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作者:雨敲青瓦      更新:2023-04-18 17:33      字数:8246
  燕飞怔住,愣了好一会儿,再抬眼看淼淼时,桃花眼里已是满满的寂寥和失落,“是这个理儿,既然如此,小飞哥在此祝你今后前程似锦,一世无忧。”
  淼淼的眼睛倏地红了,“飞哥儿……”她懂的,她和燕飞,还有白槿三人自小一起大长,情同手足,去年白槿死了,如今连她也离开菩提阁,当年说好一起归隐江湖的三个人,只剩下燕飞一个人了。
  她拉着燕飞的袖子道:“飞哥儿,你别难过,我都想好了,趁这次机会,你也别回去了。那晚只有我俩进宫,宫里的情形如何,阁里没人知道,他们只知皇帝没死,既然皇帝没死,死的当然是我们了。你还记得槿姐姐死前的叮嘱吗?她一直希望我们能离开菩提阁,这次就是我们的机会。离开菩提阁,我们再也不用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至少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
  燕飞垂了眸子,思忖片刻后摇头道:“阁主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菩提阁虽为刺客组织,阁主的消息网却是无处不在,那晚谁死谁逃,或许第二日他便知道了。你能穿到柳千锦身上,这是极好的机会,且永无后顾之忧,但我不一样,阁主知道我没死,我若不回去,阁里的人掘地三尺也会把我翻出来,届时一入刑堂,我就算能熬得过那刑罚,不死也得蜕几层皮。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辈子。”
  淼淼忙道:“可以的,只要你躲在侯府里不出去,我就不信阁主能找到这儿来。”
  “傻瓜,难道要我一辈子躲着,不见天日?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想到菩提阁的刑堂和长老们的手段,淼淼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寒,再说不出话来。燕飞看着淼淼,如今的她虽面目全非,但那双眼睛和以前一样,有种依赖和信任在里头,此时更多了些不舍和难过。
  他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颊,手感还挺好,“淼淼,听我说,我原本以为你死了,伤心得不行,只想着从此世上只剩了我孤苦伶仃一个,我就是哪天没了也无所谓了。没料到你因祸得福,竟有这样一翻因缘际会,这是好事,小飞哥我替你高兴。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我回去了,心里好歹有个牵挂,所以你别难过,将来总有一天,老天也会给我机会离开菩提阁的,到时我来投奔你,你可别嫌弃我。”
  淼淼的眼泪霎时吧嗒吧嗒流了一脸,“可是飞哥儿,我……我舍不得你……”
  “啧啧……”燕飞从怀中袖出帕子,往她脸上轻抹,一脸的嫌弃,“我说,梨花带雨这样的词只适合用在窈窕淑女身上,你以前还勉强能凑合一下,可现在这模样,唯有东施效……哎哟,姑奶奶手下留情……”
  颦字没说完,燕飞胸口已吃了一拳,淼淼抹了眼泪,狠狠道:“你别小看人,我告诉你,听说这柳千锦没胖成一个球的时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美人儿。我既然接手了这个壳儿,自然得拾掇拾掇,你给我等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定闪瞎你的桃花眼!”她说着又一拍脑袋,略带兴奋地道:“对了,跟你说件巧得不得了的事儿。你还记得两年前,阁主曾送了我一幅画?”
  “画?什么画?”
  “就是我一直挂在屋里的那幅画。”
  燕飞想了想,“你的俏像画?”
  淼淼兴奋地点头,“对,就是那画。画上我不是穿着一条杏色的百褶裙,袖子和领子都是翠绿色,腰带绣着四叶草的?”
  燕飞有点莫名其妙,“嗯,那画画得挺好的,怎么了?”
  “嘿,可巧了,这柳家小胖妞竟然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
  燕飞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画师是从长安来的,定是当时长安流行这样的款式,画师记住了,就照着画在你身上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女孩子眼里就是离不开衣饰打扮,“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你确实和这柳家小胖妞有些缘分。所以淼淼,你就安心留在这儿吧,小飞哥我知道你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心里也踏实,以后我接到长安的任务,一定会来看你。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听说他要走,淼淼又拉着他,“哎哟,瞧我,正事还没说呢。”
  燕飞斜眼看她,又来……
  她忙道:“这回真是正事。你听我说,这小胖妞不是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爹吗?我就向他打听了那晚的情况,那晚那个王八羔子晋王把我捅死后,还顺走了我的勾魂,偏这小王八有点眼力,看出勾魂的质材不一般,当即决定从勾魂入手调查。我记得当年阁主送我勾魂时曾说过,这勾魂是他好友送他的,由天上掉下来的玄铁所铸,全天下只此一柄,造此匕首的匠人是谁,阁主虽没说,但世上懂得用玄铁铸兵器的人少之又少,小王八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我担心……迟早会查到菩提阁。”
  做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虽非她本意,但怎么说她也是在菩提阁长大的,若是没有菩提阁,她早就饿死路边了,如今她终于脱离了菩提阁,但她并不希望菩提阁被朝廷揪出来,更不希望看到菩提阁被人一锅端了。
  燕飞听罢果然脸色沉重,“这可有点麻烦……定不能让他查出个苗头来。”
  “不错,此案如今由晋王和大理寺一起查办,我估摸着,那匕首这么重要的证物,定是放在大理寺里。飞哥儿,你可有办法进大理寺一趟,将它偷出来?”
