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根本没当回事，和毛毛玩儿了一会儿之后，就去洗手回屋学习了。
  又过了一会儿，褚开慧将顾盼虚掩着的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缝儿，用口型问顾盼，“我进来啦？”
  顾盼有点惊讶，连忙点头，她惊讶的是褚开慧进她的房间，一般都会敲门，很少像今天这样。
  褚开慧走进来后，将顾盼的卧室门关牢，然后低声说道，“你爸刚才在屋里掉眼泪呢。”
  顾盼吓了一大跳，“啊？怎么了？怎么回事？”
  褚开慧看顾盼吓到了，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你别紧张。你爸就是……”褚开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考虑要怎么说，“你爸刚刚说，你要上大学了，家里本来就少一个人，要冷清不少，你竟然还要把毛毛给带走，一点都不考虑他在家会不会孤独寂寞……”
  顾盼：……
  老顾今年才四十来岁，怎么搞得像是一个要被扔下的空巢老人似的。
  而且她只是去上大学，又不是不回家了，她说要带走毛毛不过是随口一说，到时候她上大学那么忙，又要忙学业还要忙挣钱，当然还是让毛毛留在家里好。而且就算是她带着毛毛去上大学了，家里不还有褚开慧和顾飞？
  老顾的老婆和儿子都在家里，有什么好孤独寂寞的？
  顾盼啼笑皆非，老顾这怎么还哭了呢？
  褚开慧也觉得不好意思，找了这么个男人，嗯……可爱是挺可爱的，老顾在她面前怎么样，她都觉得很可爱。但是和老顾的女儿说这个，实在是有点丢人……让她不由得想一想，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
  褚开慧说道，“要不回头你去哄哄你爸吧，他是真的有点难过。”说完之后，褚开慧就打开卧室门，匆匆离开了。把话带到了就行，实在是太尴尬了。
  顾盼一个人在卧室里，一开始在笑，心想老顾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儿了。
  但是笑着笑着，心中就涌起一阵酸楚。
  原来老顾这么舍不得她上大学离开家啊。
  但是上辈子的自己，完全没有感受到。上辈子的时候，老顾将她送到大学，安顿好后，要一个人坐火车回家。顾盼舍不得老顾，偌大的一个陌生校园里，顾盼格外想家，拉着老顾的袖子不让他走。
  老顾一边笑一边劝她，劝了顾盼好久，顾盼才松手。
  老顾那时候是怎么劝她的来着？他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离开家独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在你高中那个年纪，就离开家住员工宿舍了；他说上个大学而已，又不是很远，现在火车开得这么快，坐火车也就是多半天的功夫，回头你实在想你爹我了，我礼拜五下班之后就坐火车来看你，礼拜天再坐火车回去。
  反正说了好多，都是在劝顾盼在大学好好学习，好好独立，不要想家。
  老顾没有提过一个字，说自己也舍不得她。
  想来那时候的自己，让老顾很不放心，只能自己表现得坚强、乐观，表现出上大学离家不过是个屁大点的事儿，才能让她心中安定一些。
  当年九月十几号才入学报到，十一假期放假之前，顾盼说想回家，老顾立马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还问顾盼要不要坐火车去接她，再一起坐火车回来。
  现在想想……那时候老顾也很想她吧。
  那时候老顾没有毛毛，也还没和褚开慧结婚，顾盼一出去上大学，家里真的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但是那时候顾盼想家的时候，给老顾打电话的时候带一点点的哭腔，老顾都要嘲笑她没出息，然后给她讲讲有意思的事情逗她开心。
  老顾从来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出过一丝孤独和思念，一定是担心顾盼在外地更惦记家里。
  这样想想，老顾现在听到她要将毛毛带走的话，直接回屋里掉眼泪，其实是心底觉得她和褚开慧都是可靠的，自己就可以随心一点了。
  上辈子自己天天掉眼泪想家，老顾不得不成为一个钢铁般的硬汉。这辈子自己看起来可以依靠了，老顾就可以偷偷掉眼泪了，明明一想就知道，褚开慧看见之后会告诉自己。
