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作者:绿野千鹤      更新:2023-04-17 16:22      字数:5583
  浮黎不为所动,依旧认真感悟,青光蒙蒙,渐渐包裹了一双小手。白泽不敢大喘气,悄悄回头看看老君有什么进展。一回头,就看到原本应该打坐的老君已经一头栽进毛毛中,屁屁朝天,睡得呼呼的。
  李靖骑着一根竹子跑过来,见老君睡着了,丢下竹马,揪着白泽的毛毛爬上去,在老君周围蹦了蹦:“起来,起来咱们玩骑马。”
  老君不理他,翻了个身继续呼呼。李靖爬到老君身上晃了晃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过多久,李靖就脑袋枕着老君,也睡了过去。
  白泽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些小家伙指望不上。转头看看还在努力的浮黎,不由心生佩服,就算变成了孩子,浮黎依旧是心智最坚定的孩子。
  轻轻将下巴放到前爪上,白泽看着浮黎的侧脸,打了个哈欠。
  浮黎缓缓睁开眼,看看毫无动静的双手,微微蹙眉。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不一定有用,要慢慢摸索,”白泽轻声劝慰了一句,见天尊还是绷着脸,用爪子挠挠下巴,斟酌道,“那个……你要不要,也上来睡会儿?”他的毛毛很暖和的,这会儿阳光正好,那两个家伙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浮黎不屑地瞥了一眼毛毛里那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幼稚。”说完,转过头,继续阖目冥想。
  白泽眨眨眼,又打了个哈欠,向前伸伸爪子,把脑袋搁到前爪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三十三重天浮云路,在玉清宫这里,还是能看到一层云的。只是今天的云,似乎有些奇怪。
  “浮黎,我觉得,今天的云,长得好像桂花糕啊……”白泽感慨了一句,悄悄用一只眼看看天尊,对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白泽自讨没趣地咂咂嘴,继续盯着那像糕点的云,看着看着,合上了双眼。
  周身的仙力聚拢,合于双手,浮黎略顿了一下,将右手的仙力也推给左手。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那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渐渐拉长,变成了一只匀称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
  浮黎猛然睁开眼,看着这只手,转头想跟白泽分享,却发现,那家伙已经睡着了。脑袋上顶着个只有香炉大小的八卦炼丹炉,身上还背着两个四仰八叉的小孩子,三根长长的胡子翘着,刚好戳到了浮黎的耳朵。怪不得一直觉得耳朵痒痒的。
  浮黎收起仙力,手又变回了原样,他揉揉发痒的耳朵,站起身来。因为晒得久了,毛毛中有一股暖暖的阳光味,很是好闻,也很诱人。左右看了看,周遭没有人,浮黎沉思了片刻,慢慢爬上了白泽的脊背,一直爬到他的脖子上,抬手将那只丹炉取下来,塞到老君的怀里。
  老君正张着嘴巴睡得香甜,感觉到怀里有东西,便下意识地抱紧,吧咂了一下嘴,翻身继续睡。
  浮黎靠在白泽的后脑勺上,仰头看天。今日的云,着实有些不寻常,有些像糕点,有些像糖果,甚至有些像鸡腿。侧脸蹭了一下暖融融的毛毛,浮黎舒服地眯起眼,唔,就趁着他们没醒,睡一小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玉帝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稚子园的园长,白泽神君,毫不负责地变成原形,在院子里摊开四肢睡得毛暖脚软。而稚子园的学生们,都爬到了先生的身上,成何体统!
  “咳咳!”玉帝使劲咳嗽了两声,惊醒了好梦正酣的白泽。
  “唔?玉帝!”白泽猛地抬起头,睡在脊背上的老君咕噜噜滚下来,怀里的丹炉叮叮咣咣掉在地上,滑到了玉帝脚边。
  老君爬起来,揉揉磕疼的屁股,李靖还在打着呼噜,怎么都吵不醒。天尊顺着白泽的毛毛滑下来,掸了掸衣摆,扬着下巴看向玉帝:“何事?”
