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作者:南侠小展      更新:2023-04-17 13:42      字数:4166
  江池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苏云起,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你跟村长家的大娘说小逸和夏荷有婚约的?”
  苏云起一听,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道:“小侄从未这般说过。”
  江池宴皱眉,不怒自威,“没有这般说过?你是怎么说的?”
  江逸看看他,又看看江池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苏云起却是从容地说道:“年前英花大娘要给小逸说亲,小侄跟她说苏江两家早有婚约。”
  江池宴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苏云起,他心里的气这才消了。
  苏白生却问道:“苏江两家早有婚约?云起,你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真有此事?”苏白生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了解苏云起,苏云起不是会编这种蹩脚谎言的人。
  苏云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撩起衣摆,郑重地跪在江池宴和苏白生面前。
  江逸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一紧张,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拉他,“你干嘛?快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云起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仰头直视着江池宴,字正腔圆地说道:“小侄仰慕令郎已久,求世伯忍痛割爱,把他许给我,我苏云起定会一生一世对他好!”说完,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江逸被他磕懵了,愣愣地跪在他身边。
  江池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来,他也设想过自己会有的反应。可是,就算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点可怜的理智瞬间就被恼怒击败,除了恼怒,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江池宴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白生握住他紧攥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轻掰开。
  江逸红了眼圈,蔫蔫地叫了声:“爹……”
  苏云起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送上无声的安慰。
  苏云起看着江池宴,沉稳地开口道:“当初在盛镛将军府上,梓夕姨娘亲口把小逸许给了我,这件事将军和舅父都知道。”
  乍然听到故人的名字,江池宴和苏白生双双愣住了。
  江逸知道苏云起口中说的是他这辈子的娘亲,他心里好奇,却从未开口问过。他猜想,这个女子或许是江池宴和苏白生心里的坎,他不想去碰。
  苏云起继续道:“我娶小逸不是因为这个婚约,只是因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江池宴目光如矩地看向苏云起,苏云起毫不退缩地迎向他的目光。
  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状态。
  江逸跪着走到江池宴跟前,拉着他的衣摆,恳切地说:“爹,我想跟苏云起在一起,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人,爹,您不要生气……”
  江池宴抓起江逸的手,细细地描摹着江逸的轮廓,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爹……”江逸湿了眼眶。
  “我还记得你娘走的时候,你只有一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每天只会哭着喊着要吃奶。你那么软,还爱哭,我最初抱你的时候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把你碰坏了……”
  “爹……”江逸终于憋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就有人跪在我面前说,要娶走我怀里的小娃娃……”
  “爹不会逼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可是,爹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爹走过,知道它有多难。”
  江逸泪眼模糊地看着江池宴的脸,说道:“可是您也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不是吗?小爹是您多少钱、多大的官职也换不来的宝贝不是吗?哪怕失去再多、付出再多也值得,不是吗?”
  江池宴看了看身边的苏白生,突然笑了,他说:“是的,什么都不换。”
  江逸抹了把脸,郑重地说:“苏云起于我同样如此。”
  苏云起同样斩钉截铁地说:“小逸于我亦然!”
  第97章 女儿心
  苏云起和江逸都是有主意的人,他们不会轻易任性,但任性起来却不会轻易改变。这一点,江池宴十分清楚。
  可是,江逸还小,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兴许不用这么早定下来。江池宴抱着一丝侥幸。
  苏白生拍拍他的手,温声劝道:“日子终归是要他们自己过,为人长辈的,把该尽的心尽到足矣,若再多管,于他们反而是负累。”
  江池宴叹了口气,伸手把江逸扶起来,却没管旁边的苏云起。
  终归是……不甘心。
  东屋内,姐妹两个把堂屋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夏荷坐在炕沿上,泪水早就爬了满脸,嘴却用手帕死死掩着,不敢哭出一声。
  梅子在她身边坐着,紧紧攥着她的手,却没有出声安慰。
  等到江池宴四人相继离开,梅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长姐,别哭了,你这莫名其妙地一哭,弄得我心慌。”
  夏荷不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凶。
  梅子急得不行,一把扯掉她的手帕,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光哭有什么用!”
  按照夏荷平日的性格,她肯定会把这件事死死埋在心里,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妹妹,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收了收情绪,哽咽道:“年前,我听到大哥跟英花大娘说、说江苏两家有婚约,我以为、我以为……”
  梅子替她说道:“你以为他说的是你和逸哥有婚约?”
  这话直直地戳到了夏荷的伤心处,她再次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梅子翻了个白眼,试探性地问道:“长姐现在哭,是因为怪逸哥吗?”
  夏荷摇摇头,抽抽噎噎地说:“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又能怪他什么?”
  梅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怪就对了,长姐,你别嫌我说话不客气,咱们这个大院子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大哥和逸哥是一对,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夏荷叹息道:“平日里大哥对逸哥儿多有维护,逸哥儿待大哥也与旁人不同,我并非全然看不出来。可是,深宅大院的,这种事也不少,他们终归是要娶妻生子……”
  梅子摆摆手,打断夏荷的话,“如果这事放在别人身上,长姐这话或许不差,可是你别忘了,那可是逸哥——逸哥什么时候走过寻常的路子?”
