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作者:
不言归 更新:2023-04-19 05:33 字数:6962
木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小姑娘年纪小,又是被千娇万宠地养大的,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她又哪里懂得市井街头的污言秽语?搜肠刮肚都找不到可以占上风的话,听说过最恶毒的一句话也不过是这么一句拜访亲戚之时某三大姑八大婆家的某某姨娘无意间脱口而出的。朱七七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死”和“烂”都不是好字就够了。
“咳咳,七七,女孩子不能这么说话。”花满楼也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年了,自然知晓这话语中的语境,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七七不哭,我陪你玩填字好不好?不然玩曲水流觞?不哭了不哭了。”木舒赶忙上前拽住憋红了脸要哭不哭的小姑娘,温声软语地安慰着。
“我不要玩!我要他道歉!”不哄还好,一哄之下,朱七七的眼泪顿时如决堤的洪水般滚滚而落,看上去凄惨又可怜,“我做错事情都要道歉的,他凭什么不道歉?!哇——”
木舒半抱着小姑娘哄了又哄,西门吹雪抱着剑站在一旁,面色极其难看,半晌,他忽然转身就朝着屋内走去。
朱七七见西门吹雪跑了,顿时哭得愈加郁愤,可惜她被木舒抱着,不能冲上去拽他的衣袖。木舒也发现了这一点,顿时有些无奈,这些小少年还没出江湖呢,就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跟小姑娘道个歉又怎么了?你毕竟打翻了她的点心呢。俗话说能对小萝莉凶残的不是情敌就是变态,西门吹雪估计也相差不远了。
不过其实这样才比较符合人设,木舒自己也没法想象剑神低头道歉的样子啊。
正在腹诽剑神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却见西门吹雪袖着手走了回来,他面色难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抬手塞了一个东西堵到朱七七的嘴里,凶巴巴地道:“闭嘴,不许哭了。”
木舒定眼一看,便见朱七七两眼含泪地鼓着嘴,含着一大块桂花糕,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似乎想一口吐掉,但是嘴巴里又被塞得满满的所以无法吐出来。
看着小姑娘噎住之后泪雨滂沱的样子,木舒差点要扶额了,哄小姑娘都不好好哄,西门吹雪这是要注孤生的节奏。
眼见朱七七好不容易咽下点心,又要发飙了,木舒闭了闭眼,赶忙道:“七七,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就讲化为人形的梨花妖的故事好不好?”
都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精怪化人的传说不少,但是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总是最能引起小孩子的兴趣。
朱七七微微犹豫,这么一个停顿的时间,立刻被木舒抓住了机会,小辣椒变成了软妹子,那就趁她软便要她一辈子软下去。
木舒一张口,第一句话就紧紧抓住了朱七七的注意力:“洛阳梨花落如雪,河边细草细如茵,这首诗形容的就是梨花的美与丽色。梨白就是一位得道成仙的梨花妖,因其天资卓绝,悟性极强,是以短短百载岁月,便已位列仙班。”
木舒见朱七七安静了下来,涨红的小脸,圆鼓鼓的眼睛,看上去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想捏一把。忍住自己怪阿姨的迷之心态,木舒立刻接着道:“有一日她遇见了一位老态龙钟的尼姑,她们席地论道,谁也不服谁。于是一个苍颜鹤发的老太婆,与一位清冷脱俗的美丽女子,就这么在街道上吵了起来。”
“世人只知梅花傲雪寒霜,却不知梨花亦有其孤芳自赏的目下无尘,梨白天资卓绝,只用了十年,就领悟了四季轮回,月圆月缺;只用了百年,就领悟了天为何老,地为何荒。你说,这样的奇女子,怎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的道指手画脚?”木舒语带调侃地反问道,这一番很是装逼的话语,果然将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木舒接着道,“但是啊,这个老尼却说,姑娘,你悟性再高,世间有一物,你却是永远都勘不透的。”
“梨白不服气,老尼却不再和她吵了,只是跟她说,我们打个赌吧,姑娘,用百年的时间,看看你能否看透情之一字吧。”
俗得爆表的白娘子套路,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还是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木舒讲这么一个开头是为了吸引朱七七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在拖延时间整理思绪,等开头部分讲完了,她也差不多想好了套路,这才一点一点地娓娓道来。
梨白去了冥府,饮下了孟婆汤,封印了灵力,在司命簿上写下了自己红颜薄命的命格,随即在冥河的尽头投胎转世。
她转世成了一位商户贵女,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不受宠,但是生得漂亮,是以一直被自己势利的父亲当做奇货可居的物品。在她年纪尚小之时给她定下了另一户商贾之家的嫡子为夫,只等待及笄之年,便让她嫁出去,以结两家秦晋之好。
