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是那只大狼。
  按照对方那性格总不会是来道歉的吧？
  宣承越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他还是做下决定，喝了一口茶之后点了接听。
  他和大狼闹得很僵，但并没有互相拉黑联系方式，这种幼稚的事儿只有那只麻雀会做，宣承越和大狼现在还算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电话接通之后，那头的大狼迟迟没有说话。
  宣承越戴着蓝牙耳机，对方不开口他也不吱声，反而开始在手绘屏上工作。
  “你在画画？”大狼询问，他听到了宣承越这边压感笔和手绘屏碰撞的声音。
  “如果你也是觉得特别不好意思的话，就把你们公司工作都给我匀过来。”宣承越不想搞那些弯道道。
  而那头的大狼在听了这话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这下宣承越明白了，对方还真是来慰问他的，没什么别的正经事，宣承越啧了一声：“没事就挂了，现在还不是双休日。”
  对方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还真就把电话给挂断了，这缺德玩意儿以前把他从公司挤走的时候不见半点抱歉的意思，现在看了个新闻还特么打个电话过来装模作样。
  宣承越十分确信，就算早早知道自己那“可怕”的过去，这混蛋狼还是会把他挤走。
  浩元发给他的文件打乱了宣承越的思绪。
  “宣导。”浩元走了过来。
  他的打扮已经没有第一天来上班时那么浮夸了，倒不是他不想，只不过那实在是废时间，而浩元现在属于白天上班，晚上还得跟兽了解调查进度，他基本没太多时间去休息，更别提穿金戴银了。
  现在浩元就知道简简单单的马尾，加上体恤。
  “你有黑眼圈了？”宣承越不太确定，因为浩元本身的肤色比较深。
  “嗯，这段时间熬夜比较晚。”浩元解释。
  “还是要早睡的。”宣承越还以为浩元是在熬夜苦练画技，“你进步已经非常快了，不需要对自己要求太高。”
  浩元也没有解释，他推了椅子坐到宣承越身边。他发过来的文件是动画是练习，这种东西需要交给宣承越做修改的。
  这条蛇好怪，同为新人的大象眯起眼睛看向宣承越和浩元的背影。
  浩元坐没坐相，看起来精神头不怎么足的样子，脑袋都要靠宣承越肩膀上了。
  大象，也就是东向田，他是知道浩元对人类的反感情绪的。
  之前浩元去饮水机那儿的时候路过了东向田的工位，在看到人类手办之后他嘲讽似的笑出了声，也难怪和宣承越有共同话题。
  好吧，宣承越是很可怜，他也同情宣承越，但宣承越自己的心态也的确需要被矫正。
  与他想法不同的是此时坐在大狼办公室里的另一只兽。
  “宣承越居然还没崩溃吗？”这兽说话嗓音有些哑，他坐在皮质沙发上，明明倚着靠背，却没有半分懒散的感觉。
  “老宣没那么容易被搞心态。”大狼无奈似的耸耸肩，“以前闹得最凶的时候我担心他情绪出问题，但后来屁事没有。”
  现在宣承越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暴露与浩元脱不开关系，可他依旧没太多动作，似乎跟浩元处得还不错。
  大狼也知道公司里有很多兽试图跟宣承越建立联系，但宣承越还是那个宣承越，他甚至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任何的信息，似乎外界对他的评价是好是坏都影响不到他本身，顶多出门注意点，防止自己被偏激人类控用推土机碾死。
  大狼伸手示意办公室大门的位置：“您要求的忙我实在帮不上，您另请高明吧。”
  “你对宣承越很熟悉。”那兽却没有动，“事实上我不想做得太过分，那样对我们不利。”
  “您总不会是想杀兽灭口吧？”大狼颇为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现在是法治社会。”
  “是一个弱者可以踩在强者头上的时代。”那兽眼角抽了抽，金色的竖瞳看上去不带半分感情色彩，“那群特员是一堆被规训了的二五仔，他们已经失去血性了。”那群特员必须死，尤其是浩元。
  想要弄死浩元没那么容易，但可以从他现在的那位上司入手不是么？
  只要让宣承越明白，浩元的存在会给他打来无穷无尽的危险，不只是自身的秘密，就连亲朋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他会痛恨浩元的存在的。
  “如果我来过这儿的消息透露出去。”那兽起身，“你们这儿的兽一个都别想活。”
  这兽转身离开，在进入电梯之后，他解下了自己的长发。
  电梯门合上，门上映出这兽的脸。
  他看上去和浩元有些相似，他们的脸型轮廓有些像，尤其是眼尾那点黑色鳞片，只不过这兽是一头黑发，而且皮肤比浩元白了不少。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件。
  【我的负责兽说我得去感谢宣承越。】是那只果蝠的消息，【雪鸮要去执行任务，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这兽看到信息之后勾唇笑了笑，打字回应：【好啊。】
  “看不上特员？”大狼在兽走之后忍不住摔了桌上的文件，“他妈的这王八蛋自己不就是个特员么？装个屁的逼。”
  这说白了就是特员两个派系之间的矛盾，他们这些被牵扯进去的普通兽纯粹就是倒了大霉，他们被压着不得不接受安排。
  如果不是这些王八蛋，浩元这个完全没有任何动画基础的特员会被强制安插进来？
  他只是想找个公司混安全鉴定，现在这个特员也是。一个两个，都压在他们头上，他们被默认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
  大狼的喉头溢出低吼，他的面容开始发生变化，由人形转换为半兽。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大狼收敛起情绪，抬头高声道：“请进。”
