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男女老少纷纷叹息，却都不走，张卫东并不觉得他们真在同情青苗和他的几个孩子。
  他们不走的原因只是因为想留下来看热闹。
  看带李萍私奔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看李萍被抓回来的丑态。
  很可惜，民兵们纷纷回来，那么多人也没能抓到李萍，见热闹看不成，立刻就走了很多人。
  队长招呼留下来的众人说：“都去睡吧，明天还要干活。”
  队长看了看青苗，抽了二锅自制烟，把烟锅在鞋子上敲了敲说：“回去吧，她走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你管不住她。”
  “哥，你不能不管我。”
  “洗洗睡吧。”队长冷漠地说。
  女人很奇怪，李萍除了对丈夫青苗不好，全村所有人都觉得她不错，甚至张卫东都觉得人挺好，除了作风有问题。
  当然，那些背地里摸她手的男人不算。
  青苗是红案大厨，十里八村办事都来找他，辛苦钱回家就全部上缴给李萍。
  可不知为什么，李萍就是看不上他。
  他虽然不好看可也不算丑。
  回去路上，建军问他：“爸呀，我妈去哪了？”
  他很想大声告诉儿子：你妈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她不要我也不要你了。
  可他没有，他蹲下来告诉建军：“你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嗷，那我等妈妈回来。”建军懂事地说。
  夜色中青苗的眼泪掉下来。
  张老黑说：“咚咚，村里没什么事，咱们走吧。”他不想张卫东看到这些丑恶的现实。
  “好，明天咱们就走。”
  队长不高兴地说：“来了一天就急着走吗？”
  “回去还有别的事呢。”
  “走可以，过年前一定要回来，村里可能要分钱，你不能不在。”
  “分钱啊，我肯定会回来的。”
  张卫东叔侄俩回到城里，张老黑嘴快立刻就把李萍私奔的消息告诉了关月玲。
  关月玲说：“可怜他那几个孩子了。”
  张卫东敏锐抓住了话里的关键问：“妈，你怎么不说青苗可怜？”
  “当一个女人想要离开男人，肯定不会是一朝一夕的问题，这个男人哪怕再好再无辜，是他让女人失望了。”
  “妈你说的不对，青苗叔多好啊。”感情亲妈还是最早的女权主义者。
  “跟你说不明白的，你别管了。”
  这次回来张卫东没见姗姗几面，她的功课紧，每天中午都不回家，早上很早就去上课，晚上回来的时候太晚，张卫东已经睡了。
  “大姐太辛苦了。”张卫东失落的说。
  “十年寒窗哪有不苦的，你大姐的成绩进步很快，老师都说她希望很大。”
  “妈，你别让大姐有那么大压力，考上不又怎么样，大姐那么厉害，以后做什么都行。”
  关月玲深深看了儿子一眼说：“这话不许在你大姐面前说，不许给她泄气，她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大姐二姐，虽然差不了几岁，但两人的性格相差太大了，大姐性格成熟稳重，处处为家里着想，可二姐呢，性情比小她好几岁的彩霞还要不成熟，关月玲大部分的气都是冲她去的。
  以关月玲的性子，对吃的并不在意，张卫东决定多买一些回来，买回来总不能放着不吃。
  再去黑市，张卫东发现这里的管控好像松懈很多，居然有人堂而皇之地摆了很大的摊子。
  一些小贩还认识他，招呼说：“怎么这么久不来？”
  “收音机还有没有，我攒了好久的钱，也想弄一台，可百货大楼要票，我去哪弄票啊。”
  这里是他起步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真正的自由市场，叫卖声此起彼伏。张卫东想起当初陪着关月玲深一脚浅一脚从北洼村走来这里，似乎就在昨天，十几里路走过来，全身都是力气。
  人为了生存，会爆发出超乎自己想象的能力。
  他买了二十几斤猪肉和排骨，又买了几箱苹果，走了不远，居然看见有卖香蕉的，这可是稀罕物。一问价钱，居然要一块五一斤。
  “他要多少，都算我账上。”一个突兀 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站起来一看不是朱永光又是谁。
  高兴地叫他：“朱叔叔，好久不见了。”
  “咚咚，你可真不够意思，这么久都不找我。”朱永光抱怨说。
  “你们还要不要，不要别挡我摊子。”小贩不满地说。
  “要，给我称二十斤。”小贩很高兴，张卫东买好东西，两人走到角落朱永光说：“听你妈说你去京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没几天，朱叔叔最近没做什么生意吗？”
  “嗨，别提了，做什么都不赚钱，都没有当初跟你做电视机的时候爽快，咚咚，你电视机还做吗？现在电视机的生意还是很好做。”
  “朱叔叔，以后我没时间做了。”
  朱永光的日子其实过得很不错，现在人结婚的不过是三转一响，而他家的已经是升级版，去他家的朋友，谁不羡慕。
  他心中高兴之余，就会想起张卫东，想他的追求是什么？肯定不会像他一样，有这么一点点东西就高兴地不行吧。
  只能说，眼界限制了人的想象力，朱永光退休的时候，张卫东很早就已经是全国家喻户晓的大人物，他经常会反思，当时要是一直跟张卫东在一起，现在的他又会是什么生活呢？
  又聊了几句，两人就告辞离开，朱永光走了很远回头，张卫东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他心中怅然若失，好像失去了什么。
  “你买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吃的完啊。”关月玲甚至埋怨都没有，明白儿子还不是为了姐姐妹妹好。
  “天冷了，腌起来慢慢吃，我不在的时候，你肯定不舍得买。”
  张琳看见香蕉，立刻伸手去拿，关月玲说：“就不能写好作业再吃。”
  “边吃边写，写的快。”
  张卫东给妹妹掰第一个，她还没吃过，尝了一口眼角开心得咪了起来，张卫东问她：“好吃吧。”
  “好吃，还要吃。”
  妹妹说话越来越清楚了。
  张老黑知道张卫东的习惯，顿顿无肉不欢，主动下厨，关月玲说：“老四，还是我做吧，男人进厨房，让咱爹娘看见非埋怨我不可。”
  “他们在京城呢，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