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从头到尾都没有放什么狠话，也没有刻意去恐吓威胁不给钱就撕票，但是该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到位了。
  恐吓和威胁只是低级的表达方式，隗辛不需要那么说就可以让波波夫家族深切地体会到来自她的威胁。
  这篇新闻报刊的底下居然还有相关媒体人给出了几个社评：“毫无疑问，如果‘无光’的目的是吸引大众眼球打击波波夫家族，那么他们肯定已经成功了。不管他们的手段是低劣还是高尚，他们都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即扩大影响，以及要钱。但是‘无光’是否能成功要到那一百亿的天价赎金，具体还要看波波夫家族的态度。我个人认为，波波夫家族很难拒绝‘无光’的条件。”
  第二条社评：“从无光这个组织亮相以来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们定然会成为一个影响联邦安定的定时炸弹。他们要钱，他们要扩大影响力，在那之后呢？他们还想要干什么？”
  隗辛又看了看联邦最大的新闻网站，新闻网站右上方有一个显眼的排行榜，排行第一的新闻是：“季米特里·波波夫被绑架，绑匪索要一百亿天价赎金。”
  下面两条新闻，一条是“联邦高官侵吞千亿公款落网”，另一条是“深海矿井事故一百五十六名工人遇难，矿业公司资金链断裂无力赔偿”。
  再往下看，“‘无光’组织隔空回应波波夫家族，组织话事人代号‘黑蛇’。”
  很好，舆论在持续发酵，无光的影响力在持续走高，“黑蛇”这个代号将被更多的人所知晓。只要玩家们不是生活在穷乡僻壤不能联网的荒芜区，应该都可以看到隗辛搞出来的大新闻。
  第一世界的玩家论坛上，“黑蛇”的个人板块就挂在导航栏上，非常显眼，玩家们看到这个相似的代号就会产生联想。同时，已经获得了很多论坛情报的联邦以及机械黎明等组织一定也会对这个代号产生联想。
  所有知情人都会怀疑无光的黑蛇和第一世界的黑蛇是同一人。
  隗辛可以利用这个组织钓鱼，也可以利用这个组织招揽有才能的人。
  “来吧……来吧……”她在心里说，“让我看看，第一批被吸引过来的鱼都是谁？”
  ……
  装潢复古的办公室里，波丽娜看着被传送过来的电子文件夹，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从她掌权以来，她一直都是沉稳的、冷静的，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以至于她的助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地偷觑她的脸色。
  嘀嘀一声，一则通讯打了过来。
  波丽娜扫了一眼通讯栏显示的名称，皱了一下眉，直接把通讯给挂断了。
  然而挂断没两三秒，又有一则通讯打了进来，通讯栏显示的是同一个人。
  波丽娜接起通讯说：“喂？”
  “你似乎火气挺大的。”电话那头的男人别有深意地说，“你是因为儿子被绑架了而愤怒，还是因为家族声誉被影响了而愤怒？”
  “那是我的儿子。我可以对他失望，也可以认为他不成器，甚至能对他放弃培养，让他做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但是别人没有资格伤害我的儿子，也没资格对我的儿子评头论足。”波丽娜冷漠地说，“如果你是为了找我商谈股份转让的事，那就不必了，没得谈，季米特里还没死。”
  “亲爱的姐姐，你提季米特里的语气像是在提起一件你曾经很喜欢，但现在并不是很喜欢的物品。你该认清事实，季米特里就是没救了，他说出了不该说的事，就算被救回来，也只能当家族的边缘人物。”男人说，“那份家族产业，我……”
  波丽娜没听自己的弟弟说了什么，她直接挂了通讯。
  她坐在办公椅上思考了片刻，拨通了一则通讯。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未尝不能利用人脉解决。
  “抱歉，打扰了。你们特情处那边有批复了吗？”波丽娜在通讯接通时放缓了语速，压下了火气，用自己平时说话的腔调问。
  “有了，我正要告诉你来着。上面认为这件事特情处可以介入，但是特情处最近事务繁忙，你想请的那位可能需要等个几天才能去白鲸市……”
  波丽娜说：“好，我知道了。只要能来就行。”
  她结束通讯，望着办公室外白鲸市深灰色的天空，点燃一根女士香烟靠在办公椅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压下心里烦躁的情绪。
  ……
  “为什么突然派我到白鲸市？”琥珀不解地问。
