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桥心里大概明白她在笑他不会买菜，又想起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家副食商店里，她买了那么多调料食材，这么一对比，自己是真的不会买菜。
  走过桂春巷巷口，晏桥又继续陪她走，她回头来看，晏桥就漫不经心地把路前边的小石子给踢到路边，“送你到巷口。”
  宋晓想说自己不用人送，虽然现在冬天了天黑得晚，但现在也才五点，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可话都到嘴边了，晏桥又催促她赶紧走，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好了，前边就到了，晏桥哥再见。”宋晓从口袋里伸手出来，冲他挥了挥。
  “嗯。”晏桥点头，然而又叫住了她：“对了，我们家后天要包粽子，你到时候来不来？来的话我就多买点菜。”
  宋晓歪头去看他，故意问：“多买点菜让我去做？”
  晏桥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你要是来我就多买点菜，怕你不够吃，大胃王。”瞥到她偷笑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被打趣了，“快说，你要不要来。”
  虽然很想去，但是也没办法了，后天中午宋妍就要回来了，李勤勉之前就来了电报说到时候会和宋妍一起回来，宋长河也说了会自己开车来接他们回家，当天就要回家了。
  “可能没办法了，我后天就跟哥哥姐姐回家了。”有点小遗憾，但是以后应该还有机会的吧。
  “那行，下次再来家里玩。好了，回去吧。”下次也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下次再见就是明年了。
  宋晓走到家门口，趴在走道栏杆上往下看，只能看到走在红墙底下的熟悉身影隐隐现现，直到一个拐角，进到了这边的视线死角，就没有再看得到。
  晚上只有她和李秋月两个人在家吃饭，宋晓煮了面条，一人一个荷包蛋，照样吃得很香。
  “想什么呢，没精打采的。”李秋月觉得她今天很反常，以前吃饭的时候都挺积极的，今天吃半天都还只吃了一小半。
  宋晓又刺溜地吃了一大口，脸颊鼓囊囊的，等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感觉有点被噎到，又赶紧喝了一大口汤咽下去。“没想什么。咱们后天什么时候回家啊？”
  “后天中午啊，不是早就说了？宋妍和我哥后天坐最早的火车回来，宋叔叔也早上开车过来，对了，咱妈年底工作忙，要到年三十才能回去。要买什么东西明天就得去买好，再往后下大雪不好进城。”
  “好多东西要买的，四姐明天跟我一起去吧。”她一个人肯定拿不完。
  “嗯。”李秋月把最后一口面吃下去，看见她的碗里还有一半，现在还慢条斯理地一根根地挑着吃，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吃快点。”
  宋晓晃了晃脑袋，想贫几句，但是被李秋月这个清清冷冷的眼神盯着，和宋妍完全不一样的脾气，宋晓就收回了原来的想法，搅拌搅拌，夹起来大口大口吃。
  第二天去百货大楼宋晓买了一堆东西，越逛下去，李秋月的脸越黑。但是在外面，就一直忍着没说话。
  一回到家里，李秋月一样样把东西拿出来放好，“买糖买饼干我都理解，买这么多棉布是做什么？”
  “做被单啊。”
  “这能做四床被单，你一天换一个？”
  “大哥二哥不是要回来了嘛，买布回去给他们做被单。”宋晓把布给折叠好放一边，从房间里找了个大袋子出来装进去。
  宋晓凑过去她跟前，“四姐你不高兴了？我只给大哥二哥做，你没有，所以不开心了？你想要的话可以跟我说嘛。”
  没等李秋月说“不用费事”，宋晓已经把手心伸过去，“姐妹价，收你三块钱手工费。”
  要不是她手收得快，就要被李秋月给打到手心了。
  但是没一会儿，李秋月狐疑地看着她，觉得她最近非常反常，以前她是能不搭理她们就不搭理，跟宋妍顶嘴那是常事，但是从来不往她跟前凑，现在动不动就要贫几句，也不知道是最近胆子肥了，还是受什么刺激了。
  回家那天，宋长河早早的就来了，他是自己开部队的车出来的，直接给开到职工家属楼下。难得见到有一辆四轮的车子，住在这儿的孩子们都围过来转，不过看到穿着一身军装的宋长河下来，浑身气势威严，震得这帮孩子都不敢轻易过去上手摸。
  宋长河跟他们叮嘱了几句，也和在一楼坐在门口的一位大爷打了招呼，让帮忙盯一盯，就上楼去了。
  “爸，先来吃早餐吧。”宋晓多加了一把面条进去。
  这一个学期，宋晓就只见过她爸两次，每次也都是匆匆过来吃个饭就急着回去了。一段时间不见，她爸手背上和下颌处多了两道伤，还没有完全结痂脱落。
