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节
作者:乔家小桥      更新:2023-04-19 01:07      字数:4140
  夜游收回视线,转看素和,金瞳里透出疲惫:“在小楼看来,她对幽冥兽有着特殊的能力,她应该挺身而出。但在我看来,正是因为有着这份能力,才更要离开。只因这并不是一个偶然,幽冥兽入侵,她简小楼恰好有这个神通。事实是,幽冥兽入侵,她简小楼才有这个神通。”
  素和一时没有听懂:“明明是阿贤寄生……”
  “我们曾经历过那么多因果,创造出那么多历史,你还想不通?”
  “什么意思?”
  “这就像我进入火球,得到了我父亲的传承,我们以为是偶然的东西,最后证明皆为必然。”夜游指向他,“除了小楼,还有你,轮回之子说,我活了下来,导致轮回朝着一个更坏的方向发展,是因为我的存在影响了你……”
  素和拇指摩挲着伞柄,遮雪的伞稍稍偏向夜游。
  “素和,我们处于因果链的最底端,被动承受着所有一切。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受天道摆布,不想再被因果纠缠,不想我们两万年的努力、十万年的等待付诸东流。我想带你们走,带你们远离星域,哪怕前途艰难,至少可以依靠努力活着,而不是背着什么因果宿命,我错了么?”
  “我说了你没错……”
  “只是天下人在你们眼中,总是要重于我的。”夜游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对不起啊,晴朗其实说的没错,我就是一条被天道虐怕了的狗,我没有自信可以护住你们,连我这条命,都是弯弯换回来的,我怎么还会有自信护着你们不死,我连你们都护不住,何谈其他……”
  他不再说话,疲惫闭上了眼睛。
  素和几次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两个人比肩而立,身姿笔挺,一黑一红,与这皑皑白雪格格不入。
  素和手里的伞一点点向他偏了过去:“渣龙啊,你说什么天下人重于你,其实根本不是。”
  夜游默不作声。
  “在我心里,天下人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素和自顾自地道,“先前你神魂面临崩碎时,倘若有人告诉我,把太息林地那些树给砍了能治好你,我会不作考虑将它们连根拔起。倘若有人告诉我,若是杀光空洞界那百万人可以令你复原,我即使就此堕入地狱,也要将全城屠戮的一个不剩。”
  夜游慢慢睁开眼睛,转头。
  看到素和目光坚定,透着不容置喙的锐利。
  “但是,与你的生命没有直接冲突时,路过空洞界,我会和小楼一样入城救人。”素和话锋一转,“没有什么大我小我的抉择,没有谁比谁重要,一切源于在我的认知里,你并没有危急到耽搁一会必须死的地步,我有自信我可以活下来,而你也撑得住。”
  夜游正要说话,素和果断截住,“别问我哪来的自信,人生处处战场,时时需要勇气。我想,小楼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态,我们不是想要成为一个英雄,恰恰相反,作为一个有血性的修行者,我们是在坚守道德的最底线。”
  见夜游又要说话,素和再补充:“你是水生的冷血动物,也没有底线,你例外。”
  夜游无奈的笑了一声:“说的我都要感动了,原来我这么重要,可你却不愿意跟我走。”
  素和摇头:“因为没有必须要走的理由。渣龙,我原本有些疑惑,被你这么一闹,倒是想通了不少。因果宿命并无所谓,最终操控我们“为”或“不为”的,是我们自己,而不是因果天道。”
  夜游再度沉默,素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良久,夜游问:“你先前说,如果砍了那些树可以救我,你会砍?”
  “是啊。”
  “那如果杀了雪中生可以救我,你会不会杀?”
