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穿，给你大嫂了。”
  “为什么？”
  “你那衣裳样子你娘穿不习惯。”
  哦，老太太一辈子就穿那种偏襟的上衣，裤子也是老式的缅裆裤。她给买的虽然也是深蓝色的，可那款式老太太不习惯。
  “那我下回给她扯布吧。”
  “别，刚说你不会过，你这孩子就又花钱。这都给我们这么多了，你娘的你不用管。夏天你大嫂给她扯了一丈二的，够她做一身。”
  父女俩边走边说，很快到了路边。李霞开口问：“我二嫂呢，她这回没说要来？”
  “咋没说，让你二哥给拦下了。他们今年种了三亩的芝麻，那东西收起来多费劲儿。她要是走了你二哥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大嫂家里俩孩子都大了能帮忙，可老二家孩子还小在上学，二哥如此是对的。不能自己媳妇在外挣钱，家里活压给其他人，那样太不地道。
  “行了爹、你回吧，我有空来看你们。这回咱是自己包的工，你可别太累了。能做什么少做些就是，累了就休息啊。”
  闺女心疼他呢，老汉乐的见牙不见眼。“知道了，知道了。”
  李霞临走瞅瞅三哥，刚要开口他已经先说：“放心，我看着呢，我照顾爹。”
  骑着车自己回家，一进大门听到后院又在嚷嚷。秦沐开口跟她小声耳语，充当她的耳报神。
  “两口子天天吵架，女的说要回米国，男的千方百计的拦。昨儿世纪路开了家西餐厅，一家三口去吃了。得，这样也再不用每天给我挑刺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秦沐摆摆手：“没事。老爷子非常通情达理，只要听见就会帮我说话训他们。还跟我说跟他们不用客气，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嗯，老爷子说的对，你不用跟他们太客气。该怼尽管怼。”
  秦沐笑笑没搭话，她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而已。她是李霞雇来照顾老爷子的，那两口子也就短期在这儿而已，不理他们就是。
  “等我商铺开业，你到商铺工作吧。”丈夫好友的妻子，长时间在家里帮忙会被人当做保姆，感觉不太好。
  “其实我在你家也挺好的。”
  “还是去商铺工作，比这更正式。”
  “那行。”
  秦沐文化水平也不高，这么多年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照顾一家老小，早习惯这种家庭生活。可李霞的想法她多少能猜到一些，人家安排她去商铺，那她就去商铺吧。实际一想到去卖货跟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她这心里就开始打怵。
  “哥哥，哥哥，你就带我去吧。”
  凯文的声音，这才几天啊居然一口一个哥哥的喊。沈晖拿着个长长的竹竿，细的那头绑着个洗衣粉袋子。袋子口用铁丝撑开，形成一个开口的形状。这一看就是去粘知了，夏季小孩子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哎呀，烦死了。带你去，等回来你妈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歪歪话，说我们把你带坏了。你就在家看电视吧，别跟着了。我们都是野孩子，照顾不了你个大少爷。”
  这是安妮说什么了？李霞没听孩子们说过。说着话孩子们进来看到了她，画画和沈晖对视一眼，用目光询问刚才的话妈妈没听见吧。妈妈一天天的很忙，他们不想再给妈妈添麻烦。
  “妈、”
  “去粘知了？”
  一一从厨房出来，手里俩汽水瓶子灌满了凉水。看到李霞了臭小子赶忙开口：“婶婶给晾的凉白开，不是自来水。”
  “去玩吧，注意安全。”
  仨孩子开心的转身就走，急的凯文也想跟上去。沈晖将手里的杆子递给画画，转头一把薅住凯文的衣领将他往回拽。
  “别跟我，别跟我、要我说多少遍才能听懂？”
  “哥哥，我想跟你玩。”
  “我不跟你玩。”