  燕飞沉吟片刻,这才道:“行不行得试过才知,但你说得对,这么重要的证物,断不能留在朝廷手里。如此,我就递个条子给影子,让他们支会阁主,我暂时留在长安处理此事。”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燕飞终于要走了,一跃而起,伏在墙头上朝淼淼道:“那我走了啊,你自己保重,我这段时间在青龙坊柿子街的梅花雅园落脚,你若有事可到那里找我。”
  淼淼仰着头看他,“知道了,你也保重。”
  燕飞刚想翻身下墙,忽听墙下淼淼幽幽道:“对了,飞哥儿,还记得我及笄那日你说过的话吗?”
  他身子一僵,脑子有点懵,同时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呃……我一向话多,你指的哪一句?”
  “呐,就是这句:淼淼你放心,如果到了二十岁你还嫁不出,小飞哥我娶你!”夜色太黑,淼淼伸长了脖子,依然看不清墙头上燕飞的表情,“没啥,我就给你提个醒儿。”
  咕咚——
  燕飞一头栽到墙的那头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作者君的十分毒辣又十分有效的咀咒:
  那些看文看到这里还不自觉点“收藏此文章”的菇凉,你一定会像淼淼那样胖成一个球的!!!
  第11章 五朵小白花
  皇帝被行刺的那晚受了惊,大病一场,据说至今仍每晚惊醒好几回,御医们每日战战兢兢地候在寝殿,宫中气氛异常压抑。又加上那晚逃脱的刺客仍未捉拿归案,整个十二月,长安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以往最是热衷各种聚会消遣的勋贵上流,全都乖乖呆在家中。永宁侯府也不例外,除了两位要上朝的老爷每日进出,其余夫人小姐们连二门都没出过。
  淼淼自那晚见过燕飞后,便专心呆在毓秀苑里减肥。她命人专门辟出一个大房间做练功房,放置了各种器具和兵器,白天躲房里做各种运动消耗脂肪,晚上趁众人睡了,在床上打坐练功。为防引人怀疑,她在练功房的时候从不让人在一旁伺候。
  刺客出身的淼淼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以前在菩提阁受训时各种残酷的煎熬都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减肥而已,她相信假以时日,她能让这个肥胖的身躯瘦下来,不求恢复到她以前的苗条身材,至少可以把这身臃肿的肥膏去掉一大半。况且她身为刺客,武艺超群,如今忽然武功全失,很没有安全感,还好柳千锦没发胖之前,也是个爱舞枪弄刀的,只是迷上晋王后一度荒废了,幸好如今她只十五岁,只要她勤加修炼,还是有希望捡回一半功力的。
  这日早上才从练功房出来,守在外面的阿黛说西府那边的几个小姐今日在府里办赏花宴,只自家姐妹几个聚聚,没有外人,邀她过去一同赏花吃酒。
  淼淼没啥兴趣,如今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减膘大计,“这大冬天的,赏的啥子花?再说,她们自家姐妹不是每天都见的么?还聚?”
