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离愤怒的护工阿姨忍不住指着张茹芬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起来。
  “我呸，就你也配做一个妈妈？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妈妈吗？你跟你儿子是仇人吗？还是说着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咱们做单亲妈妈的本来就会被人歧视，你可倒好，是嫌弃单亲妈妈的名声不够好，非要往她们身上泼脏水吗？我们这些优秀的单亲妈妈群体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有了你这么一个害群之马？”
  护工阿姨实在是生气，骂起人的时候火力全开，就这么劈头盖脸地把张茹芬给痛骂了一顿。
  “这么好的孩子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你可倒好，非得毁了他才甘心，你是不是心理变态？你这精神是有毛病吧？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种家伙，你是什么品种的畜生？”
  护工阿姨的嘴皮子也是利索的，根本就没有给张茹芬开口的机会，她酣畅淋漓地骂了一通之后，方才扭头看向了另一边儿坐着，像是已经被自己吓住了的戚妄。
  “戚老师，有些话其实不该我说的，但是我也是不吐不快，咱们做子女的孝顺老人是应该的，但是你要知道母慈子孝母慈子孝，这做母亲的得慈了，孩子才能孝顺，你这个母亲丝毫不为你着想，堪称冷血无情，她甚至还想道德绑架你，戚老师，你听我的，面对这样的人，把你那见鬼的道德都甩开吧，只要你没有道德，她就绑架不了你。”
  看着义愤填膺的护工阿姨，如果不是因为时机不对，戚妄怕是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有些话受制于身份缘故，戚妄其实并不好说出来，但是这个护工阿姨却把他那些想说却没能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戚妄看着护工阿姨，满脸认真地道谢。
  “秦阿姨，谢谢你。”
  秦阿姨朝着戚妄摆了摆手，说道：“你也不用跟我道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我该做的，我实在看不惯你妈妈那副嘴脸，生下你就了不起了？给了你生命就了不起了？是个人长了个子宫就会生孩子，但不是生而不养，那就不配做人妈妈，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生下了孩子就觉得是孩子欠了自己，要掌控孩子的人生，怎么，你这哪里是生了孩子，你这分明是生了个奴隶出来，那你让他叫你妈妈干什么？叫你主人不是更好？”
  只要平日里自己和戚妄闹矛盾，外人一定会劝说着戚妄退让，久而久之，张茹芬也习惯了外人向着自己。
  这还是她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张茹芬一时间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
  不是，她是戚妄的妈妈，她给了戚妄的生命，没有自己的话，他根本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她怎么就没有资格掌控他的生命了？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
  张茹芬气得想要反驳，然而没有等她说完，秦阿姨朝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就没有资格说你了？你不就仗着自己母亲的身份来压人的吗？惯的你毛病，戚老师是你的儿子，我可不是，论起来我年纪还比你大一些，你得叫我一声大姐，当大姐的数落你两句怎么了？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我就是说你了，你能怎么样？”
  张茹芬：“……”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就在此时，啪啪啪的鼓掌声响了起来。
  李昌德在李霄文搀扶下走了进来，他听了秦阿姨怼人的全过程，她说的每句话都说到了李昌德的心坎儿上，让他忍不住为她鼓掌。
  做了父母就了不起了？觉得自己能掌控孩子的一切？
  父亲母亲之所以伟大和神圣，是因为他们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是因为他们不求回报，只想着孩子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是因为他们会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如果生下一个孩子，不给他爱，只把他养大，剥夺他的感情认知，摧毁他的人格自尊，偏执地掌控他的人生命运。
  这样的父母根本就是不称职的。
  爱孩子的父母或许会有各种各样的不足之处，但是他们是绝对不会摧毁自己的孩子，让孩子变成他们的提线木偶。
  利用父母身份去压迫左右孩子的人生，本来就是让人不齿的行为。
  看到李昌德之后，张茹芬的面孔瞬间苍白了下去，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敢与李昌德的眼神对上。
  在李昌德的面前，她所有的卑劣和不堪尽数展现出来，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更改了戚妄高考志愿的人，而他也是张茹芬最不想看见的人。
  李昌德看向了张茹芬，眼中闪现了浓浓的厌恶之色。
  “张女士，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私。”
  第809章 一个妈宝男
  在知道了张茹芬擅自更改了戚妄的高考志愿,并且在他怎么劝说都不肯改口让戚妄复读，一门心思地要让他留在青州市的时候，李昌德其实就已经知道了张茹芬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没有丝毫会干，反而变本加厉,似乎只要不将自己的儿子毁了个一干二净，她便不会罢休。
  过去因为戚妄一门心思向着自己的母亲,李昌德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学生已经迷途知改，要重新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可是张茹芬仍旧要做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李昌德便忍不住了。
