “河野君哪……现在不是讨论可能不可能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他看着已经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河野博文，淡淡地说：“怎么办？”
  怎么办？
  三个字，将河野博文的一腔怒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并不比小林光太郎此刻强上多少，只觉得浑身发冷，心都在冻结。
  太狠了……太狠了！一招釜底抽薪，抽得干干净净！
  秦皇朝不玩了，索尼呢？索尼高高架起来这个台子，怎么退下来！
  默多克还等着继续动作，多少商家还看着他们，任天堂还蠢蠢欲动，现在秦皇朝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