  “去和那里的同伴接头……以及去调查一些事。”ghost慢慢说，“我会和你一起。”
  “不能透露到底是什么事吗？”琥珀说。
  ghost想了想：“和你的老队友有关。蓝雀……不对，她的代号换成‘富婆’了……其实她曾经也是反抗军成员。”
  “她？！”琥珀惊愕万分。
  ghost说：“曾经是。现在她叛逃了，但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我们现在要去捉她，捉不到活的就杀掉她，懂了吗？”
  琥珀表情复杂，一时间什么也没说。
  ……
  “白鲸市……白鲸市……”银面无聊地说，“我去过，那时候是冬天，我杀死一个敌人时为了躲避对方的攻击身体化成了水，结果我被冻住黏在地上了……我讨厌那里。”
  “有刺蔷薇在你就不会被冻住了，这次的任务她也去，她能用自己的能力帮你化开冰……对了，现在不是冬天，是夏天，不冷的。”夜蝉指了指银面身后，“现在你需要去准备装备和你的几位队友汇合了。”
  “哦……好。”银面不情不愿地转过身，问道，“我们为什么突然要去白鲸市执行任务啊？”
  “啊，差点忘了说。组织刚刚确认过了，富婆可能没有死。”夜蝉耸耸肩，“我们要想办法找到活的她。”
  银面的身体像冰雕一样定住不动了。
  夜蝉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就不耐烦地扭头一看，结果一眼看到银面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种……喜悦？！
  “……银面。”夜蝉的语气不复刚刚的轻松，反而透着审视和疑虑，“你在想什么？”
  银面茫然地看着夜蝉：“你说她没有死。”
  “她叛逃了，假死。”夜蝉打量他，“你的脑子最好能拐一拐弯儿，银面。我们要找到她，杀死她，不是为了找她玩过家家。”
  第186章 无边暗界41
  “叛、叛逃？”银面像是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一样呆呆地重复，“叛逃？她？”
  “是啊。”夜蝉说，“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但是对于你来说，好像一开始接触的就是另一个‘她’吧……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脱离了机械黎明，背叛了我们，必须得死。”
  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赶紧去准备装备，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她是个可怕的敌人。”
  银面站着没动，他见夜蝉想要离开房间就快步挪到他面前拦住了他，执着地问：“富婆为什么要叛逃？她为什么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夜蝉愣住，他看着银面透露出不一样神色的淡粉色双眸，忽然间认识到了一件事情——这是银面第一次没有直接遵从任务指令。
  他居然学会询问、学会追根究底了！
  以往他都是接到任务二话不说就去做，不管是杀男人女人还是小孩，他都不会追问理由。现在组织给他布置清除叛徒的任务，他竟然问了原因！
  见夜蝉没有回答，银面迷惑地问：“为什么不回答我？”他想了想，“我的权限不够吗？这是只有上面才能知道的机密吗？”
  “不是。”夜蝉稀奇地看着银面。
  银面潜力非凡，作为一名觉醒者，他在组织内的权限是够的。可问题在于银面只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人”，在某些事情上，他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只用做个工具就好了。
  “那不能说吗？”银面盯着夜蝉。
  夜蝉想找个理由把银面敷衍过去，可这时他的头盔里传来了夏娃的指令。
  “可以酌情告诉他。”夏娃如此说。
  夜蝉惊了一下，头盔下的脸不自觉浮现出怪异的表情，一时间有点没理解夏娃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想了想，决定遵照夏娃的命令对银面说出一部分实情。
  “富婆的真名你是知道的吧，她叫隗辛，是我们老板隗海栋的女儿。从她十几岁开始，就一直以蓝雀为代号执行任务。但是从7月27日开始，蓝雀就不复存在了，她被不知名的存在用未知的手段替换了。”夜蝉简明扼要地说，“富婆是替换掉她的人取的代号。也就是说你认识的从始至终都是富婆，富婆不是老板的女儿，也不是我们的同伴，她是个冒牌货。”
