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益小声说：“去楼下弄点凉白开。”
  楼下天天都会备一搪瓷缸凉白开，以免渴的时候等不及，忍不住喝冰水。
  夏天冰水没关系，冬天可不行。即便秦峰这个成年人都不敢尝试。
  顾小二把一缸水都端过来，顾无益找到秦峰的杯子，倒入半杯热水又倒入半杯凉水，伺候他爸吃药。
  秦峰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一点，无力地说：“盖严实一点发发汗就好了。”
  “要是不好呢？”顾无益反问。
  秦峰：“那就再说。”
  “先吃了药你再说！”顾无益不待他开口，“该吃多少吃多少，别想懒省事。”
  秦峰无奈地笑笑，把他知道的感冒药都拿两个放入口中，喝一口水全部咽下去，就看顾无益。
  顾无益：“这些水喝完。”
  秦峰叹了一口气，忍着喉咙难受把水喝掉，“吃饭去吧。你爷爷奶奶该做好了。”
  顾无益不放心，想想今儿年初一，就算不去吃饭也得回村拜年，于是就叫醒傅凌云他们。也没说秦峰病了，而是说他昨儿晚上又加班了。
  秦峰经常等别人都睡了再做事，那时候安静没人打扰，几个小的信以为真。
  直到该拜的拜个遍，顾无益才告诉他们爸病了。
  几个小的立马往家里跑。
  老两口见他们这样还以为很严重，不等人家来给他们拜年就跟过去。
  到楼上摸摸秦峰的额头不烫，秦老汉翻出温度计塞他咯吱窝量一会儿，三十七度整，登时忍不住问：“他不是好好的吗？”
  顾无益摸摸他爸的额头，“咋这么快就好了？”
  顾小二不信，也忍不住摸摸他的额头。
  渺渺见状很好奇，挤开两个哥哥伸出小手。
  秦峰就是这么被闹醒的。
  睁开眼看到全家人一个不少，忍不住调侃：“给我送终呢？”
  他妈气得朝他胳膊上一巴掌：“大过年的瞎说啥？好了就起来吃饭。”
  秦峰确实头不晕眼不花，可他喉咙疼，“没胃口。”
  顾无益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变了，想起顾小二病的时候他炖了好几天冰糖雪梨，立即让傅青云跟他下楼。
  好在年前买了不少苹果和犁。
  顾无益把犁皮削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周氏听到楼下咣当咣当响，小心下楼就看到顾无益对着梨发呆。
  搞清楚他想做冰糖雪梨，周氏很是欣慰——这孩子养值了。
  周氏把梨和削皮的小刀接过去，就把梨中间的核挖出来，然后放在小盆里，把冰糖放到梨中间，稍稍加一点水就隔水炖。
  顾无益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跟爸给我们做的不一样。原来中间那块需要削掉。”
  周氏：“看着炉子吧。我回去拿点菜，咱们中午在这儿。”
  “要是来客了咋办？”
  周氏想一下：“我跟村头的人说一声。”
  她估计大年初一没什么人上门。
  周氏猜对了，直到中午都没人来。
  年初二她不敢再在这边，好在秦峰的病来得快走的也快，等到年初二中午，他的喉咙已经快痊愈了。
  秦老汉怕他又病了，年初三也没让他去周家，他骑着顾无益的小车去的。
  得知秦峰病了，翌日他表哥和表弟都来了。
  巧了，还跟秦峰的姑姑来一块了。
  秦峰的姑姑得知秦峰的几个表姐开了一家店，顺嘴问秦峰：“你看我干点啥好？”
  秦峰了解这个姑姑，很有主意。他说的天花乱坠，人家也不会冲动。相反，干不成人家也不会怪他。
  考虑到她家人多地多，还有个手扶拖拉机，还颇有资产，就建议她搞反季节蔬菜。
  承诺不跟林小波家种一样的，林家应该会教她。
  秦大姑以为林小波是秦峰的同学就打算试试。随后一听是顾无益的朋友，秦大姑乐了，觉得秦峰逗她。
  秦峰：“林小波的爸挺好说话，挺通情达理一人，你要是想试试，我回头帮你问问林小波家是哪儿的。到时候你直接去，但别提我们。”
  秦大姑经常用自家的车做买卖，知道秦峰为什么这样说，怕林家人为难，“行！你问到地址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
  秦峰就喜欢跟这么干脆的人打交道。
  等到家，秦峰就让门卫帮他留意一下。
  过几天林家该种西瓜了，种西瓜需要肥料，林小波的爸极有可能从门口过。
  门卫出来关门收信的时候就帮秦峰留意一下，以至于还没到元宵节就帮他等到林小波他爸。
  瓜农林大爷停下来跟门卫打招呼，门卫就顺着他的话询问，认识那么久还不知道他家哪儿的。
  林小波也没多想，直接告诉他，离这边有八里路。北车厂南边的那条大路往西去二里路，再往东八里，一条路到他们村。
  正月十六，秦峰的姑过来送元宵节节礼，秦峰就把此事告诉她。
  大概一个多月，秦大姑带着一篮子东西过来了。
  不巧，那天虽然是周末，秦峰去了省城宁阳。
