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再一次拉回主题。
  这次，陆淳彦不想让他再不开心，回答的时候，许多细节都说得仔细分明。
  方青听得特别认真，也记得很仔细。窗外阳光打在他侧脸，脸白皙细腻得几近发光。
  陆淳彦看着看着，看得呆了。
  以为他很喜欢这样的话题，暗暗决定以后多跟他交流。两人这么一谈，谈到了下午。
  等到窗外阳光开始向室外倾斜，方青忽然开始走神，总是时不时抬头，看看太阳又看看室内的钟。
  陆淳彦见他这样，几次之后说不下去了，奇怪地问：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听腻了？
  方青没吭声，又看了一眼墙上钟表，自言自语：几点了？
  快四点
  我们几点来的？一点不到吧
  三个小时
  操，江老板在外面待了三个小时？？？
  他唰一下站起来，吓了陆淳彦一跳。听到他说江老板，陆淳彦蹙了蹙眉，有些不悦：怎么了？他应该不会真在门外等着吧？
  方青心说真在门外等着还好，但他是去老城区啊！
  闹过丧尸的老城区！
  要像之前说的单纯去看看，三个小时怎么也看完了，一直没声儿
  他点开通讯录，打了江叙言电话。
  结果打了三个也没人接。
  方青顿时想起当时美馨失踪的时候，脑袋嗡的一声，懵住了。
  陆淳彦见他脸色极其难看，不由也心急起来，跟着站起身：怎么回事？要不要下去找找？
  方青已经跑没影了。
  下了楼，确定没在楼下，也没在外面街道上。
  江叙言的车也不在，显然被他开走了。方青心跳如擂鼓，给任笙打了个电话。
  果然也没回公寓。
  那就还在老城区，一定还在。
  方青霎时惨白了一张脸，连挂电话的手都有点哆嗦。
  陆淳彦跟着他急：他有没有说过要去哪？你别着急，我们再找找。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一个大男人，也就出门几个小时，还能走丢了不成？
  但看方青急着这副模样，他心里一边不爽，一边又得耐着性子去抚慰。
  方青却忽然深呼吸一口气，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嘀咕了句没事的。
  然后他拨了楚宁的电话。
  对方背景有点吵，好像在忙，楚宁魅惑娇柔的声音透过重重杂音传过来：怎么了小方青？你们出门还顺利吗？
  陆淳彦蹙了蹙眉，看向这个声音妩媚、称呼亲昵的人的号码，发现备注只有一个楚。
  方青声音竟然冷静下来，起码听不出颤音。他语速很快道：江老板在老城区。
  三个小时没回来。
  电话打不通，人也没留消息，你们不然
  楚宁只说了句操，挂电话了。
  没过两秒，又回拨回来，语速也很快：他一个人？带什么了吗？
  没看到。
  你在哪？
  公寓前面。
  好，你就在那等着，他让你干嘛你就继续干嘛，别过去。
  说着，又挂了电话，在声音完全切断前，方青听到她高喊了一声：机动组医疗队！！
  方青听着那阵忙音，脑子一片发白。
  好半晌，陆淳彦拍了拍他，他才回过神来：啊？
  陆淳彦：怎么回事？老城区怎么了？要去看看吗？
  方青抿唇想了想：楚宁让他别去，是怕他出事他们照顾不来的意思。
  但是
  就在外面看看。走吧，去看看。
  说着自顾自跑走了。
  .