  沈晖使得劲儿不小，看样子对小堂弟十分埋怨。将他拽到东厢房门口后放开手，转身飞快的跑了。
  凯文想去追，被李霞一把拉住。“别乱跑，他们早跑远了你追不上。你不熟悉地形，跑丢了可怎么办。”
  小家伙挣脱不开，颓然的松了劲儿。“伯母、我想跟哥哥姐姐玩，你让他们跟我玩好不好？”
  “那你知道哥哥姐姐为什么不带你一起吗？”
  “因为我妈妈说他们是野孩子，土。把我也弄成土孩子了。可那是我妈妈说的，我喜欢哥哥姐姐，我喜欢到处去玩，我不想整天在家弹钢琴。”
  “凯文、”
  说着话安妮从后院出来了，凯文一听到妈妈喊他立马躲到了李霞身后。李霞起身进了厨房，他被安妮带回了后院。
  很快传来钢琴声，没一阵安妮的训斥也跟着传出来。秦沐摇摇头，对这小家伙十分同情。
  “这么小点儿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我以为你对你家这仨已经挺严格了，又舍得花钱。没想到这安妮更是……凯文跟一一差不多大，居然一天要求练习六小时钢琴。我的天，别说个孩子，大人也坐不住吧。”
  “钢琴家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迎着秦沐诧异的眼眸，她继续：“光有天赋不努力也是不行的。我家这仨就是个兴趣爱好，我也没时间每天看着练习。随便吧，我也没想他们成钢琴家。”
  “孩子也太不容易了，我家俩除了学校其他都不管。放假了作业不写，一天天就是疯玩。还小呢，这时候不玩以后参加工作成家了负担重哪还能清闲。”
  “你家俩孩子学习挺好的吧？”
  沈海阳结婚晚，所以比他小的韩军孩子却比他的大。大的上三年级，小的一年级。
  “还行。比不上你家沈晖，但我们要求不高，七八十分满好。”
  孩子的童年到底是开心快乐最重要，还是抓紧时间学东西更重要，这问题李霞两世了都没想太明白。所以她是一半一半，在孩子能接受的范围内尽量让他们多学。小时候学的越多，以后的路越宽，选择越大。
  晚饭那两口子没上桌，这种情况好多天了，李霞喊都没喊。爱吃不吃，谁惯你的臭毛病。想吃西餐自己做，或者出去吃。
  沈耀宗劝说老爷子未果，这些日子一家三口陷在了这里。想走、深怕老爷子将财产全留给沈海阳。留下，这条件他们两口子实在难以适应。
  晚饭后得知这一家三口提着行李走了，李霞以为这是受不了所以连夜回米国了，结果翌日上午一家三口又回来了。
  “半个月，半个月过后我会离开，这里我再也受不了了。”
  安妮在大门口给沈耀宗下了最后通牒，沈耀宗皱着眉点头，对如今的境况也十分恼火。反倒是凯文很喜欢这里，一进门就挣脱母亲的手去找沈晖。
  “哥哥，哥哥，我……”
  “凯文，你给我回来。”
  安妮气急败坏的喊，对儿子这样的行为不能容忍。好好一个洋气的孩子，结果回来这才多长时间，他居然喜欢上了滚铁环、跳皮筋、打榴蛋儿。
  这怎么行呢，她绝不允许自己洋气的儿子变成个土娃娃。
  凯文被妈妈拉住，找哥哥的计划再次落空。一家三口去了后院，没多久又响起钢琴声。但这回不是那种有节奏的琴曲，而是乱哄哄一团糟，听的人心脏都跟着失了节奏。
  李霞看了眼沈海阳，然后转身就往后院走。脚步匆匆挟风而至，不等站在门口的老爷子开口，她一把将臭小子从钢琴凳上揪了下来。
  凯文被大伯母这怒气冲冲的模样吓着了，一时间静若寒蝉不敢说话。安妮对儿子捣乱的行为也很生气，本来已经准备要教训他了，可这事儿旁人先做了她顿时不乐意。
  “李、你这样对待自己的侄子……”
  “走，现在立马给我离开这里。”老爷子不等她说完，捂着胸口直接赶人。他没对儿媳，而是对着一副抱歉模样的沈耀宗。
  “这样的承欢膝下我享受不起。带着你的老婆孩子现在立马离开。”
  “爸，对不起。”
  “不用道歉，赶紧给我走。”
  被父亲给赶出来，沈耀宗什么脾气都没了。开口埋怨安妮，结果人家带着孩子走了，根本不理他。
  “我本来就不想再待，要留你留好了。”
  女人领着孩子走了，凯文回头伸手想叫爸爸，奈何人小无法反抗，被妈妈拉着想停住脚步都做不到。
  当天，这母子俩就先买火车票到上海，然后坐飞机回了米国。沈耀宗进退两难，不禁又开始埋怨起父亲和沈海阳。都怪沈海阳，要是没有他父亲也不会放弃在米国的发展而回这落后的地方。
