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中香 第19节
作者:
闲与山月 更新:2023-04-17 15:29 字数:4171
桑棉摇头,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哑声说道:“我没事,秦娇,你扶我回去吧。”
“真没事?医生说低血糖身上最好带点巧克力和糖之类的,我刚去给你买了一大袋,你记得随身塞点到包里。”秦娇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告诉你男朋友?”
“不用,他马上考试了。”桑棉扶着她下床,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晕倒的时间不长,现在宿舍楼还没关门,她摸到手机,这才发现方静宜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她垂眼,脸色越发苍白,趁着秦娇出去给她倒水的功夫,给方静宜回了一个电话。
“静姨,您找我?”
“是桑棉呀。”电话里,方静宜声音婉转,笑道,“阿烬搬回了鹿家,管家说你也不过来补课了,这段时间你有见到阿烬吗?”
桑棉默了一默,听出她话里话外的试探和敲打,声音微淡:“很久没见了。”
方静宜似是没有想到她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轻笑了一声,说道:“桑棉呀,你母亲来北城了,你们应该见到了,这段时间她都住在我这边,明天我让司机来接你,有些事情静姨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挂了电话,桑棉浑身发冷,手机滴滴响起,司烬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到家了,小桑棉,记得要想我。”
她双手发颤地发了一个表情包,第一次意识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第二天下课之后,司机来接,依旧去的司家。
桑棉到的时候,方静宜在家,管家和佣人都被打发下去,她一人在茶艺桌上插花,主花选的是五月里的重瓣芍药,搭配吊钟、雀梅点缀,修剪的清新动人。
桑女士不在。
方静宜见她到了,笑盈盈地招手:“来看看我今天的插花,本来想插枯树芍药,想了想过于暮气了点,年轻人可能会更喜欢仙气娇嫩的花,所以换了吊钟小段,如何?”
桑棉点头,惜字如金:“极好。”
方静宜见她不卑不亢的模样,跟她母亲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格,顿时目光一深,放下手中的花剪,去净了净手,示意她坐,然后取出细长的女士烟,点上,姿势娴熟优雅地抽了一口。
“桑棉,不介意静姨抽烟吧,若是有一天你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就会知道烟是解压的好东西。”
方静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果然没看走眼,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比你母亲有出息多了。”
年轻美貌、智商高,关键她懂得利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从那个穷乡僻壤的小镇走了出来,如果桑棉没有考上京大,就算她接到那个电话,也不会出手。
因为没有价值。而后面,她更没有让她失望,每一步都走的极漂亮。
方静宜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司烬的外公是什么人吗?”
桑棉浑身僵硬,没有说话。这一年里,她从来没有问过司烬有关司家和鹿家的事情,司烬也没有提过,但是,盛时和和平不经意间透露出了很多讯息。
司烬的外公,连司修明都不敢得罪,更别提方静宜了。所以这些年他明明姓司,却一直养在鹿家。
“老爷子虽然退了下来,但是关系还在,威望还在,鹿家子嗣单薄,只有阿烬这一个直系后代,要是老爷子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外孙,跟一个父不详、母亲作风不正的孤女谈恋爱,会不会气死?”
方静宜胜券在握,优雅地吐出一口眼圈,笑道:“桑棉,我可以帮你。”
桑棉遍体生凉,五指攥紧,目光雪亮地看向她:“所以从一开始,你让我给司烬补课,就别有居心?”
方静宜微笑,将细长的女士烟掐灭,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一个小试验,结果你很出乎我的意料。”
外人只看得到她的风光,却不知道她在司家过的有多憋屈,连一个继子都能将她压死。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司烬的弱点,但是这孩子看似嚣张跋扈,张扬肆意,实则心思深,竟然让她拿不到任何的错处。
直到她看到桑棉,五官精致清纯,因出身贫寒,气质清冷中带着一丝易碎感,美的令她都心疼,何况是男人。
这是司修明会喜欢的类型,都说父子,父子,老子喜欢,儿子肯定也喜欢,于是她便做了一个小试验,让桑棉来给司烬补课。无论成不成功,她都没什么损失。
结果很惊喜。也不枉她这大半年来想方设法地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如今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司烬有了软肋,而如今他的软肋捏在她的手心里。
桑棉指尖攥紧,冷静开口:“静姨,您该不会以为我会管桑女士的事情吧?”
方静宜以为拿捏了她母亲,就能拿捏她,让她成为她手中的刀吗?
方静宜笑道:“你可以不管你母亲,难道不管你外婆吗?”
她优雅地从一边的文件袋里取出一叠体检报告,推给她:“这是去年你外婆的病理报告,只有我这一份是完整的。
你外婆的手术很成功,但是不幸的是,老人家日常需要吃昂贵的进口药,这半年来所有的账单都是寄到我这里来的,一旦停了药,老人家的病有可能复发,需要二次手术。”
桑棉飞快地翻阅着病理报告,脸色陡然苍白,原来外婆昏迷不是简单的摔倒,方静宜从一年前就拿捏住了她的死穴,换了外婆的病理报告。
“要是我没有跟司烬在一起呢?”
方静宜微笑:“那我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你外婆的药也早就断了,桑棉,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凡事皆有代价。”
第22章
桑棉从司家出来, 在夜风里站了许久。
临走前,方静宜将那盆芍药插花放到了入户厅最显眼的位置,笑道:“你们两刚谈没多久吧, 要是被分开,司烬忘性大,过几个月也就淡了, 你想过你的下场吗?