  “郎哥。”进来的是那只麻雀，也就是那位被宣承越挂断电话的吴荃。
  大狼扯出一个笑容来：“有事吗？”
  “你还能把宣承越约出来吗？”吴荃不敢注视大狼的眼睛，“我不是说认同宣承越的看法，只是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宣承越是被拐进地下实验室的，不知道他落了个终身残疾是吗？”大狼很无奈，“老实讲，你想约他出来干什么呢，咱们之间的矛盾早就不可调和了，约他出来吵一架吗？”
  “我不会跟他吵的！”吴荃立即道。
  “那他就会听你说？你又准备说些什么？说你很抱歉？吴荃，他被排挤出公司这事儿就摆在这儿，你现在找他只是在恶心他。”大狼倒是看得挺透彻，“你要是告诉他说你想跳槽去他那儿，他估计能挺高兴。”
  吴荃变了脸色。
  大狼继续道：“但你想赢他，不是么？”
  吴荃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除了终身残疾以外，他的身体真的没有其他问题吗？”
  大狼愣了一下。
  “我只认识他这一个失去兽形的，兽形是我们的本体，他现在这状态，真的不会影响到他的寿命吗？”吴荃问，“明明种族是熊，结果还是那么弱，他身体其实是有些问题的吧？”
  正在给浩元讲练习问题的宣承越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我怎么感觉有谁在咒我？”
  “哪天没兽咒你？”对面的王大咪反问，“那些极端兽士要是有机会都得抓住你给你来两刀狠的，囊死你。”
  “说的也对。”宣承越松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万兽嫌设定，安心了很多。
  一直围观他们的大象却懵了，这什么狗屁反应？
  第13章 先死一步
  果蝠要去给宣承越道歉这事儿也不完全是负责兽的要求，主要还是果蝠在得知宣承越是个残疾实验体之后陷入了自责的emo情绪中。
  他是真考虑过干掉宣承越的，只不过负责兽不允许，他要是敢杀普通兽，那么他自己也得死。
  被自责情绪影响，原本社会化学习就没有进展的果蝠更是直接停滞了，往往是老师讲几分钟他就发几分钟的呆，老师实在受不了了，这果蝠本身学的就慢，现在他脑子里根本没有世俗化学习的空间。
  最后果蝠被要求去跟宣承越道个歉，主动地把问题给解决掉。
  然而果蝠他胆子小，他想找兽陪着他一起。按理说浩元是最优选，但果蝠总觉得浩元会站在宣承越那边考虑问题，毕竟这些天看下来，他还挺服这位上司的。
  果蝠也去找过雪鸮，然而雪鸮最近在学习新的技能，没那个时间，最后他也就只能询问佘文卿了。
  佘文卿和浩元是有那么点亲缘关系的，也因为这层血脉上的牵连，佘文卿这个别队的队长和他们关系挺不错。
  而且佘文卿的危险性没有那么高，行为不会受到限制。
  “我还担心你得执行任务。”果蝠抱着一颗圆不溜秋的榴莲放上手推车。
  “暂时不需要。”佘文卿笑着说，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手推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询问，“这手推车里面装那么多榴莲不会被压出问题吗？”
  小推车被榴莲堆得满满当当，都有些变形了。什么时候这只果蝠这么喜欢榴莲了？
  “我可以花自己的钱了！”果蝠睁大双眼，他看起来跟人类幻想作品中的吸血鬼很像，但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炯炯有神。
  他现在买得起榴莲，他连这个超市都买得起，他可以承包这个市场上所有的榴莲！
  “呃，我知道。”佘文卿感觉自己和果蝠的交流有些困难，“但为什么只是榴莲呢？宣承越是黑熊，你应该给他再买点蜂蜜或者合成肉。”
  是吗？果蝠皱眉：“但是榴莲好吃啊。”他觉得榴莲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为什么宣承越会喜欢蜂蜜和合成肉？
  “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最喜欢的是葡萄。”佘文卿说。
  “但我后来觉得榴莲很棒诶！”果蝠还记得那天宣承越送他的那四瓣榴莲。
  因为果蝠学习进度慢，伙食被严格控制，只能吃点西红柿黄瓜之类的。当时负责兽没有没收宣承越送他的榴莲，果蝠坐在沙发上，吃着好久没尝过的热带水果，他吃哭了。
  而在听了果蝠的解释之后，佘文卿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实在不能共情吃水果吃哭这种情绪，所以没法接话。
  眼看果蝠准备继续拿榴莲，佘文卿连忙拽住果蝠的手：“够了！这也我们也没法运过去，难不成你想包个卡车？”
  他话落，果蝠目光却亮了起来。
  佘文卿：？？？
  ……
  双休日浩元询问了宣承越是否有时间跟果蝠见一面，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便在上午开车去接。
  “果蝠怎么还想道歉？”宣承越不能理解，“之前不是已经道歉过了吗？”
  “他可能是看到了你的过去，把自己给整抑郁了吧。”浩元耸肩。
  宣承越叹了一口气，他总觉得那只果蝠是他见过最怪的兽人，没有之一。
  “待会儿去露天餐厅，据说还挺高级。”浩元说，“反正这顿饭不蹭白不蹭。”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浩元的表情忽然从慵懒转变为了严肃。宣承越也有些懵：“怎么这儿还会有大货车？”
  货车上全部都是榴莲，这是谁进的货？附近也没水果市场啊。
  “哦！我看到那只果蝠了！”对方就站在货车的旁边，大概是发现了他们，冲他们挥手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