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继续道：“明日我便会遣散后院，送她们自由婚嫁。皇姐觉得可好？”
  不等叶云伊回答，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知这样做也不过是亡羊补牢，只希望能有些作用吧。往后，我再也不做这些事了。”
  “我知自己几斤几两，未免固态复发，还请皇姐监督帮扶。”李佑郑重地向叶云伊施了一礼。
  “她当然得帮你！”叶云伊还未开口，渺妃便皱着眉道，“你好了，她才能好，难道还真想做一辈子的郡主不成？”
  说到这，她冷眼看向叶云伊，冷笑道：“便是你愿意，本宫也不愿意！你是陛下的亲生女儿，本就该是尊贵的公主！”
  叶云伊当然明白，渺妃说这话不是因为她有多爱这个女儿，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颜面。
  待李佑离开，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
  “此事是被你搅成这样的，自也该由你挽回。”渺妃看着叶云伊，一字一顿的道，“云伊，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你既有上天赋予的能力，便应该好好利用才是。”
  说罢，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长得很是柔美，虽已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宜，笑起来依然如往昔那般柔情似水、楚楚动人。
  渺妃走近叶云伊，轻笑道：“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初是你先说要推李佑上位吧？”
  “若不是你这句话，丽妃又怎会年纪轻轻便死了？你得让她死得值，不是吗？”
  叶云伊霎时拧紧了眉，脸色隐隐泛白。
  她明白渺妃的意思，她是要她使用法术杀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她此次下凡，仙力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是相对于凡人来说，已足够了。
  丽妃的死，便是她所做。
  渺妃不知道她的前身乃是天界龙族大公主，自然也不知道她此次下凡正是为了李佑而来。
  除了天界少数几人，无人知道，李佑前世乃是天界龙族大太子龙锦。因为犯错，所以才被重霁神尊废了龙骨，打下凡间，受轮回之苦。
  龙锦没了龙骨龙筋，想要重新归位，希望渺茫。他的生母大天妃自然不愿意爱子在凡间蹉跎，所以便让长女龙岐微下凡助龙锦归位。
  但龙锦想要顺利归位，只能剑走偏锋。
  叶云伊，是龙岐微下凡历经的第三世。前两世，她为龙锦选了修功德之路，如此下来，或许十世之后，龙锦能重新修出龙骨龙筋。
  但大天妃却嫌这条路太慢了，她舍不得自己儿子受这么多罪，便给龙岐微施加压力。
  至多三世，她必要看到龙锦归位，否则她便死在龙岐微面前。生母以死相逼，龙岐微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的面前。
  凡间帝王被称为天子，虽比不得上古人皇，但确实也有龙气国运加身。龙锦转世的李佑若能成为凡间皇帝，一世过去，必能修出龙骨龙筋，重归天界。
  哪怕龙锦转世的李佑毫无君王仁心，手段阴毒下作，根本不堪为帝，她也必须助他上位。
  她逆天而行下凡，不惜日日受着天罚，也是为此而来。
  叶云伊出了咏月宫主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她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感受着犹如被烈火焚烧的身体，脸色惨白如雪。
  她并不是正常转世，所以她才能保留属于龙岐微的记忆和部分法力，但这也是有代价的。
  便是上神逆天而行也会遭到天谴，更何况她这样一个龙骨有损的残仙？这一世，无论能不能事成，她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只是这一点，这世间无人关心。
  ——即便是她的生身父母。
  于他们而言，她死了，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可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叶云伊忽而又想到了那位女君，若是她，她会怎么做？
  无人知道，曾几何时，龙族的大公主最大的愿望是能够去到那位女君身旁，做她身侧的一个仙卫。
  为此，她曾日夜修炼，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是这个愿望终究只能成为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奢望。
  当女君择徒的消息传出时，她曾天真的幻想过，或许她的愿望可以实现了。她是父君的长女，是他膝下天赋修为最好的子嗣。
  但最后，龙族送上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龙端月——一个名正言顺、真正的龙公主。
  渺妃说的没有错，她的手上其实早就沾满了无辜之人的血。就连她的身上流着的血也从未干净过，她比他们还要肮脏。
  早在很久之前，肮脏的她就再也没有资格走到那位女君身边了。
  *
  有些心思一旦浮出心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李霁梦到了岁岁。
  当然这么多年以来，他经常梦到岁岁，他的梦里也只有岁岁。温柔的岁岁，可爱的岁岁，善良的岁岁……独一无二的岁岁。
  只是无一例外，在梦里，岁岁都是他的妹妹。
  然而，这一次有了变化。
  在梦里，李霁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岁岁。妩媚多情，不再是妹妹，而是一个能够撩动人心、让他神魂颠倒的美丽女子。
  李霁知道那是自己的污念，他想要压下那污秽不堪的念头，可是他做不到。
  他在梦里，弄脏了他的岁岁。
