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父亲放在上海，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是张卫东的私心，一是不想他在家烦人，什么事他都想插手。
  再一点他不是消停的性子，放在上海爷爷奶奶能看住他。
  可惜儿大不由娘。
  这才过去多久就闹出天大的幺蛾子，把大着肚子的人带回来，正常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造成这种局面貌似还是张卫东的过错，不是他放松了警惕，开始每月固定给他生活费，哪有女人能看上他这样的，还闹不出眼前的事来，难怪关月玲生气。
  张良川比以前更瘦了，不过穿戴倒是比以前像样多了。
  穿了件很合身的中山装，头发全梳到脑后，好像还抹了头油，胸前插着两只钢笔，脚下的黑皮鞋打了铁掌，走在土路上老远都能听见响声。
  看起来别提多有派头了，不知道底细的人会觉得他是城里的干部。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气管炎，刚才走过去的时候，喉咙像破旧得老风箱一样，呼噜呼噜的，好像比以前还严重。
  身体这个样子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真不愧是重生者的亲爹。
  “妈，爷爷奶奶没有话回来吗？”
  关月玲冷笑：“他们说什么，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老张家马上又要添丁进口了，要不是想等你回来，我早给人家腾地方了。”
  说完还抹起了眼泪。
  “妈，爷奶不是那样的人，你别生气，为他这样的人生气值得吗？”
  “什么他这样的人，他是你亲爹。”
  明明气得要死，关月玲还是下意识地维护丈夫，可能像村里人说得那样，一定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还债。
  “好好好，他是我爹，我去找他问个清楚，他到底闹哪出。”
  关月玲不回答也没反对，张卫东冲着张琳使了个眼色，张琳果然走了出来。
  “二姐，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上海人，寡妇，哼，就她那样子，一看就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爷爷奶奶知道这个人吗？”
  “那谁知道，你快去把那个女人赶走吧，妈气死了，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
  “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就去找他。”
  走出来四下看不见人，张英鬼鬼祟祟出现在他耳边说：“看见你新妈了？长得挺好看的，还缠小脚了，比你原来的妈可要强多了。”
  “什么新妈旧妈，麻大娘，你看见他们在哪吗？”
  “死孩子，不要叫我麻大娘，他们在村后的梨园里，哎哟，刚才我听你爹叫她亲爱的，呕呕呕，真肉麻…”
  “呃。”是有点恶心。
  “咚咚你说你妈会不会答应？”
  “答应什么？”
  “答应这个女人进门啊，要我看悬，你妈那个女人心眼小，是个善妒的女人，一定容不下老二的，她也不看看她自己，生了四个丫头，有什么脸霸着正妻的位子不放。”
  表面义愤填膺，像个正义的化身，鬼知道她心里此刻乐成什么样。
  我看你是吃旧社会的毒药上瘾了，找上门来看笑话的。
  张良川也不知道有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坐享齐人之福，左拥右抱。
  “大娘，别操闲心有空多去干点活，家里现在能吃饱吗？我去找我爹。”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孩子看着聪明也跟你妈一样不知好歹，都怀孕了，怎么着孩子都要生下来呀，作孽哟，大脚女人就是不大气。”
  我可去你的吧，这笑话看得能说一辈子了。
  气冲冲往村后走，队长叫他几声也没理他。
  队长拽住他说：“死孩子，我又没惹你，给我甩什么脸子。”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是村里的队长，怎么能让这样的女人进村？”
  队长摊手：“我有什么办法，这是你们的家务事？”
  “有人搞破鞋你也不管？”
  “这算什么搞破鞋，人家都怀孕了，将来可能嫁给你爸呢，那怎么能管？”
  “重婚罪也是犯法的。”
  “别胡说，什么重婚，你爹这是找了个小老婆，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还不是去看你的面子，才没管他的，换成别人，早就把他们戴高帽挂破鞋游街示众了。”
  “你可别给我面子，该怎样就怎样办。”
  张良川回来两天了，为什么不抓他，旧社会的封建残余思想还深深种在北洼村民心里，他们觉得能带回个小老婆的男人都是有能耐的男人。
  这种行为在他们心里是要被鼓励的，虽然宣传队整天宣传一夫一妻，但是村民骨子里的封建残余根本都还在。
  特别是那个女人怀上了，小老婆怀上了，就有资格转正进门了。
  有钱人娶个妾了，有啥稀奇。
  见队长被自己问住，他气得转身往梨园跑，走到梨园，果然看见张良川和那个女人挽着手悠然散步，远处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不要脸。
  他直愣愣走上前说：“恭喜你啊，喜得贵子。”
  张良川神色慌乱，但那女人抓了他一把，他就镇定下来，端着父亲的架子说：“哦，是咚咚啊，你回来了？”
  “呵呵，别装得刚才没看见似的。”
  那女人忽然捂住肚子蹲下来说：“川哥，我肚子疼，咱儿子刚才踢我了。”
  还是个戏精。
  张良川像极了一个负责的男人，关切地说：“快坐下休息，别伤了胎气。”
  “好甜蜜啊，爸，她是谁呀？”肺要气炸了了，张卫东反而压制住怒火，平静的问。
  “哦，她是……她是……”
  “张良川，我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吗，大儿子是吧，我是你蔡花姨，以后你叫我二妈也行。”
  “你…”当一个女人放开了，什么都不在乎。
  “咚咚，你花姨有身孕了，有话慢慢说，她胆子小。”
  “胆子小，呵呵，我的亲爹，你真有本事啊，这个女人你准备怎么收场？”
  “这……我……”他根本就没想过怎么办。
  “什么你你我我的，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这孩子这么没规矩，他是你爹，我就是你妈，怎么这么跟爹妈说话，要是搁我们那，能把你吊起来打。”
  蔡花见张良川见了才几岁的儿子就窝窝囊囊的，看不过去自己亲自出马了。
  “懒得跟你废话，爸，你恨不得留在上海一辈子不回来的，现在为了个女人回来，打什么主意。”
  蔡花推开想拦她得张良川说：“大儿子，我得说一句，我肚子里你兄弟眼看就要出生了，你爹在上海没个正经营生，家里处处要钱，我没办法，只能回家来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