  阿黛道:“说是大小姐院里的腊梅开得灿烂,婢子想,许是几位小姐都快两个月没出门了,闷得慌,所以找个由头热闹一下。对了,她们还请了三老爷家的两个小姐过来。”
  原来老永宁侯年轻时还有一个妾,这个妾也生了个儿子,就是阿黛说的三老爷柳思源,当年老侯爷也颇喜欢这个庶子,但这个妾在儿子十岁时就死了,老侯爷死前放心不下,千叮万嘱老夫人要好好替这个庶子谋个好前程,但老夫人不是个大度的,应是应了,却根本没放心上。三老爷十八岁时随便替他找了个商贾之女做老婆,满了二十岁便把他该得的一份家产全部过到他名下,让他出府单过了。
  柳思源也知道老夫人待自己不可能像待两个哥哥那样,她没吞掉自己的家产已算仁慈了。二哥柳青源曾保荐他到岭南任地方官,但他只去了两年便受不了那边的炎热气候,借口身体不好辞官回京了。他本身没什么才学,也没什么大志向,得了那份尚算丰厚的家产便心满意足,妻子出身商户,有些生意头脑,他从柳家带走的资产都交到妻子手里打理,纳了三个妾,生了一子二女,小日子过得很是悠哉。
  这些情况都是淼淼在这一个多月里旁敲侧击听来的,她虽然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但如今她既然是柳千锦的身份,该来的还是要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趁早见上一面,认认脸也好,省得将来在大街上遇到,别人认得她她不认得别人就尴尬了。
  淼淼才换过衣服,田氏便过来了,“我本以为你不愿见她们的,刚才听阿黛说,你竟答应了过去,你们姐妹许久没见,是该好好聚聚了。正好我也好久没给老夫人请安了,便与你一起过去吧。”
  淼淼挽着田氏胳膊,笑嘻嘻地道:“娘亲是怕女儿被人欺负了,不放心吧。其实也没啥好担心的,以前是女儿钻牛角尖了,姐妹们间偶尔争风吃醋其实挺正常。现在我想通了,不会再和她们计较,娘亲若不愿见老夫人,我自己过去得了。”
  “哟,娘发现自从减了你的食例后,你的脑瓜子机灵了不少,尤其这张脸皮,厚实多了,娘亲想着,是不是该……”
  淼淼及时打断了她,“娘亲,适可而止啊,若是逼急了我,我肚子饿疯了可是啥事都做得出的。”
  田氏打了她的手一下,“德行!还有,谁说我不愿意见老夫人了?你可别乱说,我到底是柳家的媳妇,孝顺她老人家是应该的,我一个月只见她一两次,乐意之极。话又说回来,老夫人虽不喜欢我,但对你还是不错的,你之前总躲在毓秀苑里,上一次给她请安已是两个月前了,她不知多记挂着你,一会见了面,多陪她说说话。”
  淼淼乖巧地应了,她早听说过,老夫人之所以不喜欢田氏,是因为田氏嫁给她爹前,曾经订过婚,对方还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子,后来那小竹马犯了事,全家抄斩死了。田氏受此事牵连,无人敢娶,后来她爹禀明父母,说只喜欢田氏一个,不介意她的过往,硬是娶了回来。原本老夫人就嫌弃她和朝廷钦犯订过亲,加上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又生不出儿子,于是就更加不喜欢了。
  “念儿,可是念儿来了?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田氏说得不错,这个老夫人对别人虽苛刻了些,对自己的孙子孙女却是极慈祥的,她眼神不太好,一听说柳千锦来了,也不等她见礼便叫她上前。
  淼淼甜甜地喊了声祖母,便上前坐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将她由头到脚看了一遍,点着头道:“气色不错,就是下巴怎么好像尖了?”
  以前的柳千锦因为心里自卑,沉迷吃喝,除了吃就是睡,虚胖得利害,脸上也有些水肿,看着特萎靡不振,而这一个多月来,淼淼每天运动练功,一扫原来柳千锦的颓懒之气,肉其实没少几两,但脸色红润,精神气和以前大不相同,加上她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小棉袄,看着神清气爽的。
  脸上没了水肿,老夫人还以为是她瘦了的缘故,老人家看不得孙女受苦,沉着脸意有所指,“听说你最近食例减了,每天都没一顿饱饭吃,可怜见的,我这么大年纪,见的人多了,却没见过哪个做娘的这么狠心,连饭也不让吃饱。太胖了固然不好,但当初她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胖成这样的,那会儿不好好管教,如今倒是急成这样,天天喂猫似的,是想把我孙女生生饿坏吗?这才多久,脸就尖了。难怪刚才听着连说话都没中气,可不是饿着了?”
