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困渡 第40节
作者:
晏执 更新:2023-04-17 20:18 字数:4155
可即便渐行渐远是必然,四目相对时,苏晚青还是垂眼看向她手中的诊疗单,轻声询问:“胃又不舒服了?”
查琴之将单子揉到手里,挤出勉强的笑:“没事,就是上次的药吃完了,今天再来开点。”
苏晚青往旁边看了眼,“爸呢,没陪你过来?”
“他最近风湿又严重了,去中药房拿膏药去了。”查琴之说着,往她身后努嘴,“来了。”
苏晚青回过头,周继胜也恰好看见了她,满脸带笑:“你怎么在这儿呢?你妈打电话叫你来的?”
周继胜前些年一直在外做生意,待在家的时间少,不如当初查琴之的朝夕相处,苏晚青如今对他,也没有对查琴之那样爱之深、怨之切的复杂感情。
苏晚青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小袋子,又开始老生常谈:“店不需要每天都开,你们花销也不大,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多休息。”
“知道,你妈天天也说呢。”周继胜笑眯眯说完,又问她,“你怎么来的?今天不用上班?”
查琴之也在看她,好像以为她也身体有恙似的,眼底有担忧。
苏晚青这才想起来解释:“我陪一个朋友来的,他今天拆线,我就趁午休——”
“叔叔、阿姨。”她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声音。
苏晚青转过身,闻宴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白衬衫黑西裤,肩平背阔,本就是容貌格外突出的人,还端着和善谦逊的眼神,看起来体面又招人喜欢。
周继胜和查琴之没见过他,此刻有些怔然,苏晚青也看呆了,不过她不是为闻宴祁的风姿所折服,而是因为他那条腿!
这会儿走得四平八稳,哪还有刚刚伤残人士的半分模样?
周继胜回过神,犹疑开口:“你是......”
闻宴祁走到俩人面前,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去:“叔叔,我叫闻宴祁。”
查琴之之前追问过苏晚青结婚对象的情况,那时候苏晚青不愿意详说,只说了句“姓闻,新闻的闻”,这会儿对上了,见他气宇不凡,又不免惊诧。
“你就是晚青的丈夫?”
闻宴祁面露愧色,点了点头:“早就打算去湖山区拜访二位,上半年出国忙工作,回来又受了伤,一直都不得空。”
周继胜把名片一目十行地扫了眼,装进了口袋里,才笑声开口:“这都是小事情,年轻人搞事业忙点儿是应该的,我跟你妈就在湖山区住着,你哪天去都行,提前打个电话就好。”
苏晚青听到他自来熟的称谓,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查琴之心思深一些,关切询问:“受伤了,现在好了吗?”
“好了。”苏晚青抬眉,瞪了闻宴祁一眼,“完全好了。”
闻宴祁不轻不重地回望她,竟是半点心虚也没有,客气地回答查琴之:“小伤,多亏了晚青照顾。”
周继胜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甚至当下就邀请他们晚上过去吃饭,闻宴祁倒是没说什么,还是苏晚青及时制止,说晚上要加班没时间,周继胜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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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苏晚青一直没说话。
她心里憋着怨气,等车门关上才问出口:“你的腿是不是早就好了?”
闻宴祁系安全带,也没抬头看她:“伤口你不是看过吗?”
“看过啊,但我又不是医生。”苏晚青瞥他一眼,“还有,你怎么知道湖山区的房子现在是他们俩在住?”
闻宴祁系上安全带,转过头看她:“你忘了自己签合同时提了什么条件?”
苏晚青神情一滞,“什么条件?我哪有向你提过条件。”
“你说别墅的物业费你付不起,让我帮你付五年,算是赠品。”他把“赠品”两个字读得格外厚重。
苏晚青想起来这回事儿,“哦”了声,“那你干嘛要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以前不来往是因为没见过面,如今碰上了,我不过去打个招呼合适吗?”闻宴祁摆出讲道理的语气,“不打招呼,他们会认为我怠慢你,认为你婚姻不幸,出了这个结果,以后麻烦的是你自己。”
“你不走过去,他们根本注意不到你好吗?”
闻宴祁薄白眼皮掀起,不赞同地看她:“那么出众的人跟你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们也许早就注意到了。”
“......”
苏晚青听到了一大堆洗脑,越发觉得自己可能是被pua了,闻宴祁在精神控制这方面好像很有天赋,她早该发现这一点,这人每回都能将歪理邪说编得有理有据。
想起doris的话,苏晚青定了定神,“行吧,既然你好了,那晚上庆祝一下,我给你做顿大餐。”
第30章
◎“消气了吗?”◎
下午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 nicole负责的一次线下活动发生了意外,工人从三米高的装修脚架上摔下来,骨裂住院了。
虽然已经赔偿慰问过伤者了, 可造成的影响还是不小,现场活动停摆不说, 客户还过来质疑瑞思统筹的专业度。
方礼苒发了很大一通脾气,会议室里人人噤若寒蝉, 苏晚青去看nicole的脸色,唇线绷得笔直, 眼圈儿泛红,几乎是在崩溃的边缘了。
散会时, 方礼苒叫住了kim, doris拉着苏晚青逃难似的出去,到走廊上才长舒一口气,叹道:“估计nicole辞职的决心更强烈了。”
之前她就说过,nicole在一个女性社交软件上运营了一个账号, 如今已有二十多万的粉丝, 一条广告的报价也达到了大几千,早就打算转行做全职kol了。
苏晚青点点头应和:“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出路。”
散会时已经离下班时间过去了半小时, doris收拾东西去找周黎, 苏晚青独自开车回家,在高架上堵了会儿车, 她给闻宴祁发了条消息, 问他回家没。
中午闻宴祁在她父母面前闪亮登场以后, 索性也不装了, 大大方方地走路, 下午就回公司上班了。
在车子动起来之前, 闻宴祁给她回消息了:【你先做饭,我很快回去。】
......苏晚青把手机扔回了副驾,我做个你大头鬼!
