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
南柯十三殿 更新:2023-04-18 06:41 字数:4347
黎鸿抱着黎瑰,她握着那把刀,眼神冷漠,毫无犹豫的便自上而下一刀捅下!
艳红的血流了出来,黎鸿抱紧了黎瑰,对他说:“不要怕。”
黎瑰看着那些血流淌到他的鬼手上,一经表皮便瞬间被吸收了个干净,而他的目光似乎也因为这成片成片泛着香气的红色而开始迷离。他有些恍惚地想,成了鬼之后,连痛觉都没有了吗,怎么这一刀也不疼呢。
黎鸿依然搂着他,温柔道:“没事的。”
黎瑰眨了眨眼,能看见的,却是黎鸿无力趴伏在他怀里的后背。她黑色的头发散了一片,染上了他手指上的血液。这些头发软软的趴在他的手上,就像此刻的黎鸿。
黎鸿道:“好孩子,路已经给你铺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黎鸿鲜血的味道诱惑着黎瑰,他的牙齿呲出来好多次,又被他咬了回去。黎鸿松开刀子,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轻轻地压下他的脑袋,让他在监视器中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度的无力模样,实际上却是令他的牙齿触碰到了自己脖颈的大动脉。
黎鸿鲜血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黎瑰眼睛充血,终于忍不住一口咬下。黎鸿觉得很疼,但她忍住了。
她伸手轻轻拍着黎瑰的背,等到她实在没有力气了,方才停下,叹了口气。
而黎瑰也吃够了,他收回了牙齿,却依然抵在黎鸿的脖颈处,嘴唇压着她不住流血的伤口,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黎瑰哭道:“我是恶鬼,你早该杀了我的。”
黎鸿用最后的力气拍了他的后脑勺,生气道:“说了多少次,不要迷信,世界是物质的,没有这种东西!”
黎瑰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住她。
黎鸿便亲了亲他的耳坠,再温柔不过道:“黎瑰,我唯一一次骗你,就是刚才。”
“我不是木之桃,我是黎鸿。”
“我这辈子只捉到过一只鬼,那就是你。”
她的手软软垂下,沾满了鲜血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挣扎着在满地的阵法上画了一道。
上三寸。
阵毁。
木志远盯着显示器,猛然察觉到了不对,他很久没听见声音了。
“去一楼看看!我看小四不对劲!”
木志行立刻起身,然而还不等他们下楼,一道类似于野兽的长鸣差点震碎他们的耳膜。
等他们冲到楼底拐角处,铺天盖地的鬼气已经蔓延到了楼梯上。
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仿佛全世界都是浓郁到窒息的黑色浓雾,无处可逃,也无处可退。
木志远大喝一声,逼得黑气退了一瞬,也正是如此,他看见了一楼的情况。
黎瑰面无表情的抱着木之桃,木之桃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怀里,而她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带血槽的军刀。然而让木志远害怕的并不是死掉的木之桃。
而是黎瑰。
他的手已经完全化成了鬼手,黑色布满了他的瞳仁。真正成了鬼后,他额上的角反而没有了,只有眼角下有着两道血红色的泪痕,配着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睛,竟是令人胆寒至极。
木志远说不出话,或者说他已经怕得说不出话。
他一心想要一只恶鬼,却万万没想到,恶鬼竟然有这么可怕!
好饿。
黎瑰用混沌的脑袋思考着,怀里的人只有一个,是唯一的,所以她不能吃。
那还能吃什么呢?