  “朕让你开稚子园,是让你好好教授他们本领,不是让你带他们晒太阳睡觉的!”玉帝吹了吹胡子,飘起的长胡须,被怀里伸出来的一只小胖手给抓住,拽了拽,“嘶——乖,别拽胡子!”
  “毛毛!我要玩毛毛!”甜甜糯糯的声音传出来,众人才注意到,玉帝怀里还抱着个小姑娘。那小丫头穿着一身凤凰毛织就的仙衣,金光闪闪,头上还带着九凤衔珠钗,通体贵气。眉心一点朱砂,周遭画着丹凤花,正是玉帝的正妻,王母娘娘!
  “不行!”玉帝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那是白泽的毛毛,白泽化作人形可是个大男人。
  “呜……我要毛毛,毛毛!”王母立时不依,揪着玉帝的胡子嚎啕大哭,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滚落,沾湿了金色的凤袍。
  玉帝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把媳妇放到白泽背上。沾到柔软的毛毛,王母顿时不哭了,把脸埋在里面蹭了蹭鼻涕,破涕为笑,揪着几缕长毛,开始编辫子。
  白泽张了张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玉帝。
  玉帝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一声,试图恢复先前的威严:“朕来看看你的教学成果,如今看来可不怎么好。”
  “稚子园,本就是哄孩子的。”白泽用后爪蹬蹬耳朵,小心控制着不让背上编辫子的王母和打呼噜的李靖摔下去。
  “他们又不是真的稚子!”玉帝指了指一直瞪他的浮黎,心虚地又把手指缩回去,背在身后,“如今情势危急,限你三日之内让他们想起自己的职责,至少能顶上去糊弄一下。”
  自己的职责……白泽扭头看了看正给他扎小辫的王母,再看看一脸急不可耐的玉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王母的职责,不就是玉帝的妻子吗?“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白泽的眼睛本就长得特别大,平日里湿漉漉温润润的,此刻,里面充满了名为鄙薄的神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玉帝顿时被口水呛到了,差点吐血,暴跳如雷道:“我有那么禽兽吗?我是要王母想起来,督促仙女做工的正确方式,没见云彩都变成这副德行了吗?”玉帝指着头顶鸡腿状的云,让白泽自己看看。这像话吗?像话吗?
  白泽抿了抿耳朵,确实……不像话。
  若是西天如来突然造访,跟玉帝闲聊,“天庭的云可真别致啊!”玉帝要怎么说?难道说:“啊,是呀,那是天庭的特产,两仪混元鸡腿云!”
  玉帝甩袖走了,白泽却陷入了深深的惆怅中。三天之后玉帝就要来检验成果,也就是说,他要在三日之内教会这些孩子以前的技能!
  刚刚当上先生,学生就要去科举,兽生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玉帝: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禽兽吗?
  老君:像
  李靖:像
  白泽:像
  浮黎:不像
  玉帝:还是天尊公道!