十几分钟后她到了家,洗洗手就从冰箱里掏了一大堆食材出来,doris说要她直接摆烂,其实也没那个必要。
她之前做饭放调料的时候手都不敢太重,每次都少少地放一点,尝尝味道再查缺补漏。可那天给闻宴祁做饭,她没有用这一招,全凭自己的感觉来。
闻宴祁回来的时候,苏晚青已经端了三盘菜上桌,香菇菜心,糖醋里脊和油焖大虾,听到关门的声音,她朝玄关喊了一声:“还有道番茄蛋汤,你洗洗手就能过来了。”
没等到应声,苏晚青又一头钻进了厨房。
当她端着汤盆走出来的时候,闻宴祁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
......
苏晚青放下汤,看了眼餐桌,餐厅的灯光是明黄色的,比厨房的灯暖一些,照在那几盘菜上,多多少少把菜色提升了几个档次。
“怎么样?”她把筷子递过去,朝闻宴祁笑,“看着还不错吧?”
闻宴祁“嗯”了声,面色微微发紧,随后注意到她期盼的目光,又补充了一句:“很好。”
“很好那你快吃啊。”苏晚青给他夹了一块里脊。
闻宴祁拿起筷子,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苏晚青直勾勾地盯着他把里脊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了几下,随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闻宴祁这个人,面无表情时是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脸色稍一变化便有种压人的威势,教旁人看着心惊。
刚刚把菜端上桌之前,苏晚青挨个尝了一遍,鸡翅和香菇菜心都没有问题,就是那道糖醋里脊,她是第一次做,只看了遍教程就上手了,醋放得有点多,酸得要命,肉也是干巴巴的。
“不好吃吗?”苏晚青紧张地问。
闻宴祁抬眸看她,眼神晦暗深邃,仿佛是在衡量她的用意。
苏晚青迎着他的目光,有微微心虚,把那盘菜挪到了自己面前,“不好吃就别吃了,吃其他的吧......”
“不用,挺好的。”闻宴祁蓦地出声,面上又恢复到云淡风轻,将糖醋里脊重新放回自己面前,拿着筷子又夹了一块,随后寡声道,“你吃别的吧。”
苏晚青疑惑地抬眸,看不出什么,最后也没说话。
那顿饭,她全程都没碰到那盘菜,闻宴祁专注地吃着眼前的糖醋里脊,吃得面不改色,波澜不惊,苏晚青看在眼里,渐渐开始愧疚起来。
就不该听doris的话,闻宴祁即便装瘸使唤她几天,也是合情合理的,她这样蓄意报复,良心才是大大的坏了。
“喝点汤吧。”苏晚青拿起他的碗,兀自给他盛了半碗鸡蛋汤,“助消化的。”
她语气里的愧疚不要太明显,放下筷子,耳朵都飘上了一朵红云。
闻宴祁把一切都尽收眼底,看到苏晚青围裙上的云朵小熊时,还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其实他中午听到苏晚青说要给他做饭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些预感,这几天他确实算得上无事生非,苏晚青闷头帮他跑腿的时候,偶尔也会流露出小小的不满。
闻宴祁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明明之前独居的时候,他是一个惯于享受寂寞的人,可现下,他只要一回到家,心中就有了种莫名的期待。
像苏晚青这样笨拙的人,是没法儿察觉到他这些潜移默化的改变的,她只会默默记仇,等到受害者老老实实跳入她的报复陷阱,然后又开始内心煎熬。
好就好得不甘心,坏又坏得不彻底,这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晚饭结束,苏晚青收拾餐桌进了厨房。
闻宴祁不动声色地走到冰箱前,喝了半瓶冰水,嘴巴里的苦涩才慢慢消解下去。
厨房里传来水声,他抬眸看去,苏晚青纤薄的背微微佝偻着,盘子上的洗洁精泡沫丰盈,她用手刮下去,吹了一下,才凑到水柱前冲干净。
拧上瓶盖,闻宴祁走了过去。
......
那盘糖醋里脊被闻宴祁吃了一半,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苏晚青心不在焉地刷着盘子,还在想着待会儿要不要道个歉的功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消气了吗?”
闻宴祁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衬衫的袖口卷到了手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却不是质问的神情,长睫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幽暗的眸色中翻涌着一种陌生的情绪。
“你知道我是故意整你,”苏晚青尴尬地皱眉,小脸霞明玉映,“那你还吃那么多?”
“不让我受点罪你晚上能睡得着?”闻宴祁嗓音温淡,说完就拉着她的胳膊,往后带了几分,“你上楼吧,碗我来刷。”
苏晚青总算琢磨过来,那种陌生的情绪......好像是宠溺?
厨房空间算是大的,但是站两个人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拥挤,苏晚青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总之她就是“哦”了一声,然后就走到旁边,开始解围裙。
傍晚时分天色转阴,这会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带着沉闷的,厚实的声音,像是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苏晚青心不在焉地看向阳台,脱围裙时没注意,直到后脑勺一小片头皮被扯得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才注意到手链勾住了头发。
镂空的小方片,花纹精致好看,却复杂得很,苏晚青偏着头,忍着扯头皮的痛去解开,然后就听见闻宴祁说了句“别扯了”。
他冲洗了手,拿厨房用纸擦干净以后走了过来。
苏晚青维持着抱头的动作,尴尬得无处遁形,小声解释:“勾到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