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运达看了眼带着淡淡笑容的崔雨珍，顿了顿后还是答应下来：“行，那就周六下午吧，上午下班我到你们学校门口等你，我请你吃饭，随后我们去看电影。”
  崔雨珍按捺住心中的神采飞扬，点了点头，等赵运达骑着自行车离去，走路的步伐都轻盈起来，这还是赵运达第一次主动请自己吃饭。
  这一年间，自己会找理由，以组织学生参观实验室为由，或者朋友聚会的时候叫上赵运达，一来二往，俩人也算是相熟的朋友了。
  崔雨珍想着慢慢接触下来，他总会觉察到自己的用心的。
  毕竟感情的事其实很微妙，哪里是必须明言挑明了才行，其实细微处，他应该是感觉得到的。
  赵运达确实从崔雨珍的接触中，觉察到她对自己是起了心思的，赵运达现在愿意和崔雨珍接触一下，也许从他内心深处，是想试着接触一下，看看是不是合适自己的。
  厂里通过几天的调查，胖子、封国良几人到了封家小院。
  胖子说了说情况：“王顺就是车间的工人，还在试用期内，他是车间的老人手李东带着的新人。
  我前段时间处理过李东，是因为他在计件的记录上做了手脚，总是会给自己多计点件数，把小队的几个工人的件数匀给他自己，当时扣了他当月的所有奖金。
  李东当时就不满意，说是我大题小做，原本厂里同样的工作，两个小队的员工拿的工资就多，干同样的活，为啥他们拿的多。”
  据胖子所言，李东不是胖子和封国栋所属的两个小队的，是外聘的员工，这种小队的企业，小队的员工的工资其实和外聘的是一样的，真正不同的在于分红部分。
  因为罐头厂也延续了渔场的利润分配模式，把分红一部分放在了每个月的奖金上，是为了把一部分利润发在平时，一部分会在过年的时候统一结算。
  这样就会导致，小队的员工奖金看起来比外聘的高很多，其实这部分奖金是分红所得。
  封国良在胖子解释完也汇报了情况：“李东这个人我们了解了一下，人还是比较偏执的，在车间经常含沙射影的挑起小队员工和外聘员工的矛盾，话里话外就是干同样的活，奖金不一样就是欺负人。
  而且，我又到公安局见了见被暂时关押的小李，他说李东找他在宿舍喝过酒，就是设备进厂的第二天，小李说他喝得太多了，俩人在宿舍喝完酒就睡着了。”
  小李拿着设备间的钥匙，还是有嫌疑的。
  因为胖子对众人说：“就是省城那俩技术人员太过于热情了，原本计划是我和俩技术人员上去看看的。”
  封国栋微叹口气，点头道：“是啊，那俩非要亲自指给我看看技术要点，我就抢了段厂长的活了！”
  封国栋嘱咐几人：“查的时候不要打草惊蛇，厂里正是建设期，晚上也有很多员工在那里住宿，去查查看有没有人看到什么。
  现在也只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就算胖子惩戒过，但扭掉螺丝，支走小李和姚志愿，如果是真得，那就是故意杀人啊，什么深仇大恨，要置人于死地呢！”
  胖子咬了咬牙，发誓一定要查出真相，要是真得，那封国栋岂不是替自己上去的。
  胖子想起那一刻的触目惊心，想着要是自己上去了，估计现在也玩完了，哪里能像封国栋一个练家子似的捡条命回来，这张胖脸要是先着地，就算是带着安全帽，估计也像那位省城来得，一命呜呼了。
  胖子几人走后不久，张茂森来到封家，最终还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每家赔偿7000块钱，家属现在已经签字了，我已经找车把家属和尸体拉回省城了。”
  沈冰月也松了口气，要说现在事故死亡，正规赔偿不过1000块钱了事，就算是经公，赔偿的上限就是这样。
  7000块钱在81年，还是很值钱的，万元户在这个时候可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不过再多的钱换不回来两条鲜活的生命。
