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女人说着说着，忽然有个一惊一乍地大嗓门说：“良川，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她回来呀，去吧，怀孕的女人可不能生气啊。”
  接着就听见张良川咚咚咚的跑步声，打着铁掌的皮鞋声音如此刺耳，一直传到屋里关月玲的耳朵里。
  回到屋里，见关月玲冷着脸坐着，便心虚地坐到她身边。
  好半天她都没吭声。
  最后还是张卫东忍不住了道歉说：“妈，都是我不好......”
  你有什么错，你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关月玲这点很好，不爱迁怒别人，她喜欢把问题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
  母亲只要愿意说话就好，张卫东说：“妈，我爸真的太过分了，你要是真想离婚，我们都支持你。”
  “我不挡别人的路，他要是还要离婚，我就跟他离。”
  张卫东听出她话里的犹豫和不坚定，70年代，农村和城市还有很多缠小脚的女人的年代，离婚对女人来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男人可以在外面胡搞瞎混，女人只能默默忍受。
  “我爸刚才又去追那个女人了。”他想打消母亲对张良川的幻想。
  “哦，随便他吧。”没有想象中的爆发，关月玲冷静的表情不知道藏了多少难过。
  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男人，她付出了太多，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事会轮到她身上。
  妹妹忽然在彩霞怀里大哭起来，关月玲的眼里这才有了一丝生气，抬头才看见跟前站着张卫东彩霞和任可欣还有张琳。
  几个孩子都用紧张的眼神看着她，便从彩霞手里接过妹妹笑说：“哭得真响，小丫头饿了吧，该吃奶了。”
  解开衣襟喂奶，妹妹吃奶就安静下来，整个家的气氛压抑的难受。关月玲说：“都看着我干什么，该干嘛就干嘛去。”
  张琳带着彩霞两人走出去，走到西屋他们几个的小房间，把门也关上了。
  妹妹吃好就睡着了，把她放在床上躺好，关月玲说：“你也去歇歇吧，回来就遇到糟心的事，累坏了吧。”
  “妈，我不累，你受委屈了。”
  有人在外面敲门，张卫东打开一看，是颤巍巍得四奶奶，她年纪是村里最大的老人，今年八十五，四奶奶走进来叫说：“姗姗妈。”
  关月玲忙迎上来说：“四婶，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老人家走进来，张琳几人也出来打了个招呼，老人把几个孩子都夸了一遍说：“良川做错了，我刚才已经骂过他了。”
  “骂有什么样，他心不在这个家了，随他去吧。”
  “心不在不要紧，人在就行了。”
  四奶奶的回答还真是实用主义，要心做什么，只要人就行了。
  老人们讲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良川是一时糊涂了，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要跟你离婚，男人都是这样，痰迷了心窍，你不能跟他一样干糊涂事，不然等事情过后，他们后悔想回头，男人再大也像孩子，需要咱们女人包容。”
  张卫东心说：“四奶奶你的封建残余思想可够多的，男人犯错就该原谅？”
  “四婶，现在不是我包容的问题，是人家要跟我离婚，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人脸色吗？让全村人都来看我笑话？”
  “没有人看你笑话，姗姗妈，一个家庭总有一个人付出的多，包容的多，这样才能长久，二条腿好走，独木桥难行，等你忍上一阵子，良川回味过来，终究还是会回到这个家，回到你身边的。”
  凭什么就非得等他回过味来再做来个浪子回头的大团圆结局？他值得吗？
  在国人传统的思想里，女人是要让着男人的，为什么？
  因为在古代女人需要依附男人才能获取生活资源。
  第一女人没有办法独立完成大量农业劳动，又被封建礼教禁锢不具备运营商业的资格。
  封建社会是男权社会。
  不让着男人，女人就不能独立过活。
  女四书要求得非常明白，温良恭俭让，约束的就是女性。
  张卫东不能认同这种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陈词滥调对关月玲说：“妈，你不是要跟我进城去一趟吗？咱们现在就去还是怎么样？”
  关月玲心知肚明儿子在为自己解围，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四婶你看，今天进城有事，等我回来，再去找你说话。”
  四奶奶砸着没有牙的嘴说：“姗姗妈，你别嫌我话不好听，咱们女人啊，生下来就是要受罪的。”
  “嗯，四奶奶，我妈知道了，我送你出去吧，别摔着。”
  老人被送出了门，张卫东回来说：“妈，我看你在家是不能呆了，看笑话的，劝你的，不管好心还是看笑话，天天这样谁受得了，咱们一起进城去住几天吧。”
  他想把母亲带进城，好好陪她散心。
  “好，我交待彩霞几声，咱们就去。”
  说走就走，关月玲骑车带着张卫东进城，走到一半看见张良川和蔡花正在拉拉扯扯。
  “妈，要不咱们换条路走吧。”
  “干吗要换，咱们见不得人吗？”关月玲的脾气很刚，遇到难题再难也要克服。
  直接朝他们走去，却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停到他们面前说：“你们俩，大白天拉拉扯扯在干什么？”
  蔡花立刻跑到男人身后可怜兮兮说：“同志，你救救我，我不认识他，我好好走路，他上来纠缠我，你帮帮我吧。”
  男同志正义感爆棚，大声呵斥张良川：“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大白天耍流氓，赶紧滚开，同志，你不要怕，我保护你，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蔡花的打扮与本地人差别很大，穿得很光鲜，男人的保护欲瞬间激发出来，要保护这个可怜无助的漂亮女同志。
  蔡花委屈极了说：“同志，你带我走吧，我自己走，这个男人一定还会找我麻烦的。”
  她的泪眼梨花带雨，铁人也会动心，张卫东心说，这功力真是炉火纯青了，皖北城的男人还真没几个能扛得住。
  张良川慌忙说：“同志 你别误会，我认识她，她是我老婆。”
  “同志，我怕，咱们快走......”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害怕的颤音，和刚才抢财产的时候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