巧的是,商贾之家的公子萧卿是个温润如玉的翩跹少年,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加上有婚约在身,父母也是乐见其成。
他们两人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梨树,约定好了,等梨树长大,结出甜美的梨子时,就结发连理,互许白头。
倘若没有意外,这或许是一桩再完美不过的婚事了。
“后来呢?”朱七七坐在花满楼搬过来的小木凳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木舒,小脸微红。
“后来啊……”木舒却是微微一叹,故事幽幽一转,便走向了一个无比悲哀的结局。
梨白的父亲生意越做越大,萧卿的父亲却在一次外出谈生意的路上被马贼夺了性命,家中一时之间败落了下来。萧卿苦苦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萧家,却没想到梨白的父亲落井下石,抢走了萧家不少的铺面不说,甚至还想要退掉梨白和萧卿的婚事,让梨白嫁给知县当妾室,换取更大的利益。
“啊!这人怎么这么坏?!”朱七七瞪大了眼睛,作为被爹宠娘疼兄姐爱着长大的七姑娘,她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故事里的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女儿。
“谁知道呢?”木舒浅浅一笑,看着朱七七和花满楼一脸兴致勃勃,但是西门吹雪一脸不耐的神情,心中暗急,便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故事的进程。
萧卿不愿梨白做人妾室,梨白亦不愿舍下萧卿不管不顾,在梨白的父亲朝萧卿施压令其退亲之时,梨白当着所有人的面,这般说道:“小女年纪虽幼,才华泛泛,不过碌碌众生之一,但小女亦有廉耻之心,亦知一始而终。”
她说:“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休。”
这首词是唐朝花间派韦应的作品,清丽婉约的词风就如同一位贤良淑德的闺秀女子,脉脉地诉说着她一生的忠贞与无悔。
人生在世,谁没有渴望过一份至死不渝,白头誓不悔的感情呢?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意。”花满楼唇角挂着温润的笑,眉眼间带着欢喜和愉悦。
“他们在一起了?”朱七七笑着拍了拍手,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岂非世间最愉悦的事?
“呵呵。”木舒淡淡一笑,斩钉截铁地道,“怎么可能?”
花满楼、朱七七、西门吹雪:“……”
看着面前三位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木舒立刻心情愉悦地将下文给一起交代了。
都说了梨白的父亲势利,他将小女儿当做奇货可居的物品,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即将衰败的商贾之子?所以梨白在说出那样一番话后,便被她的父亲关了起来,告诉她若不乖乖下嫁,便让她活活饿死,而萧家也根本别想保住剩下的那点祖产。
梨白用力地微笑着,在成亲的前一天夜晚,她疏拢了发,挽了妇人的髻,丢掉那象征妾室的水红色百褶裙,换上了自己从及笄之年便开始纺织的嫁衣。她坐在梳妆台前,为自己描眉画眼,点了朱砂,涂了蔻丹。她被困在高高的院墙里,隔着一面无法横跨的墙壁,笑着对墙那一头的萧卿说爱他。
萧卿想带她走,梨白却拒绝了,她流着泪,带着笑,隔着一面墙壁,和他结拜为夫妻。
“年少不知事,原以为相许便能白头,如今梨花已落,梨白便是萧卿之妻了。”
梨白死了,她死在自己的闺房里,一身正红嫁衣,走得干干净净。
正直青春年华的美好生命,就这么转瞬凋零,世人只道她性格太烈,唯有萧卿,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庭院中的梨成熟了,站在院子里的却只剩下萧卿一人了。
萧卿恨着那时的年少不懂事,最终让梨成了“离”,仿佛从最初就定下的命运,无可挽回的悲伤和失去。
木舒平淡地了结了这个故事,她口才极好,嗓音好听,语气温柔,这般娓娓道来也轻而易举地渲染出了伤感的色彩。木舒拥有一种天赋,她在感染情绪的方面上拥有非比寻常的直觉和灵敏,一旦心有感触,便会通过肢体、表情和语言来传递情感,引人入境。
朱七七是个泪点很低的小姑娘,所以听完故事直接泪奔了:“……为、为什么?!梨白为什么不和萧卿一起走呢?!她明明可以幸福的不是吗?”
花满楼眉宇间似有哀色,但是木舒瞅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明了了梨白为何不跟着萧卿离开的缘由了。
梨白是小女儿,家里有三个姐姐,虽然不受宠,但是却和家里的姐妹感情很好。一旦梨白和萧卿离开了,尽管人们知道萧卿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但是在这个苛责女子的世界上,人们不会说她感情忠贞,只会说她不孝,枉负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她是幸福了,那她的姐姐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而萧卿,他还有母亲幼弟要照顾,即便真的舍下家族产业带着梨白走了,将来白手起家,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对死去的父亲和先祖?