  浮黎:本来就是
  玉帝:……
  第七章 画画
  玉帝下了命令,白泽就得执行。三天之内让这群稚子学会原有的技能,显然不太现实,但是比划个样子还是可以的。
  白泽让小朋友们排排站,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
  穿着八卦袍的老君仰着脑袋瞧他,奶声奶气地说:“我会炼丹,不用你教的。”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丹炉。
  “嗯,老君最省心了。”白泽摸了摸太上老君的小脑袋,心中暗搓搓地得意了一下,纵观三界,也就他能摸到老君的脑袋。
  “我,我也会!”正低头摆弄宝塔的李靖立时举手。
  “你会什么?”老君嫌弃地看他。
  “反正你会的我也会!”走神的李靖根本不知道刚才在说什么,本能的不愿落后,跟着瞎掺和。
  王母吮着一根手指头,眨巴着眼睛看白泽。天尊则抱着手臂,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想来想去,还是先教会王母画云彩,不能再放鸡腿云了。那么,今天的课程就决定了。
  白泽随手扯下一片云,云朵在他掌中失了水汽,变成了一片片的白纸。白泽将云片纸分发给孩子们,让大家学画画。
  “这云啊,并无定状,画得太刻意了反倒不美,就随意涂鸦挥洒即可。”白泽说着,用笔在纸上做示范,淡淡的墨在纸上晕染开,重重浮云尽显。
  玉帝说白泽可以辅佐所有人,其实也不是瞎说的,这只神兽适应能力很强,且千百年来接触天上人间的种种,该会的一样不落。
  小孩子对于这种画图的课还是很感兴趣的,一个个低头认真画起来。天尊仔细地瞧了白泽画的,一笔一划学得非常认真,白泽感动得简直要落泪,也只有天尊如此的捧场。
  老君攥着笔,画了两朵云,就开始画圈圈,确切地说是在画仙丹,一个圈两个圈,末了还给每个圈取了名字,这个是通天太极丹,那个是起死回生药。画完了,就把那些个圈圈撕下来,变成一个一个的小圆片。
  李靖则在纸上画小人,许多小人拿着大刀冲杀,一直冲到老君的纸上去。
  “你怎么画到我的纸上了!”老君很不高兴,拿起一张小纸片,啪的一声拍到那个小人身上,“给你一粒爆裂丹,炸得你脑袋开花!”
  “我还有千军万马,你等着!”李靖说着,撕下自己画的几个小人,冲杀到老君的面前。老君立时拿出更多的小圆片,来一个拍一个,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白泽抽了抽嘴角,蹲在王母身边,见她垂着脑袋,不画画也不玩耍,便温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不用这种东西画画。”王母把面前的纸推开,有些不高兴。
  “那你想用什么?”白泽眨眨眼,就见王母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金簪,那金簪看起来样式简单,只在末尾镶嵌了五色宝石。
  白泽不明所以,看向天尊。
  “此簪名为拨云。”浮黎瞧了他俩一眼,淡淡地说。这拨云画出的,就是三十三重天的云彩,每天的云是什么样,都由这个决定。
  “先别忙着用这个,等你学好……”白泽没说完,王母已经在纸上画了起来,金簪每到一处,就会显出金色的图案,三两笔之间,就画出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兽,小兽狮身羊角,怎么看怎么像白泽。
  待左边的线条与右边的相连,整个图案骤然发光,消失无踪,过了大约一刻钟,天上出现了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云朵白泽。
  这图案是会直接传到织女那里去的,织好的云会在瞬间变成王母画出的样子。通常情况下,王母都是随便搅一搅,如今这般认真地画出来……
  回到凌霄殿的玉帝继续犯愁,盘算着天宫还有多少上仙可用,一抬头,就看到天上飘着一朵白泽状的云朵,顿时更生气了!这个白泽,不教他媳妇学好,竟然教他画别的男人……唔,男兽也不行!
  于是,到了日落的时候,生气的玉帝没有按时来稚子园接王母回去。
  “呜哇——”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玉清宫,李靖和老君早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耍去了,在打坐的浮黎被吵得头疼,抬手弹出一个透明的两仪混元结,将自己的脑袋罩进去,隔绝这尖锐的哭声。
  白泽是只兽,他的耳朵比常人灵敏许多,孩子的哭声对他来说简直是灾难,他慌手慌脚地将王母抱起来:“乖,不哭啊。”
  然而这种苍白无力的规劝没有任何用处,王母依旧哭得伤心。
  “浮黎,救命……”白泽把王母顶在肩膀上,求助地看向天尊大人。
  浮黎瞥了他一眼,抬指,把自己脑袋上的两仪混元结弹出去,扣在了王母头上。世界瞬间清静了!
