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智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怎么可能呢，道长，您是不是看错了……那果子是好东西啊，吃了那果子后，小虎虽然发过一阵子烧，但山神娘娘赐下灵药，已经把他治好了啊。”
  “星月果实的确有帮助凡人开启灵根的效用，但它里面蕴含的灵气浓郁，凡人直接吞服根本无法消化，若不是山神娘娘赐下灵药，他性命都难保。”
  荀真叶遗憾摇头：“而且这孩子本身就有灵根，根本无需服用灵果，你若不乱喂给他灵果，什么事都不会有。真是愚蠢至极，好好一个苗子就这么让你们给糟蹋了……”
  荀真叶的每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把齐大智敲得昏天暗地。
  那果实是在齐小虎受伤昏迷时，齐大智擅自给他服下的，齐小虎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此时得知自己明明有灵根，却毁于他的亲爹之手，齐小虎整个人如遭雷击，傻乎乎地僵在原地。
  前排的镇民们听到几人的谈话，唏嘘不已。
  “怎还有这档子事？你说这齐大智哪来的灵果啊？”
  “齐大智真是糊涂啊，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乱给孩子吃啊。”
  “就是就是，本是修仙的料，硬叫他爹把他坑惨啦，可怜的娃……”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齐大智的脸色青白交加，咬着牙上前，拉过齐小虎的手：“咱不测了，跟爹回家……”
  他拽了两下齐小虎的手，硬是没拽动，齐大智扭头，只见齐小虎双眼泛红，脚底如生根一般，执拗地站在原地。
  这么多人在看笑话，齐大智在这多呆一分，面子就挂不住一分，他像往常一样搬出长辈的架势呵斥他：“小虎！就为了这点事就要跟你爹造反吗？”
  “你不是我爹！”
  齐小虎大力甩开他的手，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嗓子，转身就跑远了。齐大智气急败坏，当下跟着追了出去。
  钟灵早就知道齐小虎经脉受损的事了，当时想着齐小虎若是一辈子当个凡人，经脉受不受损这件事，与他而言也没区别，现如今到底是被抖落了出来。
  齐小虎方才还在幻想做一个能上天入地、施展法术的修仙者，下一刻就被打回了尘埃里，经受到刺激和打击可想而知。
  这世上最扎心的，不是错过某件事，而是你明明可以拥有，却依旧错过了。
  齐大智之前先是偷了猿叔的猴儿酒，又去偷了黑熊夫妇看守的灵果，钟灵当时并没有将此事深究，也是可怜齐小虎的遭遇。
  齐大智此人懒惰又贪婪，本性难移，除非让他自己吃个亏，否则他人的劝说和惩戒都只会被他当做耳旁风。
  亲手断送了自己儿子的修仙大道，这个亏一定能让他长足了记性。她若是齐小虎，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
  “阿灵，快排到我们了，等下你先去测。”
  月娘的声音唤回了钟灵的心神，此时还未检测灵根的镇民除了卫氏一家，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荀真叶的目光扫过剩余的几人，在钟灵的脸上停留片刻，继而又落在她腰间挂着的木雕小兔。
  “咳，祁彦啊，你在这看了这么久也累了，去休息休息，剩下的几个人就交给为师来测罢。”荀真叶忽然开口对祁彦说道。
  面对师尊突如其来的关心，祁彦眨眨眼，他倒是不累，只是坐久了有点内急：“那我去去就回……”
  祁彦临时尿遁，荀真叶接替了他测灵根的活儿。
  排在钟灵前面的几人，无一例外都没检测出灵根。朱氏本想安抚钟灵两句，却见她不慌也不闹，看着比其他的孩子淡定许多，便没有多说。
  排到钟灵，她径直走到摆放着具灵石的长桌前，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看月娘等人。
  卫家两兄弟和朱氏俱是一脸关注，月娘则笑着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旋即绷紧了神色，伸出小手，放在微凉的具灵石上。
  两息过去，具灵石还保持着原本的透明色，什么也没有发生。
  荀真叶藏在袖中的手弹出一道无形的灵气，打在具灵石上，具灵石忽然间就绽放出了绿、白、蓝三种颜色的微光。
  “三系灵根。”
  荀真叶淡声道，同时递给了她一块象征无垢宗弟子的腰牌。
  作者有话说：
  叮，女主的小马甲升级了。
  第87章
  钟灵把木牌揣进怀里, 慢吞吞地走进通过检测的孩子堆里。
  “太好了阿灵，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法术了。”
  时岚满脸喜悦，上前拉过她的小手, 让她挨着自己站。
  “嗯。”
  钟灵似乎早就预见到这个结果, 并不像其他孩子那么激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荀真叶方才用法术干扰具灵石的动作又快又隐蔽, 只有她看到了法术残留的灵气, 其余修士们没有一个人留意，凡人更感觉不到异常了。
  钟灵被检测出灵根, 卫家人惊喜之余, 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卫家收养钟灵的这近一年来，尽管她遮掩得很好, 但到底无意间也流露出几分不同于其他孩子的聪慧来。
  卫家人对钟灵的统一评价都是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 心下觉得齐小虎那孩子都身具灵根天赋, 他们家的阿灵更不该是泯然众人的凡人姑娘。
  钟灵走后，轮到卫长风。在他把手放在聚灵石上之前，荀真叶问了一句：“方才，那女娃娃是你的亲妹妹吗？”
  “不是，她本是孤女, 后被我家收养。”
  卫长风如实相告，他不知这位道长为何发问, 许是阿灵的灵根天赋不错，前辈们关注下未来弟子的身世也说得过去。
  荀真叶点点头。