  夏荷绞着手帕不说话,可她心里却明白,梅子说得没错。
  梅子观察着夏荷的神色,又问道:“长姐,莫非你真喜欢逸哥?”
  夏荷擦了擦眼泪,坦诚地说道:“哪说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十八了,身边又没有娘亲张罗,本以为还要再蹉跎几年,却乍然听到这件事,一时间心里也就有了这么个念想。梅子,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
  “那长姐是听到婚约高兴,还是因为婚约对象是逸哥才高兴?”
  夏荷摇摇头,低落地说道:“我也分不清。”
  梅子抓起她手,爽朗地说:“这么说吧,小六哥和逸哥两个人,长姐最想嫁给谁?”
  夏荷一听,不由地臊红了脸,“什么嫁不嫁的,你这丫头也不嫌臊!平白无故提小六哥做什么?”
  梅子摇摇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害什么臊?我就是打个比方,就当咱们姐妹间说个悄悄话呗,长姐,我这是在帮你,你就说嘛,说完我帮你解惑。”
  夏荷想了想,低着头小声道:“小六哥吧,他这人挺热心的,大事小情的都爱帮把手。”
  梅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心道:我的傻姐姐呀,那是因为他对你有意思!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梅子嘴上却把小六夸上了天,“我觉得也是,别管怎么说,小六哥在那儿一站就是个男人样子,出门遇到坏人还能保护你。大哥手下带出来的兵还有差的?”
  夸完小六,她又开始不遗余力地黑江逸,“你再看看逸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长得比女人都好看,合该找个男人搭伙,若是娶个女人回家,那就是害了人家!”
  夏荷绷着脸戳戳梅子的脑门,训道:“别胡说,逸哥儿的好在脑子里,可不像你说得那样。”
  梅子躲开她的手,脸上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叹道:“我知道,长姐方才那么伤心不是因为舍不得逸哥,而是害怕自己嫁不出去,是吧?”
  夏荷红着眼,显然认同了梅子的话。
  梅子拉起夏荷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长姐,你也别难过了,你看咱们现在有江伯父,有小叔,还有大哥和逸哥,日子过得一点不比在京城时差。若是以前,哪个会带你踏青、逛庙会?哪个会让你在针线坊管事?以后咱们姐妹间相互扶持,日子得比那些有爹有娘的过得还好!”
  夏荷含着眼泪,郑重地点点头,“是长姐不好,还得让你这个做妹妹的劝解,弄得我倒像妹妹似的。”
  梅子咧开嘴,嘻笑道:“那以后你叫我姐姐好了!”
  夏荷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嗔道:“没正形。”
  梅子笑着说:“长姐可还难过?”
  夏荷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心思罢了。好在逸哥心粗,并没看出什么,不然以后朝夕相处的反而别扭。”
  梅子追问道:“那长姐还别扭不?”
  夏荷白了她一眼,道:“有这么个嘴皮子厉害的妹妹来劝我,就算先前别扭,现在也一点没有了。”
  梅子夸张地叹了口气,感叹道:“要我说,这个院子里嫁给谁都比嫁给逸哥和大哥好,一个娇滴滴的天天赖床,一个就喜欢冷着脸吓人,他们俩凑到一块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夏荷闻言,“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梅子指着她说道:“看吧,我就说你肯定不是真喜欢逸哥,要不这时候能笑出来才怪!”
  “就你知道得多!”夏荷板起脸,逗趣似的拧了她一把。
  梅子咯咯笑着躺开,姐妹两个打闹起来。
  夏荷很快收拾好心情,利落地洗了脸,打理好了妆面,到后院收拾小菜园去了。
  梅子看着她走远了,转身把窗户打开,对着树冠上的人招招手。
  小六从树上跳下来,颠颠地跑到窗前,期待地问:“没哭坏身子吧?”
  梅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姐是纸糊的?哭两下就能哭坏?”
  小六赶紧笑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么!”
  梅子撇撇嘴,不满地说:“要不是看在你对我姐在意的份上,你再求我我也不会帮你。”
  小六讨好地作了个揖,“梅子姑娘辛苦了。”
  梅子拿手扇着风,得意地说道:“放心吧,该问的我都问了,你那个藏了小半年的东西赶紧送出去吧,若再羞羞臊臊不敢送,可别指望我再帮你。”
  小六赶紧说:“不能,晚上吃了饭我就给她。先前不是怕她心里只有小逸嘛,我不想让她为难。”
  梅子“切”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喜欢小白脸啊?”
  小六听到这话,噌地一下蹿出老远,摆着手道:“梅子姑娘,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梅子看着他逃跑的背影,刚想损两句,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身影,顿时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哥……呵呵,你什么时候来的?”梅子干笑道。
  苏云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说话。
  梅子故作镇定地说:“大哥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