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剩下的三人干坐着, 杜若将手按在额头，他和沈檀才21岁, 就要面对数以亿计的生意, 三人久久不出声, 杜若疲惫地说道：“抱歉，我没有事先向你们开口说这些事情。”
  “你不说，代表你赞同他们的举动。”危开霁一针见血。
  沈檀不敢置信地看向杜若，她声音提高了些，“你应该提前向我们告知这件事, 你是我的朋友, 我一开始来找你当合伙人就是信任你，但是你完全不站在我的利益上考虑事情！”
  杜若抬起头，冷声回道：“你也说是你的利益了, 那皮诶罗他们争取自己的利益有什么不对, 归根结底，所有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而战，平时没什么，一旦侵犯到自己的利益, 谁会任人宰割？”
  沈檀被他的话堵了回来, 他清冷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像是股清流，让她冷静了些。她低下头，思索着现今的局面，是啊，她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她理所当然地将杜若和危开霁视为自己人，谁能明智到站在上帝视角看待一切，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没人能，哪怕她比他们多活过几年。
  杜若是聪明人，危开霁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聪明人，他们也没办法做到。
  她突然之间哑口无言，将喉间的血腥味咽下去，对他们说道：“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明天的会议我会出席的，现在先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杜若和危开霁朝她冷静地点点头。
  这让沈檀原本就复杂的情绪中生出了些郁闷，他们很冷静，好似只有她一个人处在风暴中心。
  沈檀开车去附近转转，漫无目的，过了好一会，感官恢复，才觉得有点饿，买了咖啡和汉堡，她停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她边眺望风景边用餐，额边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亲手找来的“千里马”联合其他人背叛，她的青梅竹马兼合伙人站在他们那边。
  她突然自嘲地笑笑，《社交网络》说的没错，不能和朋友合伙做生意。
  但转换角度，从技术团队的人身上考虑全盘，她仅仅提供了点子和资金，还有营销，前期的事情全都是他们在操作，不断修改着代码，调试产品，没日没夜。再加上很多人是外国人，他们的思维模式和沈檀不一样，在国内，可能很多人压根不敢吭声，在国外，他们可以抗议，可以罢工，争取自己的权利，为自己而战。
  从这方面想，他们没错。
  沈檀呼出一口气，再想想，她也没错，产品的概念是由她提出来的，出资找人来完善产品的也是她，凭什么她要退让妥协。
  他们都没错，她不能责怪任何一个人。矛盾的点在于她又面临了esther美妆公司收购时的艰难抉择，索性撤掉技术团队，这对艾斯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替代的人。
  杜若当时找人加盟的时候，每天看三四十封简历，能找出三个人来面试就不错了，这个节骨眼再去挖人，哪有那么容易。
  艾斯特直播会被黑客攻击，从而被其他直播平台成功阻击，被取代掉。
  答应已经很明显了，沈檀其实早就做出决定，但她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往阿q的方面想，她上辈子对这些领域根本没有涉及，她只是依附着有钱人生存的米虫，走到现在这个程度是她没想过的，她成功挑战了自己。
  沈檀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还是没缓过来，直到下午，她才平静了下来，开车回去。
  沈檀回到酒店，试探性地敲了敲危开霁的门，他没有开门，她正拿出手机拨打他电话的时候，门开了。
  “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她收起手机，和他面对面，望着他沉静的面容，她说道：“能让我进去吗，我需要和你谈谈。”
  危开霁侧过身让她进房间。
  沈檀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把房间砸了。”
  危开霁毫无幽默感，接都不接话，他转过身来，冷声问道：“想通了吗？”
  “没想通。”沈檀坐到沙发上，抬起杏眸看他，“你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好歹也要争取下，不能让他们认为我们好欺负。”
  危开霁从冰箱中拿出矿泉水给她，他喝了一口，沈檀手握着矿泉水，一直看着他。
