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 第41节
作者:
鱼曰曰 更新:2023-04-17 21:11 字数:2630
慕迟敲着桌面的指尖一顿,胸口漫起一股与冰冷的躯体全然不同的温意。
想到那个如死宅一般的府邸如今有一人在等着他,这样的感觉令他无比新奇。
他竟不觉有些期待起来。
不知多久,马车徐徐停下,慕迟看着眼前偌大的府邸,径自下了马车朝里走。
下瞬却又察觉到什么,看了眼大氅上溅到的血迹,以及萦绕在他身侧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微微凝眉。
“公子?”司礼困惑地站在一旁,待瞥见他手侧有一道细小的伤痕,思忖片刻,从袖口又拿出一瓶白玉膏来,“公子可要上药?”
慕迟睨着司礼手中的白玉膏,半晌倏地道了句:“你那儿的白玉膏倒是多。”
司礼听得一愣,不免委屈。
这白玉膏分明是公子给他的。
慕迟再未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再出来,已换了雪白的锦裘,缓步走向后院。
后院空荡荡的,泛着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冷风徐徐吹起一阵萧瑟。
慕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头倏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
尤其当他站在屋门口,看见里面并无人待过的迹象,只有胭脂色金丝云纹裙和火红的狐裘摆放在正桌上,一动未动过。
身后的司礼看着里面安静的诡异,同样不解,转头看见从院外经过的管家,忙唤住来人:“张管家。”
张管家诚惶诚恐地迎上前:“公子,司护卫。”
心中却满是诧异,公子不爱见人,便是这样大的府邸,除却每三日命人来清理一番,此处只有自己一人看管。
以往一个月能见公子一面便算频繁了,未曾想昨日公子方才离开,今日便回了。
司礼见慕迟未曾开口,便问道:“住在此处的那位姑娘呢?”
张管家“啊”了一声:“那位姑娘昨日便离开了。”
慕迟身形一僵,半晌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歪了歪头似有些不解地反问:“离开?”
明明是温和的语调,可张管家却听得后背一寒,忙躬身垂首道:“昨日公子说的,那位姑娘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我便未曾拦着……”
慕迟神色微沉,想到自己昨日说的那番话。
——“她想留便住下,想走,为何要留?”
所以,她的选择不是留下,而是离开?
“她何时离开的?”慕迟淡淡地问。
张管家:“昨日司护卫离开后,那位姑娘便走了。”
司礼离开后,她便走了。
也就是说,她一刻未停地离开了。
“嗯。”慕迟平静地应了一声,面色无波地缓步走进房中,看着桌上的那套华服,是她以往常穿的样式,便是料子都一模一样。
而她却没有要,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慕迟将狐裘拿起,从容地看着。
余光落在拿着狐裘的右手上,目光一紧。
虎口处,是乔绾曾刺的那个“绾”字,如今上面多了一道伤痕。
初时他不过以为这是被枝丫划伤,并未在意,而今看着刚好将“绾”字直直划开的伤疤……
这真的是枝丫所伤吗?
还是……
还是刻意为之?
慕迟的眼神倏地阴冷下来,手指轻颤了下。
“公子?”司礼小心翼翼地唤他。
慕迟倏地笑了一声,将狐裘扔回原处:“走就走了吧。”
他说着,突然难忍地咳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门外一名侍卫快步走来,司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慕迟,悄然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满眼复杂:“公子,是关于长乐公主的……”
慕迟的脚步停了下。
司礼忙又道:“守卫说,昨日南城门处,有人曾见到过长乐公主,还有……”
“还有景家那个独子,景阑。”
慕迟瞳仁骤然紧缩。
景阑啊。
他曾想将乔绾推给的那个纨绔子,和乔绾一样,喜爱穿红衣的人。
“都寻到这儿了吗?”慕迟柔声呢喃。
她竟也随他离开了……
慕迟再难忍受地闷咳了几声。
心口处,像是有一团包裹着腐烂伤口的冰在一点一点地消融,里面的脓血在徐徐渗出、渗出,带来丝丝缕缕的异样。
像是痛。
又像是痒。
像是愤怒与杀意,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妒忌。
各种情绪复杂地在心口处交杂,惹得慕迟忍不住弓了下腰背,想要缓解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陌生感觉,眼中漫起一片幽深混乱。
“公子,”司礼担忧地看着慕迟苍白的神情,昨日心头涌现出的念头,在此刻似乎又一次得到了证实,他抿了抿唇道出自己的想法,“长乐公主许是被公子那番话伤了,才会一怒之下离开……”
慕迟轻怔,漆黑的瞳仁里浮现丝丝不解:“被伤到?”
司礼硬着头皮继续:“长乐公主这般爱慕公子,屡次舍命救公子,自然想听公子挽留的话,可公子却说得那样随意,长乐公主又是骄傲的性子,只怕……”
所以,乔绾是因为气恼,才离开?
慕迟眼中的混乱逐渐散去。
是啊,她屡次舍命帮他,察觉到他在利用她都不曾舍弃他。
他不该担心什么的。
乔绾对景阑,本就没有心思。
那夜在雁鸣山的山崖上,他其实能猜到乔绾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她回绝了乔恒为她和景阑的赐婚。
她想说的是:她原本想让乔恒为她与他赐婚的。
即便他那时的身份,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倌。
眼下她不过是回了陵京罢了。
那陵京,终究会是他的陵京。
可还有两个月。
太久了。
慕迟安静地看着虎口处的伤疤,眼神明暗晦涩,良久道:“吩咐下去。”
“即日出发。”
作者有话说:
绾绾:他死了。
狗子:她会回来的。
某少将军:准备锄头……
第26章 、梦变
乔绾一行人一路上走的平坦的官道, 日夜兼程,在第四日未时回到的陵京。
与她一路所见的破落村镇相比,陵京高耸的城门都尽显华丽巍峨。
像极了一顶华贵的金丝笼。
笼内是一叶障目的如梦繁华, 笼外是一望无垠的腐烂破败。
乔绾隔着车窗看着繁闹的街市,明明才隔了十余日,却像是许久未见一般透着丝陌生。
“吁——”车夫勒紧缰绳, 紧接着恭声道, “公主, 到了。”
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乔绾微微俯身走出, 看着熟悉的府邸,心口陡然一松。
垂眸便看见站在府邸门前满眼焦急的倚翠。
倚翠一见到乔绾,眼圈便红了。
她跟在公主身边这么久,何曾锦衣华服的公主穿得这般简陋,瞧着如此狼狈过?
随众人叩拜过后, 倚翠忙从一旁的侍女手中将狐裘拿在手中,走到乔绾跟前给她披上, 哑声道:“公主瘦了。”
乔绾心中也有些酸涩,扯唇笑了笑:“出去游了一遭, 瘦点儿倒也不亏。”
“公主还说, ”倚翠眼角的泪落了下来,“雁鸣山上, 您让奴婢准备热水, 结果竟是一去不归,早知这般, 早知……”
“那日奴婢如何也要随公主一块前去的。”
“好了, ”乔绾笑了下, 看着她,“如今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倚翠抿了抿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乔绾拍了拍她的手,裹紧了狐裘转身看向一旁的景阑:“多谢景少将军一路护送。”
景阑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一路上披星戴月地赶路,本以为她会吃不消,结果她硬是一声没吭地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