黎瑰慢慢看向了木志远,那双全被黑色填满的眼睛定在了木家兄弟身上。
他笑了。
第32章 捉鬼11
三年后, n市。
黎美小心翼翼的从包里取出一个有些旧的小钱袋, 从里面取了零钱递给了老板,领着新鲜买回来的西瓜回家。
她回去的路上碰见了邻居,和邻居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后, 一点儿也不费事的就把这个几斤重的大西瓜给拎上楼。上楼后,她熟悉的按下密码开了锁,锁门一开, 空调的凉气就吹散了夏日的酷热。
……虽然她并不能感受到。
黎美进了家门, 见书房的门开着, 便叫了一声:“黎瑰,你回来啦。我买了西瓜, 给你炸汁喝吧。”
书房里传来了一声略带困倦的“嗯”声。
而后黎瑰穿着拖鞋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 眼下发青, 嘴唇干燥的有些起皮。黎鸿抿了抿嘴角,伸手接过黎美递来的水, 先喝了一口, 才慢吞吞地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
沙发还是三年前黎鸿网购的懒人沙发,黎瑰一躺进去, 便整个人都凹陷了进去。黎美看着他瘦得伶仃的手腕露在外面, 只觉得稍微弯曲一下,就要折断了。
黎美顿了一顿,接着便提着西瓜进了厨房。她一边剖开西瓜,将果肉挖进榨汁机里去,一边问:“怎么样,今天顺利吗?”
黎瑰点了点头,喝完了一杯水,让他有了稍许说话的力气,他沙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家堕了太多女胎,怨气太重生出了无面,我已经把无面驱了。”
黎美在厨房听见这话,按下开关的手都更用力些。果汁机的刀片瞬间将果肉割碎,她在机器的轰鸣声中愤愤道:“这种人家,你救什么呀!让他们被无面害死算了!”
黎瑰笑了笑:“我不动手,姚然就动手了。不过我看这家人不会转性,第二次生出来的无面,我可就没办法了。”
黎美端了杯西瓜汁出来,狐疑地问他:“真的没办法?”
黎瑰接过玻璃杯,眼睛微微弯起,却不回答黎美的话。黎美猜到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你呀。”
黎瑰并没有反应,即使黎美这句话的口吻非常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他也没有半分波动。因为他看的太清楚了,也分的太清楚了,以至于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握着茶杯等了一会儿,才问:“今天给鸿鸿的灯添了油吗?”
黎美道:“添了,我站在寺庙外看着他们做的。”
黎美本是不能接靠近寺庙的,但她心思纯善加上这些年来在黎瑰身边修炼了不少,如今不靠近正殿,在外圈晃一晃还是能做到的。
黎瑰闻言便点了点头,黎美看着他,有些话憋了很久,此刻间黎瑰眉眼舒展,便觉得这些话再也藏不住,要全部说出来。
黎美道:“黎瑰,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其实根本没从黎鸿的死里走出来?
黎瑰闻言,那双黑色的眼睛便扫了一眼黎美,黎美顿时僵在原地,那一句“死”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黎瑰拒绝任何人提及黎鸿的死,即使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即使他已经为黎鸿在许多寺庙里供起了灯,他也不能接受这个词。
黎美嗫嚅着,好半晌才说了一句:“如果,如果我当初来得早一点,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
会不一样吗?
黎瑰不觉得。
黎美太脆弱了,即使她拼尽全力,也进不了木家的大宅,光是外围的驱魔阵,就能将她烧得灰飞烟灭。白梨会出现在外面拦着她,其实是为了救她。
也因着这个,黎瑰杀了木家兄弟,却放过了白梨。
清醒后的黎瑰有些难过的想,黎鸿是不会喜欢他吃人的。失去意识的行为她或许会原谅,但肆意报复而做出吃人这种行径——她不会原谅。她连自己吃了鬼都会生气。黎鸿是那么希望黎瑰能做个“人”,人就算恨极了,也不会真得将对方生吞进去——因为他们会觉得恶心。
黎瑰从木家闯出后,带走了被白梨关住的黎美。
毁掉木家的办法有很多种,黎瑰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快的一种。
就像黎美从不敢反抗他一样——他是恶鬼,天生便有统御弱鬼的威压。
姚然发现木家的所有在一夜之间便全毁了。从古流传至今的血阵毁了,悉心培养着、未成形的“鬼气”也消失了。木家弟子一夜之间发现他们的鬼使全都发了疯,即使有灵核在手,也阻止不了他们反噬灵主。木家大部分的鬼使都是强订契约,因而反噬起来,也极为凶恶。
偌大的木家,历经了无数波折依然顽强存续的木家,最后竟然在一夜之间,尽数毁在了自己最得意的驭鬼之术上!
