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季晏的声音很吸引他的耳朵，即便在那个时候，季晏的唱功在乐坛根本排不上号，可宁蔚偏偏被他的声音给打动了。
  然后是一首歌一首歌的积累，听得越多，他就越迷恋对方的声音，写信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然后慢慢地，他越来越了解这个人，越觉得仅是简单的了解还不够，慢慢就从对声音的迷恋转为对人的迷恋。
  对他来说，这算是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宁蔚也不知该如何去阐述。
  幸运的是，季晏是个很简单的人，对方也很喜欢他的音乐，所以他平淡的不会讲话的性格在对方那里都不是缺点，他以直接的方式去表达，对方也直接地去接受，没有给他设置任何障碍。
  在一起这件事更像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在一起之后，宁蔚感觉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变化，一切还和之前一样，最大的区别恐怕就是他越来越喜欢季晏，越来越想把自己已有的东西炫耀给对方看，不管是他的收藏、他的音乐还是创作时的想法。
  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会很认真去听。
  积累到现在，对方去拍摄《黑幕》的时候，宁蔚才会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他感觉自己想更急切地入侵对方的生活，却又担心太束缚对方而把对方吓跑。
  不去《黑幕》剧组探班也是这个原因。
  季晏拍摄《黑幕》时的疲惫全部都告诉过他，对方已经很累了，不管是应付和奚铭的对戏还是应付麻烦的动作戏，就连休息时间对方也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这件事上。
  宁蔚不希望让对方太紧绷，他去的话，季晏恐怕会把原本用于休息的时间分给他。
  那也没必要，对方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好好拍戏，也好好休息。
  宁蔚也只能默默和季晏聊着天，偶尔会发一点新歌的片段吊着他，看着手机里一张张熊猫生气的表情包，宁蔚忍不住想象着季晏在屏幕那头想听新歌的样子，在不知不觉中，他就会露出笑容来。
  甚至在筹备新专的过程中，他会想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立刻会变得更柔和。
  段意然这时候会偷偷拍着杜渐的肩膀，或者给他发一条信息：“看，大宁开始变态了。”
  但多数时候，宁蔚靠听《山与海》这张专辑解闷，他最常听的自然是《食铁兽》和《补天》这两首，但《山与海》这张专辑里的每一首歌他都没有错过，他同样很欣赏“翼”的音乐，四个人的声音融合时的感觉和一个人单独的演绎是很不同的。
  一张《山与海》成了“蓝色”新专创作期放得最频繁的专辑，“翼”的前面三张专辑也在被循环播放，一天就能把四张专辑循环个遍，以至于段意然都偷偷摸摸给“翼”发消息，劝他们别躲懒，赶紧把五专六专七专八专全部整出来。
  “翼”几人：“……”
  总之就是摸不着头脑。
  《山与海》这张专辑很好听段意然也承认，关键问题是，再好听的专辑天天放也会审美疲劳的。
  宁蔚不会疲劳，因为季晏是他眼里的西施，他俩情投意合越看越美，可段意然会。
  他已经听到快掐人中了。
  第149章 最后一场
  “停。”曲溪羽一伸手, “今天的拍摄到这里就结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季晏脱下戏服，感觉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额头、脖子包括后背全部都是汗, 虽然气温已经降了下来，可每天的体力消耗还是让他觉得很累。
  《黑幕》的拍摄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
  故事的最后, 季晏扮演的李裕和奚铭扮演的谷朝将直接进行生死搏斗，在这几场戏份中，季晏需要从三楼跃下、攀爬水管，还有大量的打戏——尽管他已经渐渐掌握了动作戏的要领，可对打的镜头拍起来确实挺累。
  他揉了揉胳膊, 胳膊和腿上都已经有了淤青, 膏药也贴上了, 每天都很累，不过看着监视器里自己像模像样的打戏，季晏倒还觉得挺满意。