  等玉帝晃晃悠悠来到玉清宫的时候,就看到了脑袋上扣了个罩子的王母,骑在白泽的脖子上哭个不停,眼泪太多,在罩子里积成一滩,已经淹到了下巴。
  玉帝:“……”
  白泽看到救星来了,一把将王母塞过去,瞬间跳开很远,生怕玉帝来一句“让王母寄宿”这个晴天霹雳来。
  好在玉帝还没有不靠谱到让老婆跟别人过夜,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母回了天宫。玉清宫终于清静了,躲在竹林里的李靖冒头瞧了一眼,长长地呼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天界也有四季,只是仙人有法力,可以御寒、祛暑,也就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如今却是不同,大神、上仙们法力倒退,也能够感受到冷热了。
  如今正值夏季,晚上有些闷热。没有了女孩子,李靖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疯跑。老君把丹炉摆在院子中央,拿竹签串了些鲜物烤着吃。有竹林里挖到的竹笋、香菇,旁边的小桶里,还有一条肥美的鱼。
  “这鱼,看着有点眼熟啊。”白泽拿着根竹笋蹲在一边嘎嘣嘎嘣啃,歪着脑袋看桶里的鱼。那鱼长得很是漂亮,通体银光闪闪,有红色的鳞片组成了一个火焰的形状,怎么看怎么像玉清宫前碧波池里的锦鲤。
  老君烧好了火,抬手把锦鲤捞出来,准备穿到竹签上。“哗啦啦”锦鲤大力挣扎,从老君的小手中挣脱出去,在空中漂浮片刻,巨大的尾巴在老君的脸上“啪啪啪”地拍打。
  白泽赶紧把鱼拍到一边,捧着老君被拍红的小脸吹吹。
  那锦鲤落地,骤然化作一个身长八尺的壮汉。那壮汉长得虎背熊腰,穿着一身银色短打,浑身肌肉虬结,很是孔武有力的样子。这锦鲤在玉清宫前听天尊讲道千年,早已化形成精,法力不低。
  白泽立时站起身来,护在老君身前。这孽畜若是敢动手,定让他立时成为烤鱼。
  那壮汉根本没往这边看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只有三尺高的浮黎天尊身后,泪流满面地拉着他的衣襟蹲下:“嘤嘤嘤,天尊救我,嘤嘤嘤!”
  浮黎缓缓转头,瞧了瞧那哭唧唧的壮汉,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甩,伴随着清越的水声,壮汉变成了一条银色的锦鲤,被顺手扔进了碧波池。
  “修道之人,少吃肉食。”浮黎瞥了老君一眼,拿起丹炉上的烤香菇,咬了一口。
  鸡飞狗跳的一天终于过去了。月上中天,孩子们在院子中央的凉席上睡得正香,白泽却怎么也睡不着,抬头看着天上宛如弯钩的残月。月光昏暗,星光明亮,满天星辰在深宝石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移动。
  白泽不懂星象,只觉得那些星星亮得很好看,他把双手垫在脑后,深吸一口气,对脑袋边坐着的浮黎道:“仙魔大战之前,天幕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天不分层,睡在这里就能摸到星星。我记得那时候,有人施展了一种法术,能让星光汇聚……”
  话没说完,眼中的星光忽而像落雨一般,从遥远的九重天外飞来,而后,如同成队的萤火虫,盘旋飞舞,汇聚到一起,猛地扑向这边。
  白泽吓了一跳,蹭地一下坐起来,就见那璀璨的星光尽数汇聚到了浮黎的头顶,缭绕片刻,又四散开来,缓缓落在浮黎的周身,被他一点一点的吸收,没有来得及吸收的,就在空中消散于无形。
  浮黎睁开眼,眼前出现了一张大脸,离得太近,看得不甚分明。抬手,按着白泽的脑门,将人推开:“今晚月光不好,只能用星光。”日月精华乃是修炼的关键,星辰中储存的是散落的月华,也能用。
  “白日修炼也是一样,小孩子要多睡觉。”白泽有些心疼,作为天尊,即便心智倒退,依旧比别人冷静成熟很多,相比在遥远的洪荒时期,这位也是靠着这样的毅力,修了天界第一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