  顾盼叹口气，敲门进了老顾的卧室，准备对老顾说点好听的话。
  哄了老顾一会儿之后，老顾脸上的神色看起来高兴多了。老顾将毛毛叫进来，破天荒地擦干净毛毛的小爪子，让毛毛上了床。
  老顾双手搂紧毛毛的脖子，对顾盼说道，“毛毛不能给你带走，你要是上大学实在孤单，就带走顾飞吧！”
  “等你上大学的时候，顾飞也两岁多了！可以带过去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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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第160章
  竞赛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顾盼在生物竞赛的自习室自习。
  学生物竞赛的同学, 基本上都在教室里, 只有一个男生回家了, 顾盼听说是拉肚子，听说他每次大考之前一紧张就要拉肚子, 中考的时候也是这样。
  顾盼听得也替他紧张起来, 这距离竞赛考试还有这么多天呢，要是这么多天一直拉肚子, 到真正要考试的时候岂不是要虚脱了？
  在这一届生物竞赛十几个同学里，顾盼算是学得最好的，因此之前生物老师才对她说, 她的目标不应该仅仅是省一，而应该是省队，因此十几个同学里，很多人都看着顾盼的进度和计划, 将顾盼在做什么作为极大的参考。
  跟着第一不会错。顾盼干啥我干啥。
  大家一直这么默默地做了, 而顾盼一直没有发现。直到最近, 很多人都来询问顾盼，重新做一遍老题真的有用吗？如今时间紧迫，总觉得题海无涯, 做新题的时间都不够啊！
  顾盼这时候才惊讶地发现, 原来大家都在关注她的学习进度啊……
  顾盼也是这时候才惊讶地发现, 她身边的这群学霸和学神里面, 竟然有很多人, 几乎从来没有做归纳总结的习惯。
  顾盼当然不觉得自己的学习习惯会适合所有人，而且身边的学霸和学神们，从来没有做过总结，都一直学习这么好，考试考的这么好……可能对于学神们，总结并不是必须的吧？
  于是顾盼十分谦虚地说，这只是她自己的个人学习习惯，每个人情况不同，按照自己的习惯来就可以。
  于是同学们听完顾盼的话之后，觉得生物竞赛学得最好的人都是这么学的，肯定不会错，也像顾盼一样开始重新刷当初的书。
  竞赛学生的晚自习没有固定的时间，之前的晚自习，都是方晴来叫她和吴煜童，然后一起回宿舍。这个周末方晴和吴煜童两个人回家了，没有人来叫顾盼，顾盼自己也没有注意时间，觉得脖子酸痛之后看看表，震惊地发现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
  顾盼惊讶地看看周围，十几个人几乎全都在教室里，基本没有人走。
  顾盼看了一眼和她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空座位用来放书包和书的杜晓彤，问道，“你们还不走啊？”
  杜晓彤抬头，看了一眼表，“啊，这不是才十一点？再学一会儿呗。在宿舍里熬夜也不方便，我们宿舍只有我一个生物竞赛的，我亮着灯她们睡不好，我自己只用床头小灯的话眼睛不舒服。还是在教室里方便。”
  顾盼这才意识到，之前方晴来叫她回宿舍的时候，教室里的大家都还没有走。顾盼默认大家都是晚上十点多就走了，其实并不是那样。
  “大家都自习到几点啊？”顾盼问杜晓彤。
  杜晓彤说道，“几点的都有，十一点半走一波，十二点走一波，十二点半走一波。”
  “白帆、郑笑笑、宜平灵，她们三个人一间宿舍住，你知道吧？”
  顾盼：……她不知道。
  “她们三个排了日程表，今天你十一点半走，我十二点走，她十二点半走，明天换成我十一点半走，她十二点走，你十二点半走……都间隔半个小时，谁回去了就赶紧洗澡，洗完澡洗完衣服，下一个人也回宿舍了……”
  顾盼听得惊叹连连，她真的不知道身边的同学们都这么争分夺秒，恨不得将每一分钟都用来学习。
  “那我们生物竞赛教室现在几点锁门啊？”顾盼问道。
  杜晓彤看了顾盼一眼，惊讶地发现顾盼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锁门啊……教室里又没有什么值钱东西，都是书，都是谁最后走谁关灯，门一直不锁。要是真想一个晚上都不走，在教室里看书，也没有人管。”
  只不过没有人会这么做，学生们都知道学习要可持续，这样熬夜第二天肯定没精神，还伤身体。而且晚上的时候整个教学楼都空了，到处都关掉灯了，只剩下一两个人在教室里学习，多可怕啊。即使是男生也不太敢这么干。