  田氏自进来后,老夫人连正眼都没瞧过她,她早就习惯了,虽不放心上,却受不了她说得自己虐待女儿似的,正要开口,淼淼已抢先道:“祖母说得极是,娘亲可狠了,祖母的二花都吃得比念儿多。”
  二花是老夫人养的波斯猫,老夫人正要心痛,淼淼已接着道:“不过嘛……吃不在多,贵在精,娘亲给我定的食谱,都是经名医指点过的,量虽少但搭配巧妙,孙女刚开始也不习惯,整天肚子饿得呱呱叫,您也知道,那会孙女走多几步路就累得不行,喘气像抽风似的,怕您担心,所以不愿过来给您请安,但这个多月下来,我不但觉得精神好了,走路也轻松多了。为着自己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能多孝顺祖母几年,孙女还是忍耐一下的好。”
  老夫人微微诧异,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脸色这才好了些,“真的?也是,常听人说每顿七分饱才是长生之道,那些肥胖的人往往一身病,还是瘦一点的好。如今再瞧瞧,看着倒是精神多了。但你也不能太勉强自己,若哪天实在饿了,尽管来祖母这儿,祖母定不会拘着你吃。”
  田氏见女儿三言两语便替自己解了围,心里大感安慰,也懒得再杵在这里碍老夫人的眼,恭恭敬敬地请过安便自行回去了。
  淼淼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话,这才移步到柳春池的院子。所谓的开得灿烂的腊梅,其实只有一株,拢共开了不到十朵,淼淼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这些女人是有多闲。
  “哎哟,这不是二妹妹吗?”
  “哎哟,这不是二姐姐吗?”
  淼淼才进院子,便有五把女声像数着一二三似的一起开口,面前一溜站着五个花骨朵似的年轻女子,她们夸张的语调、惊讶的神色的一致度,简直让她怀疑她们事先排练过。也难怪她们如此惊讶,老夫人虽然两个月才见她一回,好歹见证了她循序渐进的发胖过程,但这几个姐妹不一样,她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柳千锦,如果一年多前的柳千锦是一条肥美的小河豚,如今的柳千锦便是一条受了刺激变成球状的大河豚。
  她们的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嘴巴一律呈鸡蛋状,那眼神分别在说“哎哟喂……你怎么又胖了这么多”、“哇……你居然胖成一个球了”、“哟……怪不得一直躲着不见人原来是因为胖得见不得人”、“啊哈哈……太好了你胖这样了看你还怎么和我争晋王”。
  淼淼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无视她们脸上或见鬼或幸灾乐祸的表情,大方地和她们打招呼,“可不就是我吗?大姐姐好,各位妹妹好。”
  她排第二,对上只有一个姐姐柳春池,余下的一句各位妹妹就可带过,至于哪个打哪个,她暂时还没对得上号。五朵小白花其中的一个袅袅婷婷地走上前,牵着淼淼的手道:“念儿今天可真是稀客,我之前不知请了你多少回,你都不肯赏脸,算起来咱们姐妹都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
  这样称呼她的,自然是大姐柳春池了。淼淼打量了一下,乖乖不得了,果然是个绝色大美人,比上回在皇宫里唱昭君出塞的美人更标致,还有那身段……啧啧,可真是没得挑剔,前突后翘的,别说男人,她看了也流口水。除非晋王是个瞎子,他若不瞎,柳千锦果断没戏。
  第12章 姐妹
  大美人旁边还有一个小美人,样子甜美,身材娇小,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是啊二姐姐,你这一年多都躲在屋子干嘛去了?我好几次去找你玩你都不让我进屋,二婶婶说你病了,可是真的?你如今是病好了?”
  淼淼还没来得及回答,斜地里又窜出一个,这个也是貌美如花,一双细长细长的丹凤眼,属于妩媚勾魂型,“四妹,二婶婶又怎会骗我们呢?二姐姐的病,我们不是一直都知道的么。”
  无邪大眼睛又眨了眨眼,一脸好奇,“我们居然知道?那是什么病?”
