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我找人把猪埋了。”队长走出去的脚步很沉重。
  张大强长出一口气，没迁怒怪他今天算是烧高香了。
  他正准备收拾猪圈里的病猪，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说：“队长叔，我们去埋猪吧。”
  队长奇怪地说：“你们两个二流子，今天怎么主动要求干活？”
  并不是真的二流子，只是人懒了点而已。
  俩人一个叫尿壶，一个叫经济，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在村里正是神憎鬼厌的年纪，后面还跟着一个知青叫朱志新，队长问他：“你怎么没去修路？”
  朱志新无所谓的说：“村里去的人够多了，不缺我一个。”
  队长不屑看了他一眼，就招呼张卫东走了。
  “大爷，你怎么对这个朱志新这么容忍？”
  队长叹气说：“马上他也要回城了，没必要成仇人。”
  老实说知青在村里的待遇算是过得去的，他们干活不像样，下地就说这疼那疼，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他有个朴素的概念，那就是这些人不会永远待在农村。
  有时候，预感是很准的。
  走出猪圈的时候，回头看见尿壶和经济两人挤眉弄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就走了出去。
  “走，去你说的能做肥皂厂的地方看看。”张卫东经常不在，队长决定趁他在家把事情做完。
  位置其实是早就看好的，就在河边的一片空地，这里现在属于集体，不存在什么产权的问题。
  “大爷，有个事要先注意。”
  “什么事？”
  小肥皂厂对环境的污染很严重，张卫东坚持要搬到最角落没有人的地方，废气废渣和废水污染太大了。
  废气对人体的伤害很大， 伤害来的最快。
  虽然提过不止一次，但是队长对此不以为然，饭都吃不饱，哪顾得上环境。
  虽然村里飘着难闻的气味，村民自己都不在意。
  废水也很严重，污染地下水，在很长的几十年，北洼村都是吃地下水的。
  搬到这里以后，张卫东准备花大力气做环境清理的设备，这是自己的家乡，不能因为要发展经济破坏生活的环境。
  张卫东甚至还规划了厂房，至于设备现在是没有的，需要他和沈奇宁一起做出来。
  拿着图纸队长看不懂，但他问了一个张卫东开始没想到的刁钻角度：“你怎么会写字？你又没念过书？”
  “呃，我自学过的，小学的字我基本都会读会写。”谎话张嘴就来，张卫东也无所谓了。
  “呵呵。”队长不相信，他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再次涌现出来，这孩子怕不是老妖怪吧。
  回家的时候，大姐居然回来了，原来关月玲还是给了张琳十块钱，让她骑自行车去镇上买菜再把姗姗接回来。
  “大姐，你回来了。”他高兴地叫着。
  姗姗笑说：“都两个星期没见你了，妈说你在城里忙的很。”
  张琳噘着嘴说：“我到底是不是咱家的孩子，妈对你们那么好，看见我就骂我。”
  “妈不是说你是她在垃圾桶捡来的吗？你是镇上炸油条的他们家孩子。”
  “你找死啊。”张琳气得要打他。
  关月玲正好走进来又开骂说：“一个女孩子天天张牙舞爪地像什么样子，天天欺负弟弟。”
  张琳委屈地抹眼泪争辩：“我没有。”
  姗姗说：“琳琳别哭，我去抱吧。”
  张卫东说：“别哭了，快去镇上找你爸妈去吧，他家天天都有吃不完的油条，你反正最喜欢吃。”
  关月玲轻轻打了他说：“你就惹她。”
  姗姗端了杯水过来，关月玲接过来喝了一口问：“回家的时候冷不冷？”
  “不冷，我穿那么厚，骑自行车身上还出汗呢。”
  “嗯，还有几个月就考试了，身体要注意。”
  “我会注意的，妈。”
  “妈，路今天能修好吗？”张卫东谄媚地给她捶肩膀。
  关月玲笑了说：“下午就差不多了，今天出工的人多。”
  村前面的这条路。夏天只要下雨，就成一片汪洋，整个村子都被水挡住出不去，北洼村的名字就是从这来的。
  “我要去看三姐中午做什么好吃的了。”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关月玲埋怨说：“怎么说你都不听，别去厨房别去厨房，男人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天天在家管锅台？”
  张卫东做了个鬼脸，高喊着三姐跑出去。
  姗姗劝母亲说：“妈，别说他了，我觉得咚咚这样挺好的。”
  关月玲说：“我是想让他在家的时候好好歇歇，为了咱这个家，他做的太多了，你没看见他在城里干活的时候，没日没夜的，谁喊也不听，在家的时候我就想让他别那么累，不要操心。”
  “妈，都怪我这个做大姐的，太没用了。”姗姗也难过了。
  “胡说，你好好念书，别的都不用管。”
  彩霞烧饭很有天赋，只要张卫东说做法，她就能举一反三，做出来的菜远超预期。
  可能是觉得儿子想吃鱼了，关月玲还是交代张琳买了一条七斤重的大青鱼，拿回来的时候，村里不少人说闲话，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这边的人喜欢吃鲤鱼，不过张卫东不喜欢，家里也就不再买了。
  彩霞正在做炸鱼块，这个菜很费油，本来是舍不得做的，现在关月玲心疼儿子，只要张卫东回来，想吃什么她就让彩霞做什么。
  鱼块切好，用香料腌渍半个小时，下锅炸两遍，再做个蘸料，吃的时候拿着大鱼块蘸点蘸料，别提多香了。
  农家土灶基本有两个炒锅，掀开来，已经烧好一盆红烧肉烧蛋炖鸡蛋，张卫东看得嘴馋，拿筷子夹起一块，软糯香甜。
  彩霞笑着提醒他说：“慢慢吃，别烫着。”
  张琳正好看见了不满地说：“哼，真气人，要是我敢偷吃，妈能把我骂个半死，太偏心了。”
  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姗姗说：“妈，这菜也太好了吧。”
  在物资匮乏时代，家家能吃饱就已经很好了，而他们家的饭桌上，饭菜的质量一直在提高。
  “这都是咚咚教彩霞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张卫东吃饭的时候，不忘给任可欣夹菜，她端着碗看着热闹的一家人，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在人群中孤单，是最伤感的了，更别说自己夹菜了。
  关月玲每天吃饭都要劝她，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心灵的伤害只能慢慢恢复。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地吃饭，村口的广播忽然传出了队长愤怒的声音说：“社员同志们，咱村的民兵连抓到三个敢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偷了生产队的两头猪，今天晚上全村开批斗大会，所有人都要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明白现在的好日子来之不易。”
  偷猪？不会是他们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