  银面越发无法理解夜蝉再说什么了，“富婆是冒牌货……那她潜伏这么多天，和我们一起完成任务，和我们并肩作战，她没有伺机杀了我，还和我同吃同住……她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也许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实力，也许是当时她还摸不清状况，所以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夜蝉说。
  “富婆归属什么组织？她是卧底吗？”银面说。
  夜蝉啧了一声，“她没有组织，也不是什么卧底，没有任何人帮助……”
  这就是最离谱的点了！她什么都没有，连记忆也没有，居然还可以装那么长时间不露馅……夜蝉严重怀疑那位“隗辛”在他们的第一世界身份也不简单，说不定是一个隐藏在特殊部门里的杀手。
  银面努力转动大脑：“她的真名叫什么？”
  夜蝉说：“隗辛。”
  银面满脸迷茫。
  “别露出那种‘你到底在说什么’的蠢样子了。”夜蝉敲敲自己的头盔，“你知道平行世界的概念吗？”
  银面：“平行世界是什么……”
  夜蝉无语了。
  他心里嘀咕该向提个夏娃建议，让人造人激活出厂的时候多往他们空白的大脑里植入一些基础知识。银面是最初一批被制造出来的人造人，当时的技术还不是很成熟，也有很多没有考虑到的情况。
  银面虽然会学习，但是他的学习能力和理解能力比起自然人来说太差劲了，共情能力也非常微弱。这是他生长环境导致的，他从小就生活在研究所里。
  “把我们的世界比喻成一张纸的话，平行世界就是和我们世界一模一样的另一张纸。我们是生活在纸上的人，另一张纸上也生活着和我们相似的人。”夜蝉说，“富婆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她占据了蓝雀的身体，伪装成蓝雀继续生活。”
  银面勉勉强强理解了夜蝉的话：“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吗？”
  “有，但我们并不清楚阴谋是什么。”夜蝉摊手，“顺带一提，富婆……蓝雀身上的情况不是个例，有许多人都被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替代了。”
  他笑笑，“说不定某一天醒来，我也会被替代。”
  “富婆——我是指另一个隗辛，她做过危害组织的事吗？”银面低声问。
  “做过。她投靠了我们的敌人，可能还杀了我们的同伴，red和调酒师，以及夜莺。以上三位我不确定他们的死因，但多半和富婆脱不了干系。”夜蝉重重地拍了拍银面的肩膀，“你长期和富婆相处，应该能看出来，她这个人报复心很重，行动力也强。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做对我们组织不利的事。”
  银面轻声说：“所以我们必须要杀掉她？”
  “没错。”夜蝉说，“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答吗？没有的话你可以滚去收拾东西了。你差不多浪费了……”他看了眼电子表，“五分钟的时间。”
  银面跟提线木偶一样走出了房间，一步一步挪到装备室里。
  刺蔷薇已经在组装装备了，她咔嚓给自己的机械手安上了一把伸缩刀，刀刃自动回缩自动伸展，非常锋利。
  “你状态怎么回事？”刺蔷薇皱眉，“给我整理好状态！我们是要执行任务，不是去送命的！”
  银面一屁股坐在装备室的地上，喃喃：“我们这次是要去杀富婆，她其实没死。”
  “我知道，接到任务通知了，上面写着目标是谁。”刺蔷薇说。
  银面在地上坐了半分钟，垂头丧气地爬了起来。
  他摸着冰冷的枪械，把它拿起来试了试手感，想象子弹射入隗辛身体里的场景。
  那个幻想出来的血腥场景令他手指痉挛了一瞬，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枪不是个好东西”的念头。
  它是用来收割人性命的东西，对人开枪，那个人就会死，死亡就意味着那个人再也说不了话，再也不能吃饭做饭睡觉，那个人的尸体会默默发臭，变成白骨……
  银面放下枪，盯着它看了很久。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还要和拨调过来的几个新队友汇合。”刺蔷薇不耐烦地提醒银面。
  银面如梦初醒般重新抓起武器，将它扣在腰带上。
  “行了。被背叛被愚弄的愤怒我也有，但你这样也太不成样子了，还是个合格的战士吗？”刺蔷薇提起装备箱说，“走，干掉叛徒就能平复那种情绪了。”
  银面也提上装备箱，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