  为了争取家属的谅解，这种赔偿是私下签的协议，人不在了，为了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家属们悲伤过后，还是会因为巨额的赔偿而妥协的，毕竟拖家带口。
  钱有时候是个好东西，可以让死者的儿女和父母有一些倚仗。
  厂里人多眼杂，细细的调查还是会流出蛛丝马迹的，沈冰月原本是要跟着到厂里调查的，但被封国栋严词拒绝了，没有商量余地，“不许去，厂里有胖子几个大男人，如果这件事真得是李东干的，就说明很危险，谁知道他会再做出什么事来，你不许趁着我不注意，偷偷跑过去，听话。”
  封国栋私下交代特地嘱咐张茂森：“到厂里也告诉胖子和国良哥，这件事不要让冰月参与，太危险了，她已经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冲锋陷阵的事哪里是个女人干得。”
  张茂森知道封国栋心疼媳妇，满口答应下来：“这点我知道，沈同志适合出谋划策，那绝对是个扛把子，不愧是从公社出来的，看问题就是稳准狠，但您说得对，冲锋陷阵还是柔弱了些，这件事确实不适合她干。”
  封国栋微挑剑眉，很满意张茂森的表态，销售做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确实是个能干的，而且口风紧，对封国栋的提携之恩也铭记在心，这样的人，封国栋还是很看好的。
  张茂森在离开封家的时候，在院子里对沈冰月说：“这笔赔偿金其实你不用自己掏，厂里会妥善处理这笔账的，这都是为了厂里的利益。
  我在国营厂的时候，厂里偶尔也会出安全事故，也都是做工作，也会拿钱解决问题，赔偿这种事，大都是背靠背的谈，谁不好说话就多给点，出人命了谁也不愿意看到，拖家带口的都得靠钱呢，大多数是会解决的。
  你不必太担心，就在家里照顾好场长，他担心你呢，剩下的就交给我们，现在的情况起码场长不会被关进去，这就行。”
  沈冰月也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死者家属同意私了，是最为关键的，剩下的，起码现在小李和姚志愿已经承认渎职问题了。
  责任问题是一定会追究的，不过不被关进去就好，现在罐头厂已经被责令停工，全面整改，15天后查验合格才能开工。
  但这是注定的，只能积极整改，处理订单违约责任，损失是难免的。
  沈冰月也没办法，就在家里，熬鸡汤，擀面条给封国栋吃。
  封国栋吃上了手擀面，苦中作乐：“媳妇做得就是劲道，我这条腿和胳膊没白受伤，这不，媳妇每日里伺候得我跟个大爷似的，哪里有这般好的待遇。”
  沈冰月只是轻笑着：“就你嘴贫，估计你都着急的躺不住了，想亲自去处理这件事了，还说得好像跟个没事人似的。”
  沈冰月给封国栋递过来毛巾，封国栋擦了擦嘴角，满目柔情，把沈冰月拉到自己的怀里，压住那只伤了的胳膊，闷哼了声，也不撒手，只是垂眸望着她，低语：“我媳妇真好！”
  随后凑过去想一亲芳泽，被沈冰月躲开了，捂着嘴，嫌弃道：“刚吃了蒜了！”
  封国栋爽朗的笑着，松开了手，看着妻子把电视机搬到床头的高脚凳上，为无聊的养病生涯带来一剂调剂品，想着这腿伤了，不用整日里忙忙碌碌，但真的休息下来，整日躺在床上，也受罪！
  封国栋的眼神流转在妻子曼妙的身影上，喉咙滚动，但看着绑的结结实实的腿，顿觉得很煞风景。
  原本没出事，自己计划到京都后和妻子一起去看电影，过渴望已久的二人世界，现在只能规矩的待着养伤了。
  想着这些年还是太过安逸了，疏忽了练功，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惊慌失措，要是像十几岁的时候在山上练武的时候，那肯定是会轻松自如的应对的。