  两日前, 他跟山神娘娘说了想招收弟子的事, 山神娘娘立马同意了, 只提了个小要求, 如若看到腰间挂有兔子木雕的孩子就走个后门, 不管有没有灵根，都收进宗门。
  山神娘娘为何要独独给这个女娃开后门呢？
  在没见到钟灵以前，荀真叶还尚有几分疑惑，然而当他亲眼看到钟灵的模样时，脑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山神娘娘向来以面纱示人，宗门上下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只有他在和山神娘娘于竹屋饮茶时，见过她摘下面纱饮茶的样子。
  刚才那女童生得如雪玉团子，在这一干孩童中甚是出众，五官细看竟和山神娘娘有三分神似，而她无父无母的孤女身份，更坐实了他的猜想。
  方才那个女童多半……不，一定是山神娘娘流落凡间的私生女！
  荀真叶捋捋胡须，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多收一个弟子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而无垢宗全宗可都要仰仗着山神娘娘照拂呢。
  他心想将山神娘娘的女儿收下后，可万万不能慢怠了她，但山神娘娘肯定不愿别人知道此事，所以又不能表露得太明显。
  三系灵根也不是他随口说的，而是经过细细考量。双灵根太过打眼，四五灵根又不够受重视，三灵根刚好，处于宗门的中流砥柱。
  卫长风回答了他的问题后，束手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待他的下文，荀真叶从自己的思维发散中抽离出来：“无事，测吧。”
  卫长风的指尖触碰到具灵石时，具灵石霎时显现出一片汪洋的碧绿。
  荀真叶顿时正色起来，这不会又是一个单灵根吧？
  然而随着他的手心覆上，那片碧绿中又混入了一道微弱的湛蓝色，如同蓝色小鱼在汪洋绿海中浮游。
  可惜了，木灵根里混入了些许水灵根，尽管那水灵根占比只有一丝，就掉落到了双灵根的范畴。
  不过他的木灵根如此纯正又盈足，比起单灵根也差不到哪里去。
  卫长风看到具灵石的变化，又看到荀真叶忙不迭地拿出一块木牌递给他，诧异地拧眉：“我通过测验了？”
  荀真叶语气和蔼：“嗯，拿好牌子，等下会有弟子送你们上山。”
  “那我的医馆怎么办？”
  荀真叶乐了，这年轻人倒是有意思，都被选为道门弟子了，还想着经营医馆，可见有一份普世济民的心肠。
  “身为凡人，一日可治十人，而身为医修，炼出一炉丹药便可治百人，如果是你，你选哪一条路呢？”
  卫长风一怔，方觉得自己的想法狭隘了，低头双手接过木牌，朝荀真叶辑了一礼。
  —
  在卫长风检测灵根的功夫，有位小修士过来清点新弟子的人数。点够了人，小修士展开携带的飞行法器，让孩子们挨个站上去。法器是一座莲花台，据说是某位长老的所有物，一次可以承载百人。
  莲花台托着一干小孩子徐徐朝峰顶飞去，破开淡淡的雾霭云层，清风吹乱了众孩子的鬓发，凡人孩子哪里体验过这等腾云驾雾的感觉，纷纷瞪大了眼睛，生怕一个眨眼就错过了美景。
  先前排队队伍太长，时岚和钟灵隔得太远，现下终于能聊点小伙伴之间的悄悄话。时岚看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钟灵，有点疑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激动？你不开心吗？”
  相比周遭第一次体验“飞行”的孩子们，钟灵的反应实在太过冷淡平静。
  钟灵朝时岚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想到以后会和家人分开，有点难过。”
  时岚闻言，心下也是微酸。
  他也舍不得离开过娘亲，但他心里明白，只有在宗门里混到出人头地，才能给娘亲更好的生活啊。
  负责给他们引路的小修士听到，笑着安慰说：“别担心，宗门规定每年有两次的探亲假，你们可以回去看望家人，还有若有什么东西想要捎给家人，都可以让外门弟子帮忙。”
  想家只是一个说辞，在自己的领地，她还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有了宗门弟子的这层马甲，钟灵在领地自由行动会更加方便。
  她一直情绪低落的原因，主要是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没有灵根。
  在荀真叶动用法术帮她作弊前，她看得很清楚，具灵石分明没有任何感应。若非事先以山神的身份和荀真叶通了气，以兔子木雕为信物，她连宗门都进不去。
  这块兔子木雕是她刚被卫家收留时，卫长铮给她刻来玩的，钟灵从来没见过其他孩子有同款木雕，很好辨认。
  怎会如此？
  钟灵咬着指尖思忖，她以前就感觉奇怪，明明都是山神，鹤原可以召风唤雷，她只会御风术、变化术这些神仙们通用的小法术，唯一会使用的涉及五行的法术“控风术”，还是用“与兽同心”的山神技复制百灵的技能。
  只有具有灵根的凡人才能修炼法诀，一路修炼突破大乘镜，走过登仙梯，被封作神仙。
  她既没有灵根，便不可能通过这种渠道成仙。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她从出生起就是天上的神仙，但因为某些缘故，被贬下了凡间，成为了掌管山头的地仙。
  至此，钟灵很肯定自己丢失了一段记忆，在天界的记忆。
  脚下的莲花台在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开始平移飞行，掠过了面前一座座山峰，之前孩子们都只能远远地遥望山顶，现在如此近距离地平视峰顶，才发现每座山峰上的景色和建筑都不尽相同。
  引路的小修士趁此给他们介绍这六座新筑起的山峰。
  “这第一座山峰为主峰桃花峰，这里是宗主平日居住的地方，另有议事堂、琅琊阁、藏经阁等，每个月宗主都会在此处谈经论道一次，只有内门弟子可以自由出入，外门弟子只能居住在山腰处。”
  “这第二座山峰为灵丹峰，由徐长老管辖，种植着各种灵药灵田，还有专属的炼丹房供弟子们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