  街上新开了一家烧烤摊，他喝了两瓶啤酒后晃晃悠悠敲响了沈家大门。夜里十点了，来应门的是沈海阳。
  “沈海阳，你真是我的克星。”
  “那你该离我远点。”
  “明明是你闯入了我的生活。”
  “我本来就存在，不因你而改。”
  沈耀宗恨的咬牙，却对目前的局面无能为力。老爷子要他留下管理厂子，可他对大陆开厂一点儿都不看好，也根本无法接受大陆的生活环境。
  翌日他提着行李，一副要离开的模样，跟老人告别时只说了一句话。“别忘了，您还有我这个儿子。”
  老爷子长叹一声，很想学米国那些当家长的。他都这么大了，作为父亲就不该再管，让他自己去磕去碰。
  奈何自己从小接受的是华国教育，老了后返璞归真，古人那种思想压制住了几十年在国外的西式想法。看到巨大商机，看到开始腾飞的巨龙，想让他也乘着东风起飞一把，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血脉里的家国情怀。
  “我们之前的生意你很明白已经无法再继续，是时候寻求突破。而华国此时改革，光是人口就是巨大的市场。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各种家用。无论做什么选择面都广。你别那么浮躁，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好好做一下市场调研，别光听别人怎么说。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
  老爷子开口，简单的话沈耀宗就留了下来。他返回东屋，老爷子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跟我玩这这一套，想留下还得我请你。你这小子不地道。我给你时间，让你慢慢了解这个国家。别带偏见，自己亲身去体验。
  第39章
  沈耀宗没走, 但一般在家他就在后院，跟前院没多少交集，倒是互不打扰。老爷子让他仔细观察, 做市场调研。他经常性的出门, 也不知道在干嘛。
  李霞刚拿到了驾照, 老爷子送她辆美系进口车。她惊喜的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瞅瞅老公后道谢收下。老爷子这些举动都是冲儿子，沈海阳说收那她收下就是。
  孩子们围着新车在看，开心的不行。爷爷的车他们早坐过多少回, 但这可是属于自家的，感觉又不一样。李霞本来想带孩子们去兜风，但老爷子叫他们两口子进去有话说, 她跟孩子们打个招呼让他们等一下。
  进屋给他们父子冲了奶粉，仨人在沙发上坐下说话。老爷子也不拐弯抹角, 直接从一个信封里拿出俩存折递给沈海阳。李霞探头一看，全是外文。
  “这是什么啊？”
  “两份存款，存与联邦银行。一份儿二十万作为海阳以后治病的钱，如果手术的话这个绝对够。一份儿三十万作为仨孩子以后大学的钱，按照目前哈佛的学费是够了，以后如果有变动再做调整。”
  李霞这回终于明白他说的垂垂老矣除了钱也没别的是个什么状况了。他在米国的资产如今一部分转移回了国内，但大部分还在米国。合作方的款项才是大头，钱没必要来回的两国转。变现的钱直接进了他的账户，这是打理资产的同时给儿孙做了安排。
  投资外独立给儿子孙子保留了现金, 不受他投资的影响, 也不受李霞生意的影响。老爷子什么都不说, 办好了存折邮寄回来、又买了车这才一起给他们。
  “谢谢。”沈海阳开口, 不是为了钱, 而是为他这份儿心。
  “我替仨孩子谢谢爷爷。”李霞真心的道谢。老爷子拿她带来的俩跟沈晖都是一视同仁，这点儿就值得她尊敬。
  “不过爸，上米国去留学不容易吧？晖晖和一一可以自己努力，画画那成绩我怕她考不上。”
  老爷子含笑靠坐。“米国也可以读艺术类学校。”
  “嗯。”
  真好啊，以后她闺女也可以出国了。九十年代留学生，那可是妥妥的金光闪闪。至于钱够不够，不够的话她这当妈的给贴上。而且看老爷子这样，他那厂子一旦运作就是日进斗金，哪用她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