人生,本来就不仅仅只有爱情啊。
“七七,等你知道为什么的时候,你就真的长大啦。”
第十三章 似有所悟
木舒知道自己的故事哄得住朱七七,花满楼也会给面子听一听,但是对西门吹雪来说,却是没多少吸引力的。
况且这个临时想出来的故事,的确是太过粗糙了一点。
在木舒讲故事的这一段时间里,藏剑山庄的侍女已经很机敏地送来了茶几、矮凳、茶水果盘冰酪等物。木舒钦羡地瞥了一眼奶香四溢的冰酪,默默地喝了一口自己热腾腾的甜糖水。在这个大部分食物都被忌口的情况之下,甜食成了木舒唯一的爱好,虽然仍然不能过量,但是也是她少许能够品尝滋味的渠道了。而时间过得越久,喝得药越多,木舒也越来越喜欢这种甜蜜的味道。
人生都这么苦了,爱吃甜的也不算是错吧。
看着朱七七哭得跟小花猫似的脸蛋,木舒居然隐隐生出几分晦涩的羡慕,就如同羡慕那碗冰酪一样。唯有失去健康,才会知晓生命的可贵,她如今的身体,连大喜大悲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都不能做到,残破得比朽木更加糜烂。
抿了一口温热的糖水,木舒缓了缓情绪,才笑着道:“七七别哭啦,你忘了梨白是梨花妖,三世伶仃薄命,这不过是第一世罢了。”
朱七七顿时傻住了,她红唇微张,眼角含泪,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抽了抽精致的小鼻子,哽咽道:“还、还有两世?”
“是啊,还有两世,梨白的情劫应在了萧卿的身上,此生无缘,来世再续。”木舒浅笑,随手给三人的茶杯倒满茶水。西湖龙井是今年的新茶,滋味虽无陈茶的醇厚,但是却娇嫩清新宛如一页春景,噙在口中可谓满口生香。花满楼笑着捧起了茶杯,自有其温润清雅的气度。倒是西门吹雪多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露出初见时那般满怀敌意的排斥了,但他也不曾接过茶杯,只是抱着剑,不言不语。
木舒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咽喉,这才在朱七七揪心却又期待的目光里说起了梨白第二世的故事。
比起第一个故事的炽烈如火,这个故事显得格外的漫长也格外的平淡。
“卓晚寒是一个有剑无心的剑客。”
卓晚寒命运凄苦,生时送走了生母,十年后送走了生父,家中的人厌他恨他,视他为煞星,将他赶出了家门。所幸有个白眉老道收他为徒,授他剑术,才没有让他颠沛流离,过上食不果腹的日子。但是即便如此,卓晚寒再怎么天资卓绝,良才美质,在父亲和族人的恨意中成长起来的他,不懂爱憎,亦不懂是非,他的剑术再怎么高超,也没有情感在里面。
白眉老道让他入世体会剑之一道,在他离开之前,白眉老道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徒儿,拔剑是为了什么?”
卓晚寒面如霜雪,心如赤子,便道:“拔剑,是为了还鞘。”
白眉老道笑了笑,没有说话,只让他下山去人世间走一趟,告诉他:“下一次,下一次再见为师,便再告诉为师你的答案。”
木舒一说起剑,偷偷一瞧,便看见西门吹雪的面色不好。想来在这位剑道之子的心中,“叶木舒”是全天下最没资格论剑的人了。木舒心中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个故事与其是说拿来凑数的,不如说是拿来试探西门吹雪底线的。
能让西门吹雪动容的爱情,到底是如何的呢?
木舒心中想着事,但是故事却行云流水般的进行了下去。这个故事在她心中构思了许久,也是她第一个拿到及格分的故事。与其说这是一个感人唯美的爱情故事,或者是一个剑客走向巅峰的江湖小说,倒不如这只是纯粹的两个痴人的故事。
一个为剑而痴的剑客,一个为剑而痴的铸剑师,他们爱上了彼此。于是为了自己的道,彼此的道,而让自己走上了穷途。
故事其实大致上可以分为四个阶段,也籍由老道的这个问题而来阐述卓晚寒一生的承转启合。
让木舒感到略微有点诧异的,是西门吹雪居然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居然渐渐听入了神。以她自己而言,这个故事其实是有些平淡的,真正的转折是在卓晚寒遇见梨白转世之后。因为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木舒心中想到的人是西门吹雪,故事里就不免带出了几分相似。
卓晚寒行走江湖,手刃无数剑客,以血炼剑,杀出一条血迹斑斑的道途。五年,他问遍天下群雄,一步步走向巅峰,每次和人决斗,他都要问对手一句话:“拔剑,是为了什么?”