  封国栋感叹着：“等伤好了，我还是要把以前的功夫捡起来的，就算是强健身体，也是个好的锻炼方法。”
  沈冰月也赞同：“嗯，你到时候也教教鸿辉和鸿旭。”
  第335章 真相
  胖子主导的调查很快有了着落，因为虽说是私下偷偷查，但是厂里的员工都互相认识，尤其是小队员工和外聘的员工都有各自的圈子，问李东身边的同事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李东一听，直接跑了。
  虽说厂里处于停工状态，但员工都没有放假，厂里要整改都忙忙碌碌的，少了一个人，车间立马就发现了。
  胖子带着人把李东所住的宿舍翻了底朝天，没发现什么，但如此大张旗鼓的，一名员工提供了重要的线索：“前几天晚上我上茅房的时候发现李东拎着扳手从库房走出来，还想着这么大晚上了去那干啥？”
  胖子很激动，细细询问，时间就是李东和检验科小李一起喝酒那天，而且员工反应李东出来的时候还上了锁！
  胖子一方面让人报案，一方面带人马上到李东家里找，不过李东早跑了。
  公安得到报案，觉得李东有重大嫌疑，通缉了他。
  李东是两天后在山上一个山洞里被抓到的，封国栋和沈冰月得到消息，觉得做贼的总是心虚的，如果他不跑也许根本找不到破绽也是有可能的。
  李东很快交代了，吕伟特地到封国栋家里告知了情况：“李东承认是自己拧了螺丝，是和设备科的小李喝酒后听说段志杰（胖子）要视察，会用到吊机，一时间酒劲上头起了报复心。
  听说他们有过节。李东第二天一早酒醒后，原本是有些后悔的，不过刚好遇见段志杰早上过去查岗，迟到又一身酒气的李东又被训了一顿，他气不过就在机床上动了手脚，指挥着王顺把设备间检查吊车的员工支开了，这算是蓄谋杀人，其实属于激情犯罪了。”
  照案件的情况，封国栋还是很窝火的，吕伟走后，他靠在床上，很悲伤的对沈冰月说：“两条人命啊，就算胖子和他因为工作的事有恩怨，但搭上两条不相干人的性命，这种人也是无药可救了，不过……”
  封国栋蹙眉道：“冰月，以前我辞职干渔场，其实没有想到规模会越来越大，规模大了就需要有人干活，光靠两个小队的人是不够的，在社会上招人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反思一下的，根本原因还是小队员工和外聘员工对奖金不同的巨大落差引起的。
  这两年，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们都知道，奖金里其实还有小队的分成，就是觉得平时发放一些，年终再发放其实也挺好的……”
  沈冰月伸手抚平了封国栋眉宇间的竖纹，安慰着：“小队企业在我们市，咱们做得是最大的，参考的是国营厂的管理情况，但是其实我们和国营厂还是不一样的。
  我们自负盈亏，要是挣钱了分成和人头费就非常好，把这些分红钱逐月发，就算你说是分红，但是员工拿到手一看别人的，比自己多非常多，巨大的落差就会有敌对情绪的。”
  封国栋很烦心，最终试着问妻子：“要不问问大铭，他学经济的，京都大学啊，你瞧瞧咱们省城的农学院门路都很广。
  京都是个大地方，或许能找到个能人，给我们教授一下合适的管理方法和薪酬体系，而且，我这几天想了想，还是要找个熟悉法律的，给厂里提供法律支持的，要不然出了事，管理层一惊一乍的，摸不到头脑，最后，混到让厂长媳妇出面解决难题了。”
  封国栋对此确实是很郁闷的，原本这件事是要瞒着媳妇的，怕媳妇担心嘛！
  谁知道，最后还是依靠着媳妇敏锐的观察力，才逃脱了牢狱之灾。
  封国栋恭维媳妇：“我算是发现了，我真是娶了个福星回家，我媳妇在公社是干啥的？
  整日里处理纠纷案件的，在国营厂当过副厂长的，要是在渔场和罐头厂干，估计我这个负责人也靠边站了。
