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负我(双重生) 第68节
作者:青别      更新:2023-04-17 22:35      字数:3945
  沈娇眼珠子斜了斜,又立刻放正,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这么殷勤,那就让朕来听听。”
  反正她绝不会认那十几岁的兔崽子做爹。
  “共有三计。”
  两人才早起,姿势看上去缠缠绵绵的,与陆清显过分冷静的语气十分不贴合。
  “其一,翻起二十年的旧案,直指当年二皇子的皇位来历不正,莫说是谢温城,就连他的爹也不过是窃君之罪人。你何需从一个罪人的手里继承王位?”
  “其二,摔玉玺、脱冠服,请他们另择明君,你自回你的盛州,撂下这里的烂摊子,他们不敢在这件事上与你争辩。”
  “其三,”陆清显微微一笑,“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杀。”
  “君权握于你的掌上,兵权又在秦家,眼下这帮朝中的大臣,谁不是捧着当年的齐国公才能爬上去,又靠着踩死李家,奠定了自己的位置?”
  若是真有才干的便也罢了,可这群人,只是一帮庸材。
  “忤逆君意者,杀。结党营私者,杀。不臣者,杀。讪君卖直者……”
  杀了这些不聪明的,自然会有聪明人涌上。
  他被沈娇飞快堵住了唇。
  “杀杀杀!”沈娇捏拳对着空中挥舞两下,脸上倒是并未显出不满之色,接着自然而然道:“我选第一条。”
  第一条,林景珩已经替她将路子铺好了。
  不过,在林景珩哪里,事情并非如当年的真相一般。
  他的说辞里,巧妙地抹去了陆清显的身份,将自己放在了唯一的继承者位置上。
  沈娇即位后,断言林景珩是假扮的皇族后人,然而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宫廷祸乱,史官们至今尚未记载。
  若是她再度掀起这回事,那么陆清显又该如何自处?
  他才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是要揭露陆清显的身世么,那么娇娇的皇位,怕是此后都坐不安稳了。”陆清显捉住她的小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划过,“若是依着林景珩的说辞,就此避开了我。那你的良心,也怕是不会安稳。”
  沈娇皱了下眉,随后就被陆清显的掌心抚平了眉间的褶皱。
  “不要感到为难。”他轻声说道,“我并非要折辱你。”
  说来可笑,以前的陆清显最喜欢欣赏这样的的为难。
  让一个人摇摆于利益与坚持之间,是他最偏爱的一场戏,虽说经常对结果抱有期待,然而无论试验过多少次,结果都总是令人失望的。
  除了沈娇。
  “其一牵扯太深,其二有损君威,其三太过暴戾。”陆清显淡淡说道:“皆不是适合之法。”
  沈娇往下滑,直到被子盖过了头颅,随后恨恨地垂下了床,“我是想把李如卿弄过来,她读书多又擅吵架,让她帮我对付那群老东西们,再好不过。”
  她只能想到这么个心腹了。
  “好娇娇,原来早有心计。”陆清显轻笑了声,搁着被子将她收拢在怀里,“李如卿若是做御前女官,自会受到重重阻拦。”
  “但若是你要提拔她进内阁呢?”
  ……我不得被他们活撕了!”沈娇闷闷说了声,可是说完后自己首先反应了过来,又一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她似乎一下明白了这关键之处,高兴地捧着陆清显的脸颊亲了一口,也不顾昨夜没睡好,只是飞快地披了件外衣,跑回来自己的殿里。
  她当场口述成文,要提拔李如卿进内阁做阁老,将这份谕旨送往了文渊阁以后,再宣布上朝。
  朝臣们本来已经三三两两回了家,又挨个让太监们叫了回来,各个心里憋了一肚子火,看见沈娇的谕旨,这股火简直一下就烧到了头上。
  他们就差没指着沈娇的鼻子骂了,言辞激烈得各个好像是要一头碰死在了大殿上,沈娇却还像昨天那样耍脾气,而且这次是有备而来,屡次扬言自己要回盛州老家,足足吵了大半个时辰,她也寸步不让,用手指着那帮人,“朕与李如卿数年同窗情谊,可堪比手足!她有治国之材,提拔她进内阁怎么了?众爱卿别给朕摆出一幅亡国的样子,朕不吃这套!”
  老太师还是跳得最狠的那个,“陛下,阁老皆是翰林院出身,德高望重之人……这李如卿一个黄毛丫头怎么配!陛下若是让她做女官也就罢了,阁老确实万万不可。”
  否则,整个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放?
  此言一出,余下的大臣们也纷纷下跪请令,做好了死磕的准备,而那沈娇此时却反而露出了笑意。破天荒的服了软,“爱卿们说得倒也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这么办?”
  “把李如卿记入御前女官的名册里,让她明天就上朝。这可是太师的和尚书的意思。”沈娇匆匆忙忙地起身,“就这样吧,下朝!”
  第58章
  李如卿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做成了御前女官,在第二日便开始上朝。
  李家这二十几年来在朝中屹立不倒,虽说在当年提拔过许多自己培植的势力,然而在沈娇登基的那一刻,他家的权势便已轰然崩塌,尤其是那些被他一手提拔上的人,更是纷纷将矛头对准了她家。
  阻拦李如卿做女官的,并非仅仅是其女子身份,而她一上朝后,果真不负沈娇的期待。她的性格偏向极端,不像是姜云锦那样中庸,第一天便翻出古典,强力证明了沈娇不该去认一个十三岁的谢温城为父皇。
  虽说遭到了极力的排斥,然而又有姜云锦替她周璇,又有沈娇偶尔胡搅蛮缠,将那一群文官气得纷纷胸口疼,这两天,沈娇甚至不再排斥上朝,每天生龙活虎的跟那他们吵架,颇有种出了口恶气的架势。
  不过好日子只持续了几天,秦昭然和沈青终于完成了讨伐落云寨的任务,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班师回朝。
  来时正是下午,秦昭然只匆忙回家换了?????身衣服,便要入宫求见。
  在御书房里,她第一句话就来斥责沈娇,“你把我的副将常鸣春绑走了作甚?”