他得到过很多很多的答案,但是没有一个是他心中的道之所向,是以,面对白眉老道孤雁传信而来的闻讯,他回道:
“剑乃凶器,拔剑,是为杀。”
听到这里,花满楼的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似乎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反观之西门吹雪,却无意识地颔了颔首。
然而,卓晚寒的这个回答,仍然没有得到他师父的赞同,遥遥的远方送来的信函,回道:“十年之后,徒儿再给为师一个答案。”
朱七七年岁尚小,虽然听得入迷,但是也委实好奇得紧,便开口问道:“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木舒浅浅一笑:“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卓晚寒遇见了梨白的转世,是因为他想要一柄天下第一锋利的宝剑,所以这个剑痴便认识了铸剑师。那时,卓晚寒已经名扬天下的剑客了,梨白却只是隐居在深山老林里,曾经天下间最好铸剑师的传人。卓晚寒想要一柄剑,梨白却告诉他,天下间已经没有最好的铸剑师了,因为最好的铸剑师是她的父亲,而她虽然学了父亲的技艺,却没有一柄剑能够超越父亲生前的杰作。
卓晚寒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心诚,他告诉梨白,自己愿意等,等她铸造出天下第一剑为止。
“于是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结发连理,成了夫妻。”木舒讲着讲着,眼睛却渐渐明亮了起来。沉浸在故事里的她仿佛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神奇美丽的冰山一角,以至于进入了某种状态而难以自拔了起来,“卓晚寒惨白而单调的世界只有血色和杀戮,但是梨白教会了他何为慈悲,何为爱。她告诉他丛林的野花有多美,山涧小溪有多清澈,甚至告诉他持起剑的时候,要对生命怀有敬重和慈悲。”
“哪怕是埋葬你的敌人,哪怕是将剑刺入另一个剑客的心口,都要明白,他们的生命独一无二,比什么都珍贵。”
这样的言论显然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可以说出来的话语,朱七七似懂非懂,花满楼却是面现惊叹之色,道:“此乃大善也。”
十年之后,白眉老道再次传来的书笺,那时候铅华尽去,随着岁月流水沉淀下来的卓晚寒,他的答案是守护与慈悲。因为有了所爱的人,他就多了一个弱点,为了守护自己的弱点,他只能没有尽头地让自己强大起来,直到手中之剑,护得住心中红颜。
西门吹雪不置可否,木舒却完全沉浸在故事了,忘了去观察他们的反应。以往她讲故事,再怎么不符合年龄,藏剑山庄的人也是一笑置之,宠着她护着她,权当是大庄主或三庄主给她讲的道理。有着哥哥们给她打掩护,便也没有人胡思乱想什么,但此时她入了境,心醉神迷,双眼灿若繁星,却注视着未知的远方,有种渺茫而苍凉的悠远,竟一时间显得神秘莫测了起来。
卓晚寒的剑遇到了瓶颈,他修炼时长越久,内力越发深厚,但是他的剑却越发绵软温柔,失了少年时的锋锐之意。察觉到了剑的变化,他开始感到迷茫和无措,他知道这不应该是他的道,但是他却无法去改变这样的现状。对一个剑痴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折磨,而对一个爱他的人来说,他的难过无疑也是最难熬的痛苦,梨白又怎么忍心让他止步于此?
梨白开始铸剑,卓晚寒的剑越温柔,她铸造出来的剑越是锋利。三尺秋水藏于匣,她终于铸造出了能超越父亲的宝剑,寒光泠泠。剑痴有自己的道,铸剑师亦有自己的道,是以那一日,梨白那样温柔的凝视着他,告诉他,她要铸造一柄天下第一锋利的剑。
“那是铸造出来了?卓晚寒的道到底是什么道呀?”朱七七双手托腮,秋水明眸盈盈流华,璀璨生辉,“好像不是很懂,但是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木舒冷不丁被朱七七这个傻白甜吐槽了一句,神智顿时清醒了三分,心中颇感无语。她抬手敲了敲脑袋,回过神来之后,一种无力的虚弱感便席卷而来。她的身体竟然不中用至此,只是讲一个略微漫长的故事而已,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时间能把细微的难过熬成跗骨之蛆的痛苦,梨白根本不是铸剑,而是损命,损了自己的命,去成全卓晚寒的无上剑道。
最好的剑有灵,在长时间的磨合中能够与主人产生共鸣,梨白倾尽一切的心血,将自己对铸剑之道的感悟,对卓晚寒的爱意,对他所有的眷恋与缱绻都化作了剑中之灵。剑成一分,她损一分,她最终铸成了天下间最锋利的宝剑,但是却已芳魂缪渺,魂归九泉。
她走完了自己的道,她铸造出了天下第一的剑,同她的父亲一般,殉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