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果看着敞开的大门和站在门旁的简令飒，不由得陷入迟疑。就算是他也明白，让上司为自己开门是一件极度不妥的事。
  私下相处时楼果并不会那么敏感，可现在是在办公室，身后还有同事看着。
  小唐姐不久前才提醒过他要谨言慎行。
  简令飒却全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脑袋上开着小花，用眼神向他传达了疑惑。
  好吧，不给上司面子也是极度不妥的。楼果在同事的注目下，尴尬地走了出去。
  简令飒跟了上来，与他肩并着肩走到了电梯门口。
  上一回他们一同站在这儿时，简令飒脑袋上顶着一大堆可怕的emoji。
  楼果偷瞄简令飒和此刻在简令飒脑袋上蹦蹦跶跶的小花。
  这排场，快赶上小唐姐和男友久别重逢了吧？
  进了电梯，简令飒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别扭地侧转过身去，只把背留给他。
  这反而让楼果观察emoji变得更方便。
  在简令飒背身的同时，小花之间出现了一张害羞脸，但和过去呆呼呼的模样不同，今天的害羞脸笑眯眯的。
  楼果如今对简令飒脑袋上的emoji采取选择性相信策略，太过离谱的就暗示自己绝对不可靠强行忽略，只相信主观愿意接受的。
  楼果猜测，简令飒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挺不错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背着身的简令飒忽然回过了头。
  他直直地看着楼果，问道：“你在看什么？”
  完蛋，好像被电梯内部的镜面设计给出卖了！
  “我……”楼果因为紧张而支支吾吾，“你、你帅嘛！我在看帅哥！”
  简令飒眨了眨眼，接着竟微微扬起了唇角。
  那若有似无的弧度勾勒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一瞬即逝，却瞬间令楼果陷入了呆滞。
  电梯在此时停了下来，打开了大门。
  简令飒走出去，又过头，问道：“怎么愣着？”
  楼果赶忙追上去，傻笑了两声。
  他脑中嗡嗡的，反复播映着简令飒方才那个短暂的笑容。他想，自己一定是过度惊讶，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心怦怦跳个不停。
  地下车库为了防止车辆倒行，设置了两级台阶。
  楼果魂不守舍，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身旁的简令飒及时伸出手臂搂住了他，又借着力顺势抱住了他。
  楼果扎在简令飒怀里愣了两秒，头顶传来简令飒的声音：“小心一点。”
  简令飒说完松开了手臂，又扶着他站直了身体。
  楼果愣愣地抬起头，正要开口，紧急刹车。
  简令飒脑袋上的emoji热闹得可怕。除了小花和害羞，还多了小礼炮跟爱心，甚至中间有两个男人正对着一颗小心心噘嘴。
  楼果惊诧之际，简令飒凝视着他，嘴唇微微抿了一下。
  那两个噘嘴男急速扩大，把其他emoji挤得乱飞。
  “哈哈哈哈哈！”楼果瞪着眼睛放声大笑，“看我这不小心的！”
  他在说话的同时毫无意义地抬起手来用力拍了两下胸脯，接着猛地一个转身，大步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令飒沉默地跟了上来。
  楼果心慌意乱，加快脚步，却被简令飒从后方突兀地扣住了手腕。他不敢转身，僵硬着一动不动，却听简令飒在身后说道：“我的车在另一边。”
  .