  妩媚眼此时一点不妩媚,笑得极猥琐,“四妹怎么忘了,二姐姐得的是相思病啊。”
  除了淼淼,五朵小白花都掩着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
  淼淼一个个看过去,那个四妹妹长得和柳春池有几分相似,应是柳春池一母同胞的妹妹柳碧池,那个妩媚眼既然叫柳碧池做四妹,她自然是排第三的柳月池了,听说她母亲给柳正源做妾以前是个唱戏的,生的女儿果然也是个会演戏的。
  至于另外两个,虽一脸好奇地在她身上瞄来瞄去,却没好意思和那三个水池子一起调侃她,那定是柳三爷家的两位小姐了,排第五的叫柳莺歌,最小的那个叫柳鹂歌。
  柳春池笑完了,自认为该表现一下长姐的风范,率先敛了笑,朝柳月池道:“月池,不可乱说,你二姐姐难得出来一趟,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她如今身子还没大好呢。”
  柳千锦这一年多躲着不愿见人,田氏不得已只好推说她病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柳月池吐了吐舌,朝淼淼道:“我不是故意笑话二姐姐你的,二姐姐也知我一向说话不经脑子的,你不会怪我吧。”
  淼淼浑不在意地嗯哼了一声,“这不怪你,脑都没长,说话怎么经脑子?等你长了脑,姐姐再教你好好说话。”
  柳月池的妩媚眼顿时变成了死鱼眼。看到柳月池吃瘪,柳碧池咯咯地笑了出来,“三姐姐说话就是没脑子,二姐姐别理她。别人都说害了相思病的人茶饭不思,你看二姐姐这身板这么……结实,又怎么会得了相思病。”
  柳月池在心里切了一声,说得好像她就很有脑子似的。
  柳春池咳了两声,暗示两人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亲热地拉着淼淼到亭子里落座,“你这一养病就是一年多,我和几个妹妹都很是担心呢,如今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无论如何,念儿以后要多走动走动才好,天天呆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以前几个妹妹还小,说话不知轻重,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姐姐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知道外头有些传闻说得难听,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可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断不能让那些闲言闲语坏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念儿你说呢?”
  淼淼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娘,这个两面三刀的小**,柳千锦在家里讲的那句“非晋王不嫁”的话,还不是你们几个好姐妹传出去的?没准就是你这朵小白莲带头说的,现在倒是会装,但人家不亏是长姐,说话比刚才她两个妹妹有技巧多了。
  淼淼笑着应了,“大姐姐说得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肉呢,哪能计较那么多,以前是念儿不懂事,芝麻点大的事硬是看成了西瓜,这一年多来我已好好反思过了,以前种种行径确实可笑得很,也难怪几个妹妹管不住嘴巴,跑到外头鹦鹉学舌。”
  柳碧池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不是我,我可从没和别人说过二姐姐你的坏话。”
  柳月池差点跳起,刚才柳春池一句几个妹妹说话不知轻重,十分聪明地将自己和那事的关系撇清,三叔家的两个妹妹又不和她们同一屋,自然也不会是她们传出去的。剩下的只有她和四妹柳碧池了,但四妹这么一否认,岂非在说她才是那只学舌的鹦鹉?可她又不能像四妹那样开口否认,于是憋屈得很,一双妩媚眼又翻成了死鱼眼。
  三叔家的柳莺歌和柳鹂歌听得尴尬,只好扭头装出一副专心看腊梅的样子。
  柳春池呵呵干笑两声岔开话题,“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咱们几个孙辈里,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偏心念儿的,你许久不来西府给她请安,她心里不知多担心呢,既然念儿如今已无大碍,要多来西府给祖母请安。”
  几个丫鬟到亭子里给淼淼加了座添了碗筷,又摆上几款糕点,淼淼看到有吃的,也懒得和她们多说,赶紧吃东西是正经。
  五朵小白花叽叽喳喳聊开了,一时抱怨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她们的冬裙还没来得及做,一时抱怨长安的宵禁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开正月就要来了,要是过年也要宵禁,那她们就不能去看花灯了。
  “二姐姐今天真好看,整个人可精神了。”
  淼淼专心致志吃着一块芙蓉糕时,冷不丁听到旁边有人和她说话,她鼓着腮帮子扭头看去,和她说话的是三叔家的柳莺歌。芙蓉糕很好吃,淼淼舍不得停下,边嚼动嘴巴边道:“是这裙子颜色正,料子又好,我这身材穿了只显精神,若是穿在你们身上,那叫艳若桃花。”
  柳莺歌非常认真地打量了淼淼片刻,又摸了摸她的裙料,“二姐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当然这裙子也功不可没,若是这领子再高一点,颜色再深一层,束腰再高一点,效果会更显。”她又看了看淼淼的头发,比划着道:“二姐姐的头发又浓又黑,下次可以试试梳个高点的髻,类似灵蛇髻或高椎髻那样的,可以显得脸瘦一点。”
  她说得有点小兴奋,两眼发亮,见淼淼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脸倏地红了,神色尴尬,“二姐姐,我、我没那个意思,你其实看着一点也不胖,啊……不不不,我不是说你胖……我只是,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发式会更适合你……”
  真是越描越黑,柳莺歌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低头喝茶不敢看淼淼。
  淼淼见她的脑袋都快缩到领子里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之前听月娘说过,这个柳莺歌虽是三叔家的长女,却是个庶女,在家里不怎么受待见,但性子在柳家那几个小姐里算是老实敦厚的,基本上是属于被欺负的那一个,其实淼淼看得出来,她刚才语气真诚,并非想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