  他大步朝着张茹芬病床跟前走了过去，因为速度太快,李霄文险些跟不上他。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昌德就来到了张茹芬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张茹芬，大声质问道：“张女士,我真的想不通,你跟戚妄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当年改了他的高考志愿,让他去了青木大学,只能去青州师范，明明他能有大好的人生，可是为了你,他妥协了，就这么留在了青州市。”
  “行，我们就当你是舍不得戚妄离开你的身边，一定要他守着你，但是戚妄不是已经说了，他会带你去京城的，你为什么仍旧不愿意放他离开？还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还要把你自己的死栽赃到他的身上去？”
  “你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上天去呢？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人海了去了，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是你这样恶毒刻薄的，你这么祸害你的儿子，到底是何居心？你说你想干啥？”
  说到激动处，李昌德气得咳嗽了起来，他的脸色发白，看着张茹芬的眼神充满了浓浓的厌恶之色。
  其实李昌德是个性子很好的人，可是张茹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像是张茹芬这样子恶毒刻薄之人，那可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这么祸害他？
  眼见着李昌德被张茹芬气得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戚妄急忙开口，安抚起了李昌德。
  “李老师，你别生气，你身体才刚刚好，别气别气。”
  听到戚妄那温和的声音，李昌德的眼睛变得湿润了起来，他侧头看向了戚妄，伸出手抓住了戚妄拍打着他胸口给他顺气的手，哽咽地开口说道：“七万个，是老师对不住你，当初如果老师坚持让你复读的话，你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当年的张茹芬虽然自私自利，但到底还是要点儿脸面的，如果他把张茹芬擅自改了戚妄志愿的事情闹大的话，迫于社会压力，张茹芬一定不敢再拦着戚妄复读，而如果戚妄复读之后重新考上青木大学的话，他便可以脱离了张茹芬，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张茹芬尝到了甜头，便越发变本加厉了起来，自己好好的一个天才学生，被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只是跟张茹芬相处了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觉得要窒息了，他真的很难想象，过去的那么多年戚妄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都是老师的错，如果当初我坚持的话，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老师对不起你……”
  这些天李昌德想了很多事情，他越想越觉得当初的自己做错了，再次看到戚妄的时候，他的内心之中充满了愧疚之情，那些情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压垮了。
  他觉得戚妄这个天才被毁跟他也有直接关系，明明他可以为这个孩子铺就一条康庄大道的，可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让戚妄的人生走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都是他的错。
  戚妄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昌德的情绪不太对，人年纪大了，精神气也就不一样了，如果他过于自责的话，难免影响到他的身体。
  听到李昌德不停地在跟自己说对不起，是他耽误了自己，戚妄抬起手，反手抓住了李昌德的手，感觉到他手掌心里面那炽热的温度，戚妄满脸认真地说道：“李老师，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的，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劝过我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无法理解你的苦心，还是选择了我认为正确的道路，造成如今的结果，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我没有选对路，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李老师，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自责，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戚妄说的极为诚恳，他从头至尾都不觉得李昌德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原主的老师而已，而在当初他发现原主的志愿被改了之后，也是他先一步找上门来，并且十分积极地帮忙要处理这件事情。
  当时的李昌德是想要报警的，他要把那个想要祸害自己学生前途的人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那个时候的李昌德真的很在乎原主这个学生，不止因为他是个天才，更多的是因为他身上那阳光开朗的性格，以及他那一份不管对谁都是坦诚相待的赤诚之心。
  如果不是因为李昌德一再坚持，张茹芬不会说出是她改了戚妄志愿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原主一意孤行地要顺从自己的母亲，李昌德也不会失望地没有再劝说原主。
  当年的一切都是原主自己的选择，跟李昌德没有关系，他已经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极致，戚妄并没有任何立场责怪他。
  被戚妄这么一安慰，李昌德的内疚之意少了许多，可是戚妄越是懂事，就衬得张茹芬越是卑劣不堪，这样一个好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活生生地逼死他？
  只是因为这还是懂事儿孝顺，并且一心一意敬爱着自己的母亲，所以她就要生生地逼死他吗？
  “但凡你还有一点儿慈母之心，就不该逼迫戚妄，你非得要把他逼迫的跟你离了心，才肯善罢甘休吗？”
  李昌德痛心疾首地说道，他真的很想骂醒张茹芬，让她改了那些臭毛病，好好对待戚妄这个好孩子。
  另一边儿站着的秦阿姨也跟着一起质问张茹芬，想让她倒一倒脑子里的水，让自己的儿子能喘口气。