  那边，方青等人慌得人仰马翻时，江叙言在老城区里，追着一团雪白雪白的东西，追得腿都快麻了。
  狗玩意儿，看着一小团，动作却够快，别说他一个一米九几的高个子追不上，他用了声音不大的微型折叠弩追击，竟然也伤不到他分毫。
  那玩意儿，通过几次近距离的打照面，江叙言看出是一个三岁不到的奶娃娃。
  可是三岁不到的孩子，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敏捷的身手？他想也知道这个玩意不正常，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老城区丧尸潮问题的根源所在。
  他追了整整两个半小时。
  饶是体力惊人，跟着这只小包子窜上窜下，他也累得够呛，耳朵开始嗡嗡直响。
  但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之际，前面的奶包子好像体力也不行了，速度明显越来越慢。
  江叙言这个人，一看到希望，就跟疯魔了一样。他当即又不累了，手握上藏在身后的木仓把，准备最后一次，给对面一个痛快。
  结果跟着奶包子又绕了几条街道，他来到一条暗巷里。
  这里面曾经应是流浪汉过夜的集中地，虽然城里人被清空，但那些纸垫子、碎布破衣等等东西，全都还在，摆设凌乱。
  来到这个地方，奶团子消失不见了，江叙言看到巷子尽头还有两个拐角，心知肯定躲在其中一个方向。
  他取下木仓，双手持着、侧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过去。
  就在拐角之处，他背靠墙壁，先看了一眼对面的拐角口，没看到任何东西，他深吸一口气，直接迈步转身，木仓口直对对面的拐角
  咔擦。
  他看到白色影子时，已经第一时间开枪，然而枪却卡弹了！
  他愕然了一瞬：怎么可能？
  对面白色影子飞扑而来，他一个侧翻，躲过攻击，对着那团白影又开一木仓：还是卡住！
  他当即扔了木仓，换了弩，想想也不靠谱，抽出匕首迎上去。
  那奶包子动作飞快，身子又小，难以捕捉，江叙言费了好大的劲，也只能在自保的同时，伤他不轻不重的两下。
  那奶团子流血之后，四肢着地落在地面，朝着江叙言嘶吼了一声。
  声音不大，江叙言却从他张开的嘴巴里，看到不同于人的尖利牙齿，牙齿的色泽，也是撕咬过无数血肉的色泽，脏且腥臭。
  江叙言一看：小丧尸？？
  动作更谨慎了些。
  然而却在这时小丧尸嘶吼的一刹那，他听到身后有窸窣异响传来，回头一看操！
  四五只躲在垃圾箱里的小丧尸！
  .
  方青打车直奔老城区。
  在城区封锁线前方一公里处的暗处，他看到了江叙言的车。
  他催司机开快点，但想想直接在门口下车也不好，太招摇，他也在靠近封锁线的地方，先下了车，步行过去。
  封锁线处有几名警卫在把守。
  有了上层封锁令，他们直接把书面通告贴在封锁线前的路障上，严禁人进入，其他事情，他们基本不需要做。
  方青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混进去看看，却不曾想，远处重机车的声音呼啸而来，回头一看楚宁已经到了。
  警卫一看这飞驰而来的车，马上出面拦阻。
  楚宁根本不管，拧尽油门冲过去，路障前一个极限摆尾，停在警卫面前。
  她下车后，先是看了还是过来了的方青一眼，没说话，走到警卫面前。
  警卫正要盘问她干什么，后面又有车过来，吸走他们注意力，楚宁就在这时候，手起手落，用木仓托狠狠把眼前的警卫敲晕，再对另外的警卫凑凑开了几木仓，木仓里的麻醉针剂打在警卫颈部，他们很快晕倒过去。
  抱歉了，要找人，等你们醒了给你们赔罪。
  楚宁对着一地警卫说了句，抬头往里走。
  方青正想说话，楚宁道：别急，我们先找找，你在外面等着，看到他了联系我们。
  方青只好听从她安排：小心点。
  楚宁带对撤走路障，带人开车进去搜。
  陆淳彦看得很懵：怎么回事？他们什么人？你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公然袭击警卫，还用了麻醉针剂，这明显不是正常人啊是黑道作风吧？？
  方青没心情解释，站在外面焦急地等，掌心都要被指甲划破。
  等了半个小时，车子又陆续回来，众人向楚宁汇报：找不到。
  没有。
  喊也没回应！
  方青一听，脚上发软。
  楚宁也急，直接翻出一个大喇叭对着空城喊，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要急疯了。
  就在这时，方青忽然看到之前找到石美慧的地方。
  想到那天自己的感应，他决定赌一把，走过去，让所有人安静，他站在空荡荡的城区上，闭起眼睛。
  四周骤然安静，风声清晰起来，身体的感知力，也瞬间飙升。
  方青站在城中，犹如站在缥缈的云端上。他按捺着内心如擂鼓的心跳，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问：
  江叙言，你在哪？
  第52章
  眼睛一闭上, 全身除眼睛以外的感官就变得清晰敏感。
  上一次，他感应的只是近在眼前的居民楼，这一次, 他要尝试整个城区，他明显感觉到不下百倍的吃力。
  但是他不想放弃, 他直觉自己可以做到。
  周围的风声先是变得很大, 逐渐又缓慢安静下来。