司鹿两家随便找个错处,就能让你被京大退学, 你母亲被男人骗, 欠下了一笔巨债,你外婆需要长期吃进口药,下场说是家毁人亡也不过分。
地位不对等, 哪里有所谓平等的爱情, 桑棉, 情爱于女人来说, 如果带来的是毁灭, 不如利益最大化, 想好给我打电话。”
桑棉被夜风一吹,心跌入万丈深渊,方静宜并非好心帮她, 她只是想通过她来拿捏司烬,从而拿到她在司家的话语权罢了。
她只是精心设计了这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套,让猎物自己引颈受戮。而她和司烬就是她的猎物。
桑棉低低一笑, 她可真是一枚完美的棋子,明明卑微如尘, 却被繁华眯眼, 奢望着无法企及的东西。
她不可能为了爱情放弃一切, 其中还包括她的亲人。
从司家回来之后,司烬再联系她,桑棉都没有回复,对方也没有继续找她。
方静宜那边虽然没有催促,但是隔三差五让她母亲来施压,让她尽快做决定,否则她会直接毁掉她这枚棋子,爆出这件事情,也足以让司鹿两家乱上一阵,而司烬现在正在高考的紧要关头,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很难预测。
“小棉,你就听你方姨的,这些年她是我们这些小姐妹中混的最好的,你还真的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是我生的,你没那本事。
趁着司家那小子对你还算迷恋,就赶紧两头敲诈一笔,拿钱了事,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不会要害死我跟你姥姥吧。”
“你帮我告诉方静宜,一周之内我会给她答复。”
桑棉说完就将桑女士拉黑了。
高考前,她给司烬发了一条信息:“高考完我们去海边度假吧。”
对方秒回:“好。”
她垂眼看着信息,给林木深打了一个电话:“学长,你之前说的事情还算数吗?”
林木深接到她的电话,错愕了一下,这个数院的小学妹美则美,但是性格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突然会给他打电话?
想到司烬马上就要高考,她很快就要失去这份兼职,另找事情,顿时笑道:“学妹,一直算数的,只是没有署名,你马上大二,也可以申请进本科的科研项目组,我这里有一些数院导师擅长的领域和研究方向,我发给你做个参考。”
“多谢。”桑棉挂了电话。
林木深那边很快就发给她一份详细的导师信息表格,还有一些实验过程中遇到的数学难题。
问题不算难,桑棉依旧认真帮他解答。
高考三天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小雨,缓解了暑假的燥热。桑棉从盛时那里知道了司烬的考场,去学校对面的角落里等他。
送考的家长将整条道路堵的水泄不通,她站在角落里,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鹤立鸡群的司烬,白衬衫黑西裤,面容俊美,拿着考试的文件袋,懒洋洋地往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走。
车边等候的中年男子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十分警觉,周身都透着一股气势,车里似乎还有人,她看到司烬站在车边,眯眼说着什么话,神情是少见的柔和,然后上车离开。
回来之后,桑棉去实验室找了一趟林木深。
高考三天一晃而过。
一考完盛时就在四人小群里兴奋地艾特桑棉。
盛时:老子终于考完了,小棉花,我是第一个交卷的耶。
拿到大学offer的和平:你确定不是因为不会写才交卷的?
盛时:滚犊子,和平,你体验不到国内高考的快乐。
和平:呵,那你估计要体验两次。
盛时:……
盛时:@桑棉,司哥估计不打铃不交卷,晚上我们出去疯玩吃大餐吧,庆祝毕业万岁!
司烬:晚上我跟桑棉有约,你们这些单身狗不懂。
和平:?
盛时:艹,你提前交卷!
司烬:题目太简单!@桑棉,行李收拾好了吗,等会我来接你。
盛时:我犹如一只走到路上被人踹了两脚的狗子,瑟瑟发抖.jpg。
和平:@司烬,汇报一下行程,不然郑秘书打电话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圆。
盛时:郑秘书啥时给你打电话的?不是,司哥,你又拿我跟和平当挡箭牌,这事没两顿烧烤解决不了。
司烬:包你全年的烧烤,滚吧。
盛时:我哭了,我装的.jpg。
盛时:嘻嘻嘻嘻,压在我们头上的一座大山终于没了,耶耶耶耶。毕业万岁。
桑棉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微微一笑,她自己高考是去年的事情,如今却像过了很多年,毕业时,她也只是平静地回家帮姥姥种菜,后来成绩出来填完志愿,就等着录取通知书。
那个夏天何其普通,和她生命里的所有夏天都没有什么两样,直到后来她遇到了一群肆意的少年。
半个小时之后,司烬在学校门口给她发信息:“下楼。”
桑棉拎着简单的行李,远远就看见倚靠在车门边的司烬,数日没见,他眉眼间依旧有着少年的锐气,却似乎在一瞬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看见她,长眸含笑,走上来,狠狠地抱起她。
桑棉低呼一声,笑道:“很多人看着呢。”
司烬放下她,鼻尖抵上她的,沙哑说道:“明明才过半个月,却像过了一年那么长,你都忘记我的模样了吧。我不给你发信息,你就不给我发,桑棉,你是读书读傻了吗?”
桑棉眉眼弯弯:“好像是读傻了。”
司烬伸手亲昵地揉着她的脑袋,笑道:“那就出发吧,我的小傻瓜,现在去机场,凌晨能赶到酒店。”
司烬的执行力强,桑棉说要去海岛度假时,他就直接定了航班和酒店,晚上9点的航班飞海岛,下飞机有酒店的接机服务,等到了海岛安顿下来,已经是凌晨。
六月的海岛,入夜都燥热难忍,一路风尘仆仆的,桑棉到了酒店洗了个澡,头发也没吹,湿漉漉的坐在阳台上看着海水拍打着沙滩。
“我定了夜宵,吃完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