  咱现在就应该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件事我得着手干了，要不然，哪天再出事，我这负责人还会搭进去的。”
  封国栋召集了几个骨干在封家开会，主题意思就是要改革薪酬体系，健全安全制度，找一个懂法律的全权代理渔场和罐头厂涉及法律的事务。
  封国栋执意举着拐棍，到罐头厂开了个全体员工大会，在会上做了检讨，并宣布了这次事故的处理结果。
  李东被抓了，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姚志愿和小李渎职，这件案件被牵连，已经被控制着，也会判刑的！
  封国栋作为厂长，今年的奖金全部扣除，胖子作为分管副厂长，今年的工资和奖金全部扣除，车间主任也扣除了奖金。
  在会上封国栋承诺：“我们深刻反省，会着手改革薪资结构，小队分红将彻底从薪资里剥离，独立核算。
  我们是个小队的集体企业，创业之初，全靠小队每家每户出资建立起来，企业的兴致决定了它的利润分配方式，因为分红支付方式的问题引起的一系列不满也是因为管理中的不当做法。
  这次安全事故的代价是沉重的，两条人命，无限期的整改，现在我能承诺的是，这部分亏损由企业账上资金承担，小队分红和人头费将按规定承担这部分损失。
  员工的工资我们仍旧正常发放，以渔场的盈利兜底，以保证大家的生活开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彻底整改，争取厂子能早点重新开工，有利润大家才能继续干下去，要不然厂子死了，大家也会都失业的。”
  封国栋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小队的员工有几个带头表态：“厂长，要是亏损了，我们就不要分红了，要是还不够，我们每家继续拿钱出来，我们的罐头厂一定要继续干着，我们都跟着您干！”
  封国栋还是很感动的，说到底，小队的家家户户倚靠着渔场和罐头厂都是挣了钱的，谁都不愿意厂子干不下去。
  封国栋让财务发放了这个月的工资，外聘的员工拿到了工资，虽然这个月没有奖金了，但是每个普工一个月30块钱的工资还是很高的，这时候，谁都不想这罐头厂散伙了，散伙了，工资就没了……
  第336章 温馨生活
  沈大铭已经打到厂里几次电话了，今天沈冰月搀扶着封国栋到厂里的时候，才接到电话。
  电话里沈大铭很焦急：“姐，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给我们说一声呢？我还是打电话到爸的厂里听说的。这几天都联系不上，我和晓铭都买了晚上的火车打算回家了。”
  沈冰月阻止了沈大铭：“没事了，就是没顾上，给你们说你们也瞎担心，不过大铭，有个事你帮忙问一下……”
  沈大铭听了姐姐的电话，把活揽到了自己身上：“那行，我们平时上课也研究社队企业的现状呢，我去找老师问问看看情况。”
  沈大铭打电话的时候，沈晓铭凑近电话，贴着耳朵努力的去听情况，最后迫不及待地抢过来电话，“姐，我姐夫真得没事吧！给姐夫说，我一会让人给他捎了他喜欢吃的烤鸭，下午我去买，明天他就能吃上了，让姐夫好好养伤，天天多吃肉。”
  沈冰月都被逗笑了。
  挂了电话，沈晓铭对哥哥说：“姐夫好在没事，不然我们哪里找这么好的姐夫，你好好问问你们老师，这事就交给你了，我再去给姐夫买烤鸭去，让销售点的人带回去。”
  第二天，封国栋拿到员工从京都捎回来的烤鸭，还是很高兴的，在妻子面前炫耀：“看看小舅子多关心我，混得就是好啊！”
  封国栋正在炫耀自己在沈家混得好，俩小舅子都争相关心，听见砰砰砰的拍门声。
  沈冰月去开小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