  顾盼：！
  她钱包经常忘在教室抽屉里，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丢过，说明学校治安真的有点好了。
  杜晓彤今天晚上也不太想看书，看到顾盼要回宿舍，自己也拿上水杯一起走出教室了。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水气和植物的清香，还有一丝丝的凉意，让人一下子头脑清醒过来。
  顾盼深吸一口气，“这是什么花的香气啊？”
  这样清凉的夜晚，夹杂着花香的湿漉漉的风，一下子就有了春天的感觉。
  杜晓彤也闻了两下，然后拉着顾盼，“赶紧走两步，是夜来香。”
  杜晓彤朝教学楼那边指着，在昏暗的灯光中虽然有点看不清楚，但是顾盼对学校太熟悉了，一下子就想起来那边的大花坛里种着一棵足足有一人高的夜来香。
  夜来香的花是很香，晚上的香气比白天更浓，但是这种香味对人的身体健康不利，所以晚上不应在夜来香花丛前久留。
  学生物竞赛的学生，这一点知识还是知道的。顾盼他们当初还去植物园、去乡间田野辨识过植物。
  只是这样的夜晚，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忙碌了一天的身心，一下子就在花香中放松下来。
  顾盼虽然被杜晓彤拉着加快了脚步，但还是忍不住耸动鼻子，又轻轻吸了两口清凉清香的空气。
  杜晓彤则在顾盼旁边，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地念叨出声，“夜来香，柔弱藤状灌木，小枝被柔毛，黄绿色，老枝灰褐色，渐无毛，略具有皮孔。叶膜质，卵状长圆形至宽卵形，叶脉上被微毛。伞形状聚伞花序腋生，着花多达30朵……副花冠5片，膜质，着生于合蕊冠上，花柱短柱状，柱头头状，基部五棱……”
  顾盼扶额，她自己大概不是一个合格的生物竞赛生。
  合格的生物竞赛生闻到花香之后，大概不应该像她刚才那样，感慨春天来了，而是应该像杜晓彤这样，吧啦吧啦将植物的知识都背出来。
  听着杜晓彤的话，顾盼也忍不住参与其中，和杜晓彤两个人一问一答。
  “什么门？”
  “被子植物门。”
  “什么纲？”
  “双子叶植物纲。”
  “亚纲？”
  “合瓣花亚纲。”
  ……
  两个人背完了夜来香，又随意背了几个也是五月份开花的植物，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宿舍。
  在走廊里分开的时候，杜晓彤问顾盼，“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吧？我们宿舍都回家了，就剩我一个人，自己去食堂吃饭怪无聊的。”
  顾盼点头，“好啊，几点？”
  杜晓彤说，“七点走去食堂吧。”
  顾盼：……
  她后悔答应杜晓彤的邀约了，这也太早了吧。
  杜晓彤什么时候学习这么拼命了？她明明记得寒假的时候去外地上课，她和杜晓彤住一间屋，杜晓彤还挺懒散的。
  身边好像所有人都在说时间不够。
  顾盼自己也觉得时间根本不够用，生物竞赛考试的倒计时在走着，剩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原本计划定的好好的，但是学着学着就想起来，啊，这里我应该再看一看……啊，那里好像忘掉一点了，是不是应该再复习一遍？
  时间是有限的，想学的东西是无限的，顾盼只好拿出自己上辈子收拾屋子扔东西的勇气——断、舍、离！
  只看觉得最重要的，不重要的统统不看。忘了就忘了吧，万一考试真的考到，就算她倒霉。总比现在做丢西瓜捡芝麻的事情要明智得多。
  就连生物老师都在说，“我本来想能带着你们复习一遍，还想再给你们重点讲讲增刊上的题目，但现在有点来不及了。尽量赶吧，增刊上的题目你们好好做做，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了……”
  但是顾盼也特别奇怪，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时间不够呢？明明他们从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开始学生物竞赛，起步绝对算是早的，每天也都没有浪费时间，学得很认真。
  如果他们都觉得时间不够的话，那就没有人时间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