  上了车，楼果依旧忐忑，静不下心。
  简令飒一脸镇定，顶着满头闹腾的emoji把车顺畅地驶出了停车场。
  楼果时不时瞄他一眼，然后发现简令飒也时不时瞄自己一眼。当他们的视线不期而遇，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楼果不得不没话找话：“我们现在是去哪儿呀？”
  “去看前段时间的工作成果。”简令飒说。
  楼果正要追问，简令飒又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公司里人又不多，并不需要遮挡emoji，他视力良好，日常没有戴眼镜的需要。当然，这理由不能说。
  “因为……其实我戴眼镜是为了拗造型，”楼果开始胡说八道，“据说我的脸型很适合眼镜，你觉得呢？我戴起来好看吗？”
  简令飒沉默不语。
  楼果本以为自己的胡话被无视了，却不料当他又一次偷偷观察，竟在简令飒的脑袋上看到了那对久违的好兄弟。
  好兄弟干劲十足，旋转跳跃，缠缠绵绵难舍难分。直到简令飒把车停在了一家商场的底下停车场，它们依旧不愿停歇。
  本着非礼勿视的心态，楼果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催眠自己这都是显示错误。
  下了车，沉默了许久的简令飒没头没脑地轻声说了一句：“好看。”
  “什么？”楼果不明所以。
  简令飒却不解释，快步往前走去。
  楼果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了起来。商场人多，是时候封印超能力了。
  上了自动扶梯，简令飒回头看了眼，发现楼果戴上了眼睛，不知为何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仿佛想要掩饰什么一般摸了摸鼻子。
  “我知道了，”看不到emoji的楼果轻松了许多，仰着头问道，“是要去看我们设计的展台对吧？”
  简令飒点了点头：“嗯。”
  刚下电梯，一低头，地面上便是彩色贴纸组成的引导线。跟随着引导线走了几步，脚下又出现了极为可爱的表情符号。
  楼果走在自己设计的作品上，心中一阵恍惚，回过神后不由得涌起了阵阵感动。
  他曾做过实际效果示意图，还找同事专门做了3d模型进行模拟，可如今实际走在真实的作品上，感觉却截然不同。
  定稿时他只感到放松与解脱，此时此刻，终于被强烈的成就感彻底包围。
  “好酷啊，”他欣喜地向简令飒感慨，“不是说我设计的很酷……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走在上面的感觉，好酷！”
  简令飒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感觉自己棒棒的，”他来回转身欣赏，“实际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商场里客人来来往往，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对脚下的彩色线条给予过多关注。那些贴纸组成的设计对商场而言如此平凡，却让楼果心潮澎湃。
  “我现在觉得自己这份工作超级棒！”他对简令飒说。
  “嗯，”简令飒依旧点头，“我也觉得。”
  “去看看展台！”楼果说着，兴冲冲地跟着引导线向前走去。
  很快，由简令飒操刀设计的展示区便出现在了面前。
  楼果站在正前方张着嘴静静地欣赏了会儿，转过身，笑得贼兮兮地：“嘿嘿，你借鉴我！”
  展台的整体风格与引导线一脉相承，元素接近，还使用了不少楼果设计的表情符号。
  “不然呢，”简令飒说，“这是一个整体。”
  楼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在这儿，空气好像真的变得清新了。”
  展示区陈列着不同型号的空气净化器，看指示灯，此刻应该都处于工作状态，这附近的空气大概真的是整个商场最清爽洁净的。只是，普通人的感官恐怕很难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更何况，这儿的人流也比其他地方更密集。
  楼果在展示区里转了一圈，心中有了定论：“是展台设计给人的心里暗示吧？”
  简令飒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我好感动啊，”楼果兴奋地来回转悠，“这是我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大获成功！”
  “这不算大项目。”简令飒纠正。
  楼果不听，快步走到展示区与引导线的衔接处，掏出手机递向简令飒：“值得纪念！给我拍张照片好吗？”
  简令飒浅浅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过了他的手机。
  楼果站在原地，抬起双手比了两个大拇指，笑得眼睛全眯成了线。
  “好了，”简令飒很快把手机递了回来，“多按了几张，你自己选吧。”
  “学长你也拍一张吧！”楼果兴奋地提议，“很有纪念意义啊！”
  “不用。”简令飒摇头。
  “要的要的！”楼果不依不饶地拉住了他，“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啊我想想就感动得要死！”
  这话似乎触动到了简令飒，他犹豫了几秒：“那……”
  “来个合照吧，”楼果说着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和简令飒靠在了一块儿，“看镜头看镜头！”
  简令飒拘谨地抬起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按下快门，楼果立刻查看照片，接着便抱怨起来：“学长你看我干什么，你看镜头呀。再来一张！”
  简令飒并未提出异议，默默地配合着又拍了一张。
  “这个好，”楼果低着头一通操作，“我发你！”
  “上一张也给我吧。”简令飒说。
  “哦，”楼果点头，“但拍得不是很好……好了，都发了。”
  “还有……还有你那张，”简令飒说，“那个背景不错，把展台拍得很清楚，我存一下。”
  楼果依旧点头：“哦，来了来了！”
  传完了照片，简令飒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回公司吗？”楼果问。
  简令飒垂着视线扭过头，轻声问道：“要不要去我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