  顾无益本不想要她的东西，得知林小波的爸要教她种西瓜，她还给林小波的爸一点学费，还答应他不搁北车厂卖，让秦峰尽管放心。顾无益就把东西收下了——这么讲究一人，这次不收回头她还会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由于急着去林家学种西瓜，秦峰他姑也没吃饭，放下东西就走了。
  顾无益像个大人一样，带着几个弟弟送她到大门口。
  秦大姑坐上她丈夫的自行车，回头看到几个孩子还在门口，忍不住说：“这几个孩子将来肯定跟我大侄子一样有出息。这才多大啊就这么懂事。”
  秦峰的姑父点头，“小峰也厉害。随口一个主意就够咱们一家忙活的了。哎，你说你娘家那些人咋想的。我以前以为小峰怕麻烦，懒得指点他们。可从他主动教秦颖做面包，又给咱们找林家这关系，你大侄子也挺好说话啊。”
  秦大姑：“我娘家那些人，饭喂到嘴里都敢嫌难吃。小峰哪敢招惹他们。”顿了顿，“你信不信，要不是我跟他一样看出王根宝不靠谱，也学村里那些人巴结王根宝，他也不会跟咱们说这么多？”
  秦峰的姑--------------/依一y?华/父相信，“啥人找啥人。咱们要是找王根宝，小峰肯定以为咱们跟王根宝一路货色。说起王根宝，秦颖真就这么跟娘家断了？”
  “又不是小孩子，管她干嘛。”秦大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西瓜和反季节蔬菜，没空操心不值得操心的人，“回头别忘了提醒几个儿子，赶明儿从这边过，甭管小峰要不要都给他些蔬菜。”
  秦峰的姑父好笑：“你西瓜还没学会就惦记蔬菜。蔬菜到秋才能种，西瓜明年才能种。早着呢。”
  地里种的小麦都长高了，今年上半年是来不及了。
  秦大姑正想点头，随即一算，离收小麦也就两个多月，“日子快着呢。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渺渺的时候吗？小小一人儿。等到秋就上三年级了。大小子就上初二了。”越说越觉得时间过得快，“再过几年就可以考大学了。”停顿一下，不禁感慨，“过几年我娘家又要出一个大学生。我娘家人真有出息。”
  秦峰的姑父双腿撑着车子，“没完了是吧？”
  秦大姑不说了，心却没停，越想越美。
  随即想到她孙子，也快上中学了，“你说我找小峰——不行，三嫂说小峰睡觉的时候都不够，哪有空给孩子补习啊。我回头找大小子——也不行，大小子得卖冰棒。”
  秦峰的姑父心动，“你给他点钱不就行了。”
  “对啊！”秦大姑眼前一亮。
  农历三月底，清明节来给她爹娘上坟，到秦峰家就要顾无益给她大孙子补习。
  秦老汉眉头微蹙。
  秦大姑不容他反对就表示给补习费。
  这么亲的亲戚，顾无益可不好意思要补习费，他想到一个人，于是就说：“姑奶奶，你找林小波吧。不出意外林小波今年应该能考上市一中。比我厉害多了。”
  “小波这么厉害？”秦大姑惊呼。
  顾无益点头。
  秦大姑犯难：“可西瓜我都学的差不多了，不用再去，他家离我家还远，我这怎么把他送过去？”
  秦峰和秦颖小时候去过他姑家，他表兄弟姐妹也经常来他家过上一段时间。秦大姑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把孙子送过来，却不能往林家送。
  秦老汉就说：“让他过来住几天吧。别嫌大小子要他帮忙卖冰棒就行了。”
  秦大姑忍不住犹豫：“你们家已经有五个了。”
  秦峰：“让大小子帮他补习吧。过了阳历八月十五，天气不甚热了，一天也就卖半冰柜冰棒，耽误不了多少事。补半个月正好开学，接上新书，寒假别掉队，明年考你们那边的县一中应该不成问题。”
  秦大姑想道谢，又觉得一个“谢”太虚。注意到放桌上有奶粉，估计是买给孩子补身体的，便留了个心眼。
  八月的最后一天，来接孙子的时候，秦大姑就给几个孩子买了五盒奶粉。
  当着秦大姑的面，周氏没好意思拆她买的东西。
  人走了，周氏拆开惊呼一声，“这些可得不少钱。”
  秦老汉赶忙说：“赶紧收起来。让大哥二哥知道了，又该怀疑她偏心咱们。”
  周氏赶紧拿她卧室里。
  顾无益忍不住说：“要是每个人都像这个姑奶奶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
  秦峰摸摸他的小脑袋：“想什么好事呢。”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小子，在开学就上初二了，怎么还没开过家长会？”
  “家长会？”顾无益被问糊涂了，“我还要开家长会？”
  秦峰：“二中只比一中差一点，也算是市重点中学，都不开家长会？”
  “应该，应该没有一中那么规范吧。”
  秦峰想想今年是八/九年，“也有可能。回头要是开家长会，可不能瞒我。”
  顾无益也很希望秦峰去帮开家长会。
  期中考试结束的那个周末，顾无益终于盼来家长会。
  那一天秦峰打扮成精英模样，一进校园就惹来老师家长围观，顾无益别提多美了。
  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