  今日难得是个好天气，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屋子里，带起了一阵暖意。从床上醒来的李霁却只觉心头发冷。
  然而，与冰凉的心相反的却是他仿若流淌着岩浆的火热身体。
  只要一闭上眼，梦里的一切便席卷而来，让他避无可避。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过分。
  便是他用尽全身心力，也没有压下那些念头，反倒更加污浊。
  李霁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仙姿玉貌的姑娘……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
  他想要靠近她。
  他向着她伸出了手……
  “三殿下？”
  骤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李霁，他豁然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李霁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他垂头，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
  “何事？”
  “回三殿下，方才公主使人来，问您今日可要去坤宁宫用午膳？公主说，她让人研制出了一种新糕点。”门外，宫人恭敬回道。
  “去。”
  嘴巴比思想更快，待到李霁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答了去。
  “那奴才这便去回复公主了。”说罢，不等李霁反应，宫人已经小跑着离开了。
  李霁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沉默许久，终于还是下了床。他知道他不应该用那些污秽去玷污岁岁，可是……他想念她，想见她，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
  近些日子，因着朝中事，李霁比之前还要忙。大皇子二皇子与四皇子交手，他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这短时间以来，李霁一直在忙着收拢一些人。待到时机成熟，便能起到大作用。
  岁离是知道这一些的，这一世，陆皇后与李霁把她保护的很好。他们顾忌她的身体，所以并不想她参与这些事。
  当然岁离自己也对此不感兴趣，她相信陆皇后与李霁的能力，所以基本不过问这些事。
  不过她也不是干坐着当小废物的。日子无聊，岁离自然也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培养一些小爱好。
  这一世，岁离最喜欢研究各种美食。多年下来，倒也有了几分成就。
  她是个嘴巴刁钻的，一般能让她觉得好吃的，自是极美味的。通常这种时候，她便会请陆皇后与李霁尝尝，也算是她的回报了。
  今日便是如此。
  岁离让人新制出了一种糕点，以梅花为引，不仅样子精致，味道也极好，甜而不腻，软糯适口，清香宜人。
  所以岁离一早便派人去了皇子所请李霁。这些年来，李霁从未缺席过她的新品展出宴。
  只这一次，出了点小意外。
  直到午宴开是前一刻，李霁才姗姗来迟。
  “三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见李霁终于出现，岁离笑了起来，露出了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煞是可爱动人。
  “快过来坐，我们就等着你呢。”她朝李霁招招手，语气轻快的唤他。
  陆皇后坐在主位，笑看着他们。
  李霁看了一眼，见只有他们三人，没有其他碍眼之人，唇角不由自主的翘了翘。按理，他该坐在岁离对面，与她分坐陆皇后两侧。
  然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岁离身边，并握住了她正要收回的手。
  “三哥？”
  手突兀的被人握紧，岁离奇怪的偏头看他。
  李霁面上一派正经之色，下意识摩挲了掌心里的细嫩的柔荑，才不动神色道：“我瞧你今日穿得少了一些，为你暖暖手。”
  “今日天气好，我不冷。”岁离笑着回道。
  李霁嗯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松开了那只柔软细腻的柔荑，仿若真的只是为她暖暖手。
  “行了，既然霁儿到了，便开席吧。”陆皇后宣布可以吃饭了。他们三人一起用膳的次数不少，所以便随意了很多，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三哥，你先尝尝这玉梅糕，看看味道如何？”开始动筷之前，岁离先递了一块玉色精致的糕点给李霁。
  那糕点通体玉色，呈透明状，甚至能看到里面冷艳的梅花，极为漂亮。
  “它叫玉梅糕？”李霁接过糕点，尝了一口，看向旁边的姑娘，忽而道，“它这般漂亮，我觉得美人糕更适合一点。”
  美人糕……这名字着实有些不伦不类了。
  陆皇后与岁离都怔了一下。
  李霁却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旋即话锋一转开始评价糕点的味道：“清甜宜人，软而不塌，很好吃。”
  “母后，岁岁，你们也尝尝。”他说着，分别为两人都添了一块糕点，只是给陆皇后的糕点放在玉盘里，给岁离的却是他亲手递到了她嘴边。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李霁这一举动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他小时候，便喜欢给岁离夹菜。
  “岁岁，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糕点的香味让岁离回过神来，她也没多想，下意识张嘴咬了一口，“好了都尝过了，我们吃饭吧。”
  因着李霁的手放的太近，糕点切的太小，那温软湿润的唇瓣不经意擦过了李霁炽热的指尖。
  心跳倏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