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节
作者:
彭小仙 更新:2023-04-18 01:00 字数:2314
“我知道。”朱常溆哽咽道。
朱轩姝站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的兄弟情深。看够了,才敲了敲敞开着的门,“用膳了。”说罢,朝他们笑了笑,转身离开。
兄弟俩相视一笑。
朱常溆用丝帕掖了掖眼角,理了衣裳,同弟弟一前一后的出去。
加开恩科,自然是可以。接下来如何,就全看义学馆那头运作了。
郑梦境的身子还没大好,不过已经可以下榻了。朱翊钧现在也几乎是日日都来翊坤宫同她一起,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用了膳,朱常溆将父亲叫走了,“儿臣想和父皇去御花园走走。”
朱翊钧挑眉看了看胡冬芸,“今儿不同太子妃一道了?”他朝郑梦境投去一眼,“看来朕今日比太子妃更得溆儿的喜欢。”
“说的什么浑话。”郑梦境推了他一把,“同儿子一块儿去消消食吧。留太子妃同我一起说话。”
朱翊钧笑道:“还嫌没说够呐,整日里就你们俩在一起。”
“要你说那么多。”郑梦境推着他往外头走,“快走快走,留下也碍眼。”
朱翊钧笑着和儿子一起出去。
翊坤宫离御花园并不远,朱翊钧也没叫銮驾,和儿子慢悠悠地走过去。
“要同朕说什么?”朱翊钧知道儿子一定是有事。
朱常溆有意叫父亲往坤宁宫的方向去,父子俩站在即将竣工的坤宁宫前,借着月光仰头看了一会儿,转去了前头的乾清宫。
朱常溆看着父亲的表情,“父皇,两宫即将建成。下旬父皇该搬回乾清宫去了吧?”
“是啊。”朱翊钧有些怀念。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在乾清宫生活的,搬离了这么些年,虽然在启祥宫也习惯了,不过乾清宫的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这里是整个紫禁城的中心,是帝王威严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朝臣不断上疏,让他下旨重新修缮乾清宫的原因。换言之,坤宁宫可以不修,但乾清宫却一定要重建。
朱常溆慢了几步,从身后陈矩的手里将灯笼接过,顺势朝他使了个眼色。陈矩会意地垂眸,领着宫人停了一会儿,离前头的贵人主子有一些距离了,才重新动起来。
“两宫既已建成,父皇何不考虑加开恩科?”朱常溆道,“这也算是一桩喜事了。”
朱翊钧摇头,“是喜事,可还没到加开恩科的地步。”他背着手,斜睨着儿子,笑道,“又在打什么主意?说说看。”
朱常溆在他前头走着,手里捧着灯笼领路。“我哪里能有什么主意可打的?不过是……”他偷偷看着父亲,发现对方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起。他有些心虚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是什么?”朱翊钧笑道,“同朕说话还有什么可怕的?溆儿,朕虽是天子,可也是你父亲。”
朱常溆点头,“是。”想了想,说道,“今岁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母后病了,太子妃也小产。我寻思着,做些好事,冲一冲这煞气。”
“牵强。”朱翊钧浅笑着摇头,“叫人上太庙去祭祀,或是上庙里头捐点香火钱,不也能冲煞气吗?”
朱常溆忙道:“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朱常溆垂首仔细看着路,将地面上的小碎石都踢到边上去,免得让父亲踩到。“求神拜佛,倒不妨造福百姓。”
这倒是有些道理了。
朱翊钧点点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儿子,“你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他摇摇头,“溆儿,朕在你眼里,究竟是个父亲,还是天子?”
“这……两者有区别吗?”朱常溆轻声问道,“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溆儿的血脉至亲。”
朱翊钧却道:“不一样。将朕看作是天子,你自当有所保留,可以使尽你所有的小心思。可若是面对一个替儿子担心的父亲,合该全无保留地信任。”
朱常溆张了张嘴,一时心乱如麻,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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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御花园在白日里, 繁花争奇斗艳, 最是醉人。到了夜里,别有一番风景。高悬的灯笼照得园中花若隐若现,好似蒙上了一层纱, 看起来越发娇艳欲滴。
只朱常溆现在无心去赏。他的心好似也在这夜里蒙了纱雾, 叫他看不清别人是怎么想的, 也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是什么。
朱翊钧站在原地, 等着儿子给自己的回答。将这逼问的话说出口,于他而言, 也是难事。可他不愿再继续这样和儿子怀有隔阂, 这本就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朱常溆望着父亲在灯下如水般的目光,想不出一个最好的回答来。他知道自己可以说, 天子乃万民之父, 理当以天下为先。又或者撒个娇,说父皇在儿臣心里, 比什么都重要。
但无论哪一个, 都是诓骗之言,他说不出口。
眼前之人,在自己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地位?朱常溆扪心自问,他现在也许得不出一个很准确的结论。前世的时候,朱常洛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父亲,那只是一个夺走自己生母性命的帝王。
还是朱由检的朱常溆从未在这个父亲身上获得过什么所谓的父爱。他只看得到朱常洛对西李的疼爱, 凌驾于一切,若非争不过朝臣,大概后位也会亲手相赠。唯一能叫他有所慰藉的,只有自己的皇兄。那时的他,除了偶尔能见一见祖父,也就是现在的这位父皇,博得几个笑颜,旁的就再没有了。
重生以后,他一下子拥有很多很多的爱。父亲的,母亲的,手足的,还有嫡妻的。除了父亲以外,每一份爱,都是不需要自己任何回报。
唯有父亲,是不一样的。
曾为天子的朱常溆很明白这份不同来源于何处。这是天然的,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横跨过去的一条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