  他从电影中体会到的充实感大概就在这里——从未知到一点一点累积拍摄各种类型作品的经验，慢慢享受所扮演人物的人生。
  从第一部 《我，无名》开始, 到这部《黑幕》, 包括唯一的一部电视剧《长歌当哭》题材都不相同，在参演这些电影的过程中，季晏对表演这件事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看法。
  这种一点一点开拓的感觉真的令人快乐。
  季晏现在很感谢黎响, 是对方把一无所知的自己拽入了电影的世界，他拍《我，无名》的时候确实只体会到了痛苦，但现在，随着拍摄的电影越来越多, 季晏却很乐在其中。
  “明天晚上去不去喝酒？”奚铭拍了季晏一下，“下午去钓鱼？”
  季晏：“……我只想先睡个觉，你都不累的吗？”
  他算是发现了，他合作过的几位前辈一个比一个有精神，以前和黎响朱书光合作的时候，他还感慨过这两位大导演真能熬，结果现在和奚铭合作，对方的精力也旺盛到了堪称可怕的程度。
  反倒是剧组里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咸鱼。
  游戏不香吗？动画片不好看吗？别成天惦记你那破鱼了。
  可奚铭偏偏很喜欢拉季晏出去玩，喝酒撸串还有钓鱼，在季晏印象中，奚铭是很长袖善舞的类型，对方给人的印象应该是每天出入高级场所，品着动辄几十万美金的名酒，结果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对方偶然有一回拉着季晏出门闲逛，逛完了直接找了家烧烤店坐下，点了肉串海鲜不说，还直接开了啤酒和季晏对吹。
  于是，拍摄中两人没建立的感情反倒在这里变深厚了。
  季晏：“……”
  所以奚铭现在连钓鱼也叫他了，他不叫别人，光叫季晏。
  季晏觉得，这就是所谓的一步错步步错，他倒是想逃出奚铭的魔掌，但他早知道奚铭有多么长袖善舞，他把对付投资人的商业措辞都用在季晏身上了，以季晏可怜的应对人的经验，他自然躲不过的。
  他还被曲溪羽拯救了好几回。
  说实话，季晏现在一点都不怕曲溪羽了，相反，导演在他眼中发着圣光，简直是救苦救难一般的存在。
  不过如果他时间足够的话，季晏一般还是会答应奚铭的。
  主要是他的钓鱼技术有了长足进步，都是在拍《少年情诗》那段时间练出来的——在季晏认识的人里，钓鱼技术最为突出的是何庆，据对方所说，他的技术原本只是一般，可惜《少年情诗》剧组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在生存的压力下，何庆苦练垂钓技术，拍完《少年情诗》之后还参加过两次业余的钓鱼比赛，还拿到了奖牌。
  在《少年情诗》上映之前自然是没人关心何庆的这项技能的，但在他凭借《少年情诗》和《消失的杀机》两部电影分别入围华艺奖和长空奖最佳男配角之后，他的这项本领被营销号们挖了出来，也让他狠狠涨了一波粉。
  何庆原本走的是正剧路线，粉丝多少于他并不重要，不过粉丝数量增长之后，何庆倒是接到了几个推广和代言，商业收入上提升明显。
  所以何庆也时不时地喊季晏出门钓鱼，季晏不理他的话，他就回疯狂宣传掌握一门技能的重要性，并且在季晏装不在线的时候发一堆鱼的表情包。
  现在他俩的聊天模式很简单，一般如果何庆找他的话，除了10%的公事之外，90%都是——“[鱼]？”
  就是这么干脆且不带丝毫感情，像一个冷漠的鱼类杀手。
  ……
  《黑幕》剧组虽然有曲溪羽这样严厉的导演和奚铭这位超一线演员在，但拍摄的整体氛围倒是很不错，曲溪羽虽然严厉，但那只是因为她对拍摄的要求很高，剧情拍摄的准备工作通常很完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几乎做到了100%的配合，在这样的剧组拍戏反倒是很舒心的，对手戏演员高质量的发挥也带动了季晏。
  在他看来，拍摄《黑幕》和拍摄《我，无名》、《少年情诗》以及《消失的杀机》三部电影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另外三部电影拍摄期间，季晏面前是没有如奚铭这么出色的参照在的。
  尽管没有人要求，但事实是，只要是和奚铭的对戏，季晏都会把自己绷得更紧，注意力集中到100%甚至超越那个限度，只要奚铭出现在摄影棚内，对他的压力都是无法言说的。
  有对方在，季晏必须强迫自己做到更好。
  当然，尽管神经紧绷，季晏却并未被压垮，相反，和业内最出色的演员的对戏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亢奋感，他整个人都投入了进去，神经、视线、动作、心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沉浸在了拍摄这件事中，几乎是忘我的状态。