  做父母的谁不想着自己的孩子好？怎么有这种一门心思地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绝路上面去的？
  面对这一男一女的指责，张茹芬的脸忽青忽白，难看的吓人。
  她本就是个执拗到极点儿的人，哪怕身临其境体会了戚妄曾经体会过的境遇，她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悔改之意，反而变本加厉地认为一切都是戚妄的错，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
  一开始面对李昌德的时候她还有些心虚，不太敢面对李昌德，可是随着李昌德一直在不停地开口指责自己，她的那些心虚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戚妄是她的儿子，是她生下了他，是她给了他的生命，如果没有他的话，戚妄就根本不可能存在，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聪明，他的才学，全都是她赋予他的，这个孩子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无论她对戚妄做些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自己的孩子她还没有处置权了吗？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的？
  想到这里，张茹芬便又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她看着屋子里面的这些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充满恶意的笑容来。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我就是要控制他的人生又怎么样？我就是要把他困在我的身边又怎么样？戚妄是我的儿子，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他的，我有权利处置他，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说完这番话之后，张茹芬便没有再搭理他们了，转而看向了戚妄。
  这一次，她脸上并没有做出多余的表情，就只是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告诉戚妄。
  “如果你离开青州市，我就上吊自杀，而你就是逼死我的人，只要你敢离开，我一定会寻死，我说到做到，你我做了二十四年的母子，我相信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说到做到，只要你敢走，我就敢死。”
  戚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茹芬，那双澄澈的眼睛里面似乎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雾霭。
  “如果我不离开青州市就会死呢？”
  戚妄反问了一句，他想要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掌控的儿子不想变成傀儡，选择自尽后，张茹芬会不会放他离开。
  然而听到戚妄的话之后，张茹芬却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肆意，就仿佛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似的。
  “那你就去死了吧。”
  一个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孩子轻飘飘地说出了一句那你就去死这样的话来，她已经彻底疯狂了，无法掌控自己的孩子，就让他去死，这是何等的恶毒可怕？
  她用自己的死去威逼戚妄妥协，但是戚妄说自己会死的时候，她却告诉他，那你就去死。
  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妥协，哪怕他会死，她也不会妥协。
  张茹芬猖狂肆意地笑着，模样甭提多痛快了，这是她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卸去自己的伪装，撕去慈母的假面，露出她真实的模样来。
  张茹芬吃定了戚妄，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对她的感情，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她的爱有多深，他不会愿意背上杀害母亲的恶名，所以他一定会留下来的。
  留在青州市，留在自己的身边，留在这腐烂发臭的泥潭里面，跟着她一起沉沦，堕落。
  她没有享受过的美好生活，她不曾拥有的光明未来，这个祸害了她一生的孩子也不要想拥有。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感受到了张茹芬所释放出来的意思，她用自己的行动表明，她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糟糕透顶的女人。
  这些人就算看不惯她又如何？这些人就算是想要打死她又如何？她是戚妄的母亲，她可以掌控他的人生，而他必须要顺从她。
  难道真的就没有人可以治得了她了吗？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可是他们同时也知道，除非戚妄真的冷酷到连自己母亲的性命都不顾，否则的话，他一定会妥协的。
  他走了，他的妈妈会死，所以他必须留下来。
  就在所有人都被愤怒所笼罩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陈杰和赵刚两人带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戚妄扫了一眼那几个医生，发现他们身上的白大褂上印着青州四院几个字。
  这些医生是四院的医生。
  陈杰和赵刚两个快步来到了戚妄的面前，他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戚妄一番，看他没有什么大碍之后，两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他们在病房门外，已经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愤怒之余，他们也在庆幸，先前听了戚妄那些邻居的话，他们一致认为张茹芬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带了四院精神科的医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