  她爸妈真的算得上是最忠实的革命同行者了，一个在部队，一个在医院，都一样的忙得像陀螺一样，家里的事情都没顾得上多少。但是说他们感情不好吧，俩人十几年来从来没有红过脸，大事小事都能商量着来，夫妻俩做到这个份上，当真是相敬如宾了。
  宋长河双手捧住热腾腾的大碗闻了闻，满足道：“还是咱们家老幺做的饭最香。”
  宋晓和李秋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宋妍和李勤勉回来集合。
  他们回来得也快，十点不到，两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顾不得赶车的疲惫，宋妍就又去收拾在这边的行李，等把东西都拿下去，发现后面的后备箱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还有些没装得进去的，就只能挑些轻便的抱着。
  家里的门窗都关严实了，宋晓一再检查哪里有不安全的，落了锁就下楼去。
  宋妍还没从晕车中缓过来，就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李勤勉只能坐到后排，但是宋晓和李秋月都要靠着门坐，李勤勉看了看家里的三个妹妹，深呼一口气，只能缩手缩脚挤在中间。
  “火车上人也太多了，被挤了一路不说，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一脱鞋，我的妈呀，隔夜饭都要被熏得吐出来了。”宋妍揉了揉太阳穴。
  宋晓无意关心她说什么，趴在车窗边看着外边。
  宋长河把车停在副食商店门外，“你们在车上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没多久，宋晓看到了晏桥出现在视线里，赶紧冲他挥了挥手。
  等了一会儿，晏桥被旁边的沈浪提醒，才看到坐在车里的宋晓在跟他招手，一时喜悦涌上心头，跟着挥了挥手。
  晏桥想走过来打招呼，但是没走两步，宋长河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很快就发动了车子离开。
  开过去好远，宋晓才坐正了身子。
  “晓晓，刚刚那个人是你班上的同学啊？”宋长河突然问道。
  “不是同学，是同学的哥哥。”
  “哦，是同学的哥哥啊。”
  “嗯。怎么了？”
  “没什么，晓晓长大了，交的朋友多了，就随便问问。”
  宋晓没想别的，点点头，“哦。”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哥哥对象
  这次回来的路明显变得平坦了许多, 尤其是部队到县城的那一段路，道路比之前开阔了三分之一，路上的坑坑洼洼也给填平了, 做成了石子路, 道路被压得严严实实, 就不怕像以前那样，一下雨就可能把车陷到泥里打滑。
  整平了道路, 从市里回来的时间减少了不少。
  这才离开四个月, 一回来就觉得哪哪都有些陌生, 就连家属大院大门的警卫岗都换了她不认识的新兵。
  车子直接开到家门前, 宋妍一推开车下来就蹲到路边吐得脸都发白。宋长河赶紧跑过去问要不要去卫生院开点药吃。
  宋晓跟着把自己的行李给搬了下来, 李勤勉伸手过来要接，宋晓赶紧避开了, “三哥去拿别的吧。”她的箱子里有水果罐头, 可遭不住摔几下。
  一回来她就直奔自己的小房间, 果然不出所料，一股霉味。
  家里就她爸一个人在家，估计也想不到要时不时地开门开窗透透气。她家里之前用的被子被单都是带到市里租房那儿的，这次也带了回来。学校那儿的, 则是拿回到租房那里洗干净了放着。
  宋晓把窗户给打开, 瞬间就灌进来一股冷风冲开这股霉味，但是冷风直扑脸颊, 把她冷得抖了个哆嗦。
  房间里的衣柜也打开来, 随手摸了下书桌面, 蹭了一手的灰。
  转身去了厨房, 刚进来的时候她差点怀疑时间是不是静止的, 这个厨房, 几乎和开学前她最后一次见到的一模一样。他们不在家吃饭，想来这几个月她爸都是天天在部队饭堂吃饭。最多也就是去隔壁赵叔叔家蹭蹭饭了。
  依着往日的记忆，在厨房窗户下边的竹篮里找到了干净的抹布，正想倒冷水搓洗，但是想到也快要来月事了，就还是准备兑点热水。
  厨房里冷锅冷灶的，宋晓认命地叹了声气，拿干抹布擦了擦锅，还好，没什么灰尘，她爸不在家做饭，但是总会在家烧水洗澡的。倒了半桶冷水进去，拿着火钳扒拉过来些干树叶点火。
  宋长河过来看到宋晓在起火，就说：“家里没什么吃的，爸去饭堂打几个菜回来吃，晓晓就别忙活做饭了。”
  “知道了，您快去吧。”宋晓没转头，对着灶肚里的火苗翻了个白眼：啥也没有，做个鬼的饭，爱吃不吃。
  端了一盆水回房间里就开始擦桌子擦床板，就连门口窗户都擦一遍，换来了一盆污浊的脏水。