  “雪中生早就死了。”
  “假设还活着。”
  “杀。”
  雪扑簌簌的落着,素和一个“杀”字落了许久,沉默中,夜游抬起右手,将他左手里伞仿若无意的接过来,给举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庭会议结束了,下章继续开始撸主线~
  也不是,小楼已经提前进入主线了~
  ☆、太真战事(二十二)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 那道从葬剑池内引出的剑气再次断裂。
  这下连画乐蓉都被力量冲撞的向后退了几丈远。
  慕明思和屠三剑则没影了。
  简小楼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周身气波环绕,夜游丢了伞撑着防护罩上前接住。抚掌一探,发现她的丹田气海充裕, 已经步入了十四阶,松了一口气。
  看到她睫毛颤了颤, 夜游轻声道:“小楼?”
  她在他怀里渐渐睁开了眼。
  瞧着她迷糊却又充满距离感的眼神, 夜游心底被刺的一痛, 但随着她目色渐渐清明,他的瞳孔却逐渐缩紧:这不是小楼。
  一句“你是何人”不及问出,怀中人瞧见正走上前来的素和, 两只眼睛逐渐睁大,推开夜游,四肢着地,飞快的爬到素和面前。
  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哇哇大哭,哭着还仰起头嗷呜嗷呜狼嚎几声。
  莫说夜游目瞪口呆, 素和同样跟着傻眼儿。
  这“人模狗样”不难分辨, 是阿贤。
  “阿贤,你怎么跑出来了?”素和微微弯腰, 一手提着她的领子,一手掰开她的爪子, 将她丢出去。
  阿贤在雪地里打了个滚,一个纵身又抱住,这次连双腿都用上了, 交叉一盘,树袋熊般盘踞住素和的大腿:“天行天行,嗷嗷嗷,你转世以后的模样实在太丑啦!”
  素和被冻的有些发红的脸色黑了下来:“鼻涕不要蹭我衣服上!”
  抛开天行那层关系,素和养了阿贤两万多年,也是十分亲近的,但他养的是那条无意识的大白狗,和寄生在简小楼意识里会说话的“阿贤”并不熟。
  远远地,画乐蓉调息着,有点看不懂:“简姑娘这是走火入魔伤及神识了?”
  夜游在旁冷眼旁观,阿贤寄生这事儿,无论弯弯还是素和,都坚持说是那颗眼珠子产生了意识。
  夜游又不傻,稍稍一琢磨已然猜到原因,猜的□□不离十。
  他恼怒殷红情,连带着非常讨厌阿贤。但弯弯总说阿贤的好话,没有改变的未来,阿贤受小楼托孤,充当一个母亲的角色,竭尽心力照顾了弯弯许多年,看在这一点,夜游强迫着自己不去厌恶她。
  “小楼还在心魔幻境里?”夜游语气不善,“已经突破了十四阶,心魔该散了吧,还是你为了跑出来,强行将她困住了?”
  素和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部挂件”,指着她的鼻子,严厉问道:“是不是这样!”
  阿贤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不是啊,我只是一道意识,没有法力,怎么可能困住她呢,我若是有本事困住她,早就出来啦。”
  说完,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舔素和指着她的手指。
  素和浑身一激灵,迅速抽回手。
  大白狗经常这么舔,换成“简小楼”的肉身画风诡异的可怕,别说夜游攥着拳头要揍人了,他自己也膈应的很。
  奈何她双手双脚缠的太紧,掰不动。
  这具身体原本就经脉受损,也不敢使用威压将她震开。
  阿贤舔完了还意犹未尽的咂吧咂嘴儿:“小楼之前正在天人心魔里斩杀幽冥兽呢,后来不知看到什么迟疑了下,险些被心魔绞杀,幸好一道神雷落了下来……”
  画乐蓉道:“是从剑池引来的正道剑气。”
  “嗯啊,反正救了她,在城中寻不到出路,她就从井口里跳下去了。”阿贤仔细回想,“接着,她神魂好像离了体,是真离了体,我在她意识里,也跟着一起离体了,但突然冒出一柄银色的剑迎头斩下,将我斩了回来。”
  夜游眉目猛地一沉,简小楼这具肉身法宝,不容易感知神魂。
  入侵灵台一窥,神魂果然不见了!