  说实话，这种感觉其实挺爽的。
  ……
  《黑幕》的最后一场戏是在雨中进行的。
  从电影开拍之后，剧组就一直盼着一场大雨，等了很久，等来的要么是十来分钟的雷阵雨，要么是从早上到晚上的小雨，所以这场戏一拖再拖，剧组已经在考虑人工降雨了，但人工降雨的效果一般没有真实的雨效果好，特别是这种自带电闪雷鸣特效的。
  在雨中，季晏和奚铭完成了一场打戏。
  这一场，两人全部是亲自上阵而没有用替身。
  之前之所以用替身，倒不是因为打戏动作有多狠，而是因为当时穿插着一部分文戏，那一部分文戏按剧本的时间节点应该是在打戏之前，所以他们身上不能有伤痕。
  这一场的话，为了拍摄效果更逼真，两人的动作戏镜头更多，还另外有一场排爆戏。
  拍摄之前，郭海和两人叮嘱了很久，讲述戏份拍摄的要点，讲述打斗中要注意的场景。
  一开始是夺枪——
  谷朝和李裕的子弹几乎都用尽了，李裕的弹匣内还有两颗，谷朝的却已经空了，于是他自远处直接向李裕扑来，将李裕的手/枪甩到了河道里。
  两人就在地上疯狂地扭打起来。
  李裕对着谷朝面庞来了一拳，谷朝也毫不相让，拧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翻转，下一刻却被李裕找到机会，对准他的下巴砰砰砸了好几拳。
  季晏和奚铭虽说是真打，但一直掌握着分寸，在郭海的指导下，两人很清楚要怎么打看起来才像回事，手上动作看着狠，但并未真正伤到对方，不过磕碰还是有的，奚铭一拳直接揍在季晏鼻梁上，对方刚一松手，季晏就觉得鼻梁发酸。
  两人一路互揍着，一拳比一拳狠，慢慢地，两人的脸都显得无比狰狞，谷朝愤恨地吼着，愈发凶悍地揍着李裕，可李裕却顶着一张被他揍到模糊的脸放肆地笑着：“打死我吧，没关系，和我一起堕落吧。”
  他是一个对生死无所谓的人，或者说，他其实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
  可对谷朝来说，李裕毁掉了所有他珍视的人，他一开始还能保持从容，但现在，他对这个人只有止不住的愤怒与杀意，他的表情越来越凶狠，可李裕的眸子里却满溢着期待。
  他就如同魔鬼一般，即使是死，他也要把谷朝拉进他所属的黑暗世界。
  李裕的笑容几乎可以用疯癫来形容。
  镜头这一刻拍摄着两人的近景——并不开阔的画面内，谷朝和李裕的表情都无比清晰，连毛孔都能拍摄得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如此，现场众人才能深深体会到奚铭和季晏的表演实力。
  谷朝这个角色奚铭驾驭起来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在奚铭的演员生涯中，这也属于比较有挑战性的一个角色，所以他拿到剧本后就确定了要参演，而针对李裕这个角色的人选，奚铭毫不犹豫地点了季晏的名字。
  如果说一开始季晏被邀请有长空奖提名这个因素在内的话，那么现在，仅看此刻仿佛定格一般的画面，季晏恐怕是李裕这个角色的唯一人选。
  年轻演员中，谁能和奚铭对戏而不落下风？
  《黑幕》剧组原先想不出任何一位演员的名字，可看过季晏和奚铭的对戏后，他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答案。
  在他的演绎下，李裕的疯狂、冷血、残酷……这些恐怖的特质被他完完全全地演绎了出来，从拍摄的一开始到最后，无论是智斗戏还是打戏，季晏都始终保持着高水平的发挥。
  这个镜头里，尽管面庞已经血肉模糊，可李裕的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却依旧存在，他就像一张黑网，牢牢地笼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黑幕本身。
  第150章 拍摄完毕
  “瘆人。”
  “谁被李裕这种变态缠上了是真的倒霉。”
  剧情的最后, 李裕和谷朝都没有了再继续打下去的力气，李裕一边吐着血，一边向谷朝描绘着他动手看着活生生的人变成尸体的感受, 提起来时他甚至有些餍足。
  “谁让我遇到了你呢？”他轻笑道, “你有我没有的一切，家人, 朋友，幸福。”
  偏偏谷朝对待那样的李裕都愿意正视，都可以平等对待。
  李裕的心理却早已扭曲，谷朝越把他当一个正常人看待，他越是想看到对方幸福被摧毁那一刻的表情。
  他拥有的不幸, 他要让所有人都体会一遍。
  谷朝的愤怒、谷朝的悲伤……只会让李裕体会到深深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