木家的那些尚未与鬼使订约的弟子见此惨状,皆如鸟兽仓惶而逃!业内所有的人家都知道了木家驭鬼术出了问题,一时间对于木家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牵连进鬼使反噬的事件里,闹得自己身败名裂。
姚然带着侯玉再一次吃了闭门羹后,不得不承认,木家的招牌倒了,威信也没了。木老弟子的名头,在这一刻恐怕还没有姚然的名字好用。
姚然非常清楚,木家的这场灾难并非真是驭鬼术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们招惹上了一只惹不得的恶鬼。但这样的真相远比流言更为可笑,姚然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
他只能改名换姓,带着侯玉重新开始。
姚然本以为,毁了木家,杀了木志远和木志行,黎瑰的怨气也就该散了。但他好不容易接到了一处单子,却临门前见到了不请自然的黎瑰时,全然惊在了当场。
黎瑰已经完全没有了摧毁木家时的那副恶鬼姿态。
相反,他容貌如玉,风度翩翩,像是浊世中的佳公子。即使说着自己是“驱魔师”,但穿着的却是得体的衬衣长裤,套着一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风衣。
甚至在见到他的时候,黎瑰还露出一抹笑。
那抹笑在黎瑰的脸上,在别人眼里自然是显得他进退有度,举止有礼,即使是面对竞争对手,也要先把礼貌端足了。但这抹笑在姚然的眼里却不亚于蛇毒跗骨,阴冷刺痛,骇人心魂!
侯玉看起来也怕急了,她扯着姚然的衣角,近乎哭泣地低喃:“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他的鬼相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师兄,我看不透了!”
是什么东西?姚然也想知道。
黎瑰本是人造的鬼之子,但他吞噬了木家最强的两人生魂,还吸食了木之桃的血液,更是融合取走了木家收集多年的阴森鬼气。若说他就是这时间最深最可怖的鬼气凝结并无不妥,但他体内又流着这驱魔人的血液,手里握着驱魔人的法器,干着驱魔人的行当——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姚然听见雇主毕恭毕敬地唤他:“黎大师,您看,我家这些怪事该怎么办?”
黎瑰微微笑道:“不再问问这位吗?”
他甚至后退了一步,给姚然让出了空间。
姚然实在太需要再一次的成功了,于是他顾不得黎瑰的目的,先探查出了鬼气所在,这是一作恶的地缚灵,姚然看了一眼,便有把握驱除。他向屋主做了保证,信心满满的驱魔是——
黎瑰微微垂下了眼,伸出手指向着那处微微一点。而他的这点细微动作,除了侯玉,无人看清。
原本的地缚灵瞬间化为了厉鬼,咆哮着便向姚然扑去!
屋主差点丧了命,疯狂逃去了黎瑰身后,而黎瑰依然站在那里,含着笑意望着姚然。地缚灵突然间化为了极凶恶鬼,这完全超乎了姚然的预料,他如今没有鬼使,应付起来颇为狼狈。
就在这时,黎瑰出了手。
他依然只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点在了恶鬼的眉心。黎瑰眉目仁慈,轻声道:“往生去吧。”
姚然亲眼看见他手腕上、原本属于黎鸿的佛珠爆发出耀目的白光!而后这黎瑰,竟然真的便被净化了。
用的是驱魔人的手段,用的是佛家宝珠。
姚然彻底惊在了原地,思绪混乱,侯玉和他一样混乱。侯玉甚至控制不住情绪,激动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能驱魔!?”
黎瑰却没有理他们,只是笑着对屋主道:“这些年,骗子越来越多了,还希望王先生日后擦亮眼,找错人没什么,耽误工夫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