  沈娇眨了眨眼睛,明白了此事遮掩不过,索性也就挑明了,“这人要娶走李如卿,她可是我好不容易弄进来的御前女官,只要不退亲,我就不放他出来。”
  既然没法解决这门亲事,沈娇索性就让人盛州沈家出身的侍卫,直接将此人打晕绑走。
  就关在郊外一个小院子里,决计不会让人发现。
  秦昭然好笑地看着她,虽说沈娇不曾赐座,自己还是先挑了个位置便坐下。
  她瞧着倒是一身的风霜与疲累,商量着问道:“能否把人给我还回来?我和沈青都镇不住落云寨那群……士兵们,你绑走了常鸣春,这羽林卫里又不得安生。”
  落云寨,光听名字就是一群盗匪,可秦昭然却用了士兵二字,可见其忌惮。
  外面收来的兵们不听话,原先的羽林卫里又是一堆事情,简直让人头疼。
  秦昭然望着没事人一样的沈娇,难得有些手痒。
  ——能把她打上一顿就好了。
  沈娇的心思已经被吸引走了,一听说落云寨就有些紧张,忍不住埋怨道:“你之前说的那样着急,叫我快点收了侍君们入宫,我就急忙收了些进来,怎地你又迟了?”
  不然她就慢慢挑了。
  “怎么,你没见着人?”秦昭然略打量了她一眼,“我已经差人将那大当家的送了回来,你不是已经收了?”
  人倒是先走了,却给他们埋了个坑,秦昭然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迟了好些天才能回来。
  “……你送来的,被我收进宫里了?”沈娇诡异地问着,又忽而凑近两步,“你见过人了没?”
  秦昭然干脆利落答道:“没见着,这人很是神秘,怎么,长得很俊俏?睡了没?”
  否则不会一脸难以置信。
  沈娇没回话,只是怔怔地退了回去,还灌了一杯茶水。
  ……真是,好一个陆清显。
  原来落云寨都是他的人,难怪前后两次都收服得如此顺利。
  “我自去让常鸣春退亲,你快些把人给我送回来。”秦昭然难得语气如此不耐烦,手指笃笃点了两下梨花木桌面,“安分些,最近日子不大太平,那落云寨横行霸道了数十年,不会如此轻易臣服。”
  “噢,茜玉,去找人把常鸣春放了……那你可千万要他速速退亲啊。”沈娇干巴巴应了声,便将人打发走了。
  等秦昭然一出门,她就怔怔坐着,随后掰着指头开始算:“兵、民心、血脉、手段……”
  似乎每一个,她都敌不过陆清显。
  如果陆清显有意造反的话,沈娇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
  她虽然被推着当上了皇帝,可是,可是她的命门似乎还捏在了别人的手里。
  这个认知让沈娇无端有些头皮发麻,喃喃道:“我是不是快点跑了才好?”
  “陛下。”茜玉却又在此刻替她呈上了一封信,“陆侍君送来的。”
  真是及时,似乎沈娇每次感到害怕的时候,他都能精确探知。
  可这次,沈娇却看不懂这信里的东西,还是茜玉在一旁帮着参谋,“这说得是落云寨内里几个派别的划分,还有些利益牵扯。”
  他把寨子里那些纵横交错的关系都点明了出来,尤其是几个领军的人物,各自的出身派别、所求之物,说得几乎有些琐碎。
  他甚至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写出了该如何短暂又迅速地收服这支军队,沈娇虽然看不懂,却也能感知到其中的精妙之处。
  襄金只凑近看了两眼,便露出了惊艳之色,随后问道:“去把秦将军叫回来吗?”
  秦昭然虽然收服了这支军队,却苦于无从下手,人都差点没回来。
  但若是得到了陆清显的指点,想必事情就没那么难办了。
  御书房里燃着提神醒脑的香气,沈娇却似乎还在发呆,直到茜玉重新催促了两声,她才惊醒了一样飞快摇头,“不要给秦昭然。”
  她动作缓慢地将信纸折起来,又稳重地塞进了信封里,递给襄金时神色凝重地嘱咐道:“你亲自去办,要把这封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给阿青。”
  沈青看到了,就会明白。
  “青哥……他是秦昭然的弟弟。”襄金倒是接了,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说道:“姑娘,他们都是秦家的人。”
  人人都知道,沈娇是秦家推出来的傀儡君主。
  沈青纵然姓沈,可说到底还是秦家的血脉。
  况且自从姑娘称帝,他们二人虽说还与往日一般相处,但襄金却总觉着他们生分了许多。
  沈青,也从不曾阻拦过秦昭然独揽大权的行为。
  “我知道,但是不打紧。”沈娇摆了摆手,“去吧。”
  做完了这一切,沈娇便仿佛脱了力一般,萎靡不振着独自待到了晚上。
  她不想让秦昭然驯服落云寨,是有自己的私心,想着给沈青总好过给外人。
  可对陆清显来说,沈娇是个与他有家仇的仇人,几次三番明确对他动了杀心。
  他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奉上了自己最大的武器……沈娇不明白。
  他似乎正在一件一件的,脱掉自己身上的盔甲,浑然不在意地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从不要求回报,只是默默地瓦解掉沈娇身上的防备与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