  素和愣了愣:“我们在旁一直看着,小楼神魂离体,不可能感觉不到啊。而且,没有神魂,你怎能操控肉身?”
  阿贤撅起嘴,委屈道:“我试了试,没办法脱离这具肉身,应该只是短暂操控一下,等小楼回来我又得消失了啊!”
  夜游冷冷看向画乐蓉:“你给我一个解释!”
  画乐蓉哪里会知道。
  素和解释:“这不是小楼,是寄生在她意识里的一个妖兽意识……幽冥兽。”
  画乐蓉黛眉微蹙,想起先前裂隙内的强异动,恍然道:“简姑娘的神魂,可能是被剑气给吸进池子里去了,便是剑气第一次断裂那会儿。至于她口中的剑,应是镇守裂隙的神剑,月痕剑,神剑感知到幽冥兽的气息,故而出鞘!”
  画乐蓉快步行至葬剑池边,双手掐诀,搜寻一番,“池中并没有简姑娘的神魂。”她惊讶,“莫非被吸入了裂隙?”
  素和惊愕:“那岂不是入了深渊?”
  画乐蓉的面容阴晴不定,迟疑了下,道:“裂隙是两个世界挤压形成,力量极强,历来只有幽冥兽可以通过裂隙来到我们星域,我们尚未有成功通过的先例……”
  素和呼吸一滞,半响才明白她话中之意。
  无法通过,又搜寻不到,是被裂隙给吞噬了?
  “不会的。”素和劝慰自己,也劝慰夜游,“别忘了,她受到重创我可以感知到,若是没有在池子里,绝对是由裂隙入深渊了。”
  “哎呀,那可真糟糕。”人身用不习惯,阿贤在素和大腿上一直向下滑,屁股快要坐到他靴子上。哧溜哧溜向上爬了爬,再牢牢抓住,“那口井应就是心魔幻境的出口,她跳井时恰好穿过了裂隙,指不定落到深渊之后,还以为身处于幻境呢。”
  “我先下去看看。”夜游脸色凝沉,递给素和一个眼神。
  素和点头:“你小心。”
  画乐蓉制止:“不可,你是妖,池中剑气……”
  夜游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掠空时化了龙身,钻入葬剑池水中。
  池子从山顶看并不算大,但下方却似汪洋大海,无边无际。夜游向下急沉,历经数百万年的剑道正气不是闹着玩的,犹如一道道丝线,将他密密匝匝的套牢。
  龙鳞落似雪片,挣脱之后,在黑黢黢的水底,夜游瞧见了传说中的幽冥裂隙。
  和城中那口井相比,这道裂隙足有七十丈长,裂口呈锯齿状,如一道峡谷,又如一头呲着牙、却陷入沉睡的巨兽。
  夜游在附近搜寻不到简小楼的踪迹,掉头冲向裂隙。
  裂隙之下发出轰鸣声,一股巨力喷薄而出。不知是裂隙本身的力量,还是那柄神剑之力,总之夜游无法抵抗,被震的头昏目眩,有失去意识的预兆。
  他又尝试了一次,依然无法靠近,决定先出去,了解清楚裂隙再说。
  *
  冰川雪原。
  简小楼再次飞回至离开时的洞口,一路也没瞧见先前说话的人。
  恍惚了下,惊觉方才那两个涌入耳朵里的声音,说的竟然是兽语。
  她会困于心魔,这些幽冥兽果然功不可没。
  简小楼持着剑,从洞口跳了下去,落到潭水畔。潭水整个被染成淡红色,心魔幻化出的色戒男不见了。
  “扑通扑通。”
  她脊背僵直,循着声音望过去,在她对面临近岸边,有一条血淋淋的长毛狗,正在艰难的游动,想要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