  铺被子，挂蚊帐，然后把带回来的衣服折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里，搞定之后直接往床上扑，还是自己的小房间好，想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
  宋长河拿了个饭锅出去打饭，端回来半锅饭菜，掀开盖子，菜都铺在底下，上面是十七个大包子，还冒着热气。
  就着菜吃包子，除了宋晓和宋长河，都是吃三个就吃撑了，宋晓足足吃了五个包子，剩下的都给宋长河包圆了。
  她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宋妍和李秋月都习惯了，但是宋长河和李勤勉看得有些愣，看她胃口好，他们跟着吃也很香，但是宋长河还是忍不住问道：“晓晓在外边读书吃不好吧？是手里的生活费不够用啊还是？”
  宋妍“嗐”了一声，“她每顿都吃这么多。”而且哪有吃不好，她都挑着自己喜欢的菜买，买得多就吃得多，吃得多就买得多，每天吃饭都乐呵呵的。
  “哦，能吃是福，吃多了长高。”宋长河一说到这个就发愁，他和白秀华个子都不矮，其他五个孩子，除了老大老二，剩下的三个吃得都不多但是个子挺高的，只有家里的老幺，吃的最多，却是个子最矮最瘦的。刚想说可能都用来长脑瓜子了，但是一想到她初中好几次都考倒数，教她的老师又是家属院里的军嫂，偶尔碰见他就念叨几句......可能就是能吃吧。
  宋晓去上学前，她种的那一小片向日葵还没来得及收，是拜托了隔壁家的花婶帮忙收下来的。她拿出一罐水果罐头，还抓了把饼干揣口袋里，兴冲冲地在院子里往隔壁家喊：“花婶，你在家吗？”
  等了好一会儿，她又喊了一声，只听到赵冬明回话：“晓晓姐，在家的。”
  赵冬明这个突然的公鸭嗓，把宋晓给雷到了。虽然没少见长到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就突然变了声，但是变声能变得这么难听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晓晓姐，我妈喊你过来呢。”
  宋晓深呼一口气，制止他继续说话，“我现在就过去，你给我开门。”别喊了别喊了，这个声音太刺耳了，感觉像是在拿尖锐的尺子划拉过黑板的声音。
  花婶把帮她收了的葵花都一整个装进大袋子里，里边还是完整的一个向日葵形状。
  她就是信不过她爸，怕把她的葵花籽给霍霍没了，这才千叮咛万嘱咐花婶帮她保管着先。她种的不多，也收获了满满一大袋，但是等把葵花子给脱落下来，肯定是没有那么多的。
  宋晓把带过来的罐头和饼干都给塞花婶怀里，乐呵呵地搓搓手，“等我做了炒瓜子，再给花婶送些过来。”
  花婶不想要她拿过来的，宋晓诶呀几声叫她拿着，然后大手一挥，指使赵冬明帮她给扛回去。
  她想跟着一起回去，被花婶一把拉住，看了看墙那边，小声地问道：“我听你爸说今年你大哥二哥回来过年，你大哥是要带对象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宋晓摇了摇头。她就知道大哥二哥要回来，至于别的事情，也没人跟她说啊。
  “带就带呗，我大哥也二十来岁了，谈对象也正常。”
  看她不在意，花婶也就没多说，想着这丫头从小就心里有成算，家里多个嫂子应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大哥二哥之前说是腊月中旬就回，但是都腊月二十了，也没见人回来，连个来信都没有。宋长河辗转几轮联系了他们所在的部队领导，反馈回来的都是说早早已经出发了，以为已经到家了。
  虽说两个年轻少年，还都是在部队训练过，本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早早就说好了回来的时间，却迟迟未归，也没来个信给家里说情况，可不就是让人担心？
  宋晓早早把给他们做的床单被单给洗了一遍晾干，放到他们房间里就不管了。
  宋晓想着说不定是要带大嫂回来，要去人家家里拜访才耽搁了呢。
  赶在腊月二十三那天，宋言诚和宋言信回来了，穿着绿色军装，背着大行囊，身姿挺拔地走进家属大院，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当时宋晓正和李小月去附近的供销社买酱油往回走，看见前边两个高高壮壮的年轻小伙被婶子们拉着问话，没走近，宋晓就知道大概会问些什么问题，无非就是：多大了，在哪儿上班啊，有没有对象了？
  要是没对象，婶子们就很快能把家里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给介绍一遍。
  “没啥好看的，咱快回去，今晚又有电影看，媛媛能来吗？”
  李小月摇摇头，“她忙得很，我天天回家都很少能碰到她。”
  正要绕过凑在一起的人，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