  他开始感觉脑子一阵胀痛，四周微妙又复杂的信息细节不断涌入他的脑海里, 把他脑子塞得满满当当。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但他的头脑在代替他的理智，迅速将这些东西分析过滤掉，只留下部分很细微难辨的感觉, 在牵引着他往某些方向注意。
  他一边震惊于此, 一边再提高注意力，尽力去配合这个奇怪的本能。
  很快, 他从一片寂静之中, 忽然听到某个方向有咚的一声闷响。
  他瞬时激动, 忍着睁眼的冲动，又认认真真听了一会儿, 好准确辨认那个方向。
  然后就听到那里有微弱的打斗声！
  一睁眼, 看到是在很远的几乎到达城边缘的地方！
  那边！
  他抬手指过去，同时抬腿往那里赶。
  楚宁正想问他怎么知道的, 忽然, 方青心脏莫名重跳了一下, 他一慌，拔腿狂奔：快点！！！
  楚宁几人被吓得下意识跟着他走。
  跑了一半，又回头：等等, 方青，上车！
  方青折回去，上了她的车，给她指路。
  左拐右拐总算来到一条十分隐蔽的小巷巷口，方青和楚宁终于听到里面有实质的打斗的声音。
  有很奇怪且低声的嘶吼在里面传来，声音之小、地方之偏，难怪他们前面没找到。
  楚宁才停了车，方青先下车跑过去。
  在巷子深处便看到，巷子倒了几个两三岁左右、不着寸衫的小奶娃。
  江叙言跪在地上，还一手掐着一个，满眼猩红，杀疯了的样子。
  方青被他那一身冷凝萧杀的气场一震，也被地上的惨状吓到。
  就在这时，侧面又有一阵窸窣声，他转头看去，看到后方墙上竟然有一只浑身带血的小孩从墙上飞速爬下来！
  手脚并用！
  来到江叙言身后，他纵身一跃，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江叙言！
  方青一看他那满嘴的尖牙，惊得呼吸一滞。
  脑子顿时又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他盯着那孩子，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被咬到江老板又会怎么样！
  江老板
  几乎不经意的，方青指尖一动，江叙言给他的木仓便出现在他手中。
  小丧尸已经快要落到江叙言后背了，他想也不想，抬木仓闭眼对着空中砰！砰！砰！
  铛、铛、铛
  子弹弹壳落地的声音传来。
  吧嗒！
  某种柔软物体坠地的声音也传来。
  方青瞬间回神，发现自己特么竟然闭眼开木仓？？？吓得睁眼看去
  地上多倒了一只小丧尸，小东西似乎被他打中了脑袋，半边脑袋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东西虽然一看就知不正常，但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是和普通的幼儿一个样，方青腿一软，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冲击他脑袋：
  杀人了
  艹
  我杀小孩了
  但在他怔忡之时，一声嘶吼又冲入他耳朵。
  他定睛一看，江叙言手下的小丧尸开始剧烈挣扎，一旁还还还还还有一只断了腿的小丧尸在往江叙言的方向爬！
  而江叙言正看着自己，有点愕然的样子，他生怕江叙言走神，大喊了一声：江老板！！顺道把自己的木仓抛给他。
  江叙言收回对方青现身在这里的疑惑，刚才卡弹的经历，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这玩意儿。
  但看方青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样子，他抬手接住木仓，这时地上爬的小丧尸刚好听见方青的声音，呜嗷一声，跃过江叙言飞扑过去！
  江叙言眼也不抬，对着那只小丧尸砰砰两木仓，把它打到地上。
  知道木仓能用，他马上木仓口向下，对着手里掐着的小丧尸脑袋，面无表情一压扳机砰！
  血与碎肉如炸开的烟火，四散在空中，溅了江叙言一脸。
  他头偏了偏，感受到面上冷意，他蹙眉抹开嘴上的血迹，又用白衬衫袖口擦掉脸上的血迹。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木仓声落下的时候，方青和赶过来的楚宁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看着这一地的小丧尸，再看看一身是血的江叙言，别说方青，就连楚宁等人都惊呆了。江叙言倒是再没什么惊讶的情绪，松开不再动弹的小丧尸后，他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
  累了半天，他气还有点喘，站起来后，烦躁地把衬衫领口扯开，清风从领口灌入，总算开始带走他一身的热度。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小丧尸，又开始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的方青：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