  “你准备怎么做？”沈檀问道。
  “我决定让出股权，继续当艾斯特的股东。”危开霁放下水，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为什么！？”沈檀决定听听危开霁的分析，再做打算。
  “很简单，我看中长远的利益。现在我拥有21亿元，我大可以套现走人，但我不会这么做。眼光放久远一点。”危开霁侧头看她，淡淡地说道：“我不仅仅看到了一个价值70亿元的艾斯特，也许未来两年它值70亿美元，翻了数千倍的利润，连你都说过未来两年是直播行业的元年，我不能现在放弃。”
  沈檀回过神来，他确实有远见，不只是凭她的话，也凭借他敏锐的洞察力，未来两年绝对会是这个行业的黄金时段，她不能让艾斯特在这里结束，至少也要等巅峰时期过了。
  危开霁看到她的眼神变了，就知道她确定了心意，不需要他再去游说她，接下去就是持股比多少的问题了。
  第二天，沈檀请了中间公司还有一个律师团队来帮他们算这笔账，开会讨论一直到了晚上，在场的人争论不休。
  沈檀要求他们三位创始人的占比要超过百分之六十，但皮诶罗等人不同意。最后在数次协调下，直到深夜，按照对艾斯特做出的贡献，股权重新的分配出来了。
  杜若作为创始人及ceo持股25%，沈檀拥有21%，危开霁作为天使投资人股权降至15%，皮诶罗持股11%，另外做出贡献的技术员工分辨有9%和8%，其他7位共同持有11%。
  杜若从份额中最后拿出5个点作为普通员工的奖励，艾斯特最大的股东依旧是沈檀。
  沈檀头昏脑涨地从大楼出来，走到停车场，折腾了一天，她的大脑极度缺氧，眼前一黑差点要摔倒，一只大手扶住了她，见她站稳了，危开霁想放手，她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拜托别那么不解风情，就靠一下。”沈檀的声音沙哑。
  危开霁一动不动，过了一会，还以为她睡着了，他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好几分钟后，才传来沈檀不甘心的声音，“不走，我要再待一段时间，继续开会，我要把艾斯特英语从这里面剥离出来，作为单独的公司，而不是子公司，我要出钱买下来，落在别人手里，开董事会的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新的变数。”
  危开霁没什么反应，她要买就买，他沉吟了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不可以回酒店了。”
  沈檀的喉间发出不甘心的呜咽声，揪着危开霁t恤的领子，睁大杏眸道：“还不许我为失去的钱悲痛下啊，那是9个点啊，值多少钱，你损失了一半，你竟然一声不吭，你真的是危开霁？你为什么不耍点手段，而是来到美国西海岸，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危开霁淡定地站着，对她的无理取闹没什么反应，口吻微妙，“我来之前调查过这里的情况，创始人被投资人逼出团队的不在少数，带走团队索性再开一家。现在的情况算是在我的掌控之中，经过多轮融资，天使投资人的股权会逐渐稀释，现在已经在盈利，不如摆到台面上算清楚，反正投资人的股权普遍在15%-20%之间。”
  沈檀忿忿不平地抬头，“原来你早有打算！”
  危开霁莫名其妙道：“我顺着局势的改变做出选择，就像杜若，他为了巩固他在员工心中的地位，从自己的股权中拿出了5个点，明智的选择。”
  “总之你们都好理智好聪明，我倒是变为蠢人了？”
  “你不蠢，做了对的选择，艾斯特的最大股东还是你。”危开霁就事论事，“每一次危机你都做出了对的选择，你很棒。”
  沈檀突然之间不吭声了，她心跳的厉害，转过身说道：“我们回去吧。”
  危开霁拉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她一下就能甩开，她却没那么做，回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英俊的脸上，她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你很受欢迎，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的身边就不乏各种追求者，但你一直是单身。”危开霁黑眸微眯，嗓音低沉，“你为什么不选择他或者他？”
  他的眼神麻痹了她的感官，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酥麻感，她扬起唇角笑道：“大概是因为，我们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人，大家半斤八两，配起来刚刚好？”
  第60章
  沈檀自认为她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她屏息期待着他的回答，两人对视了一会, 危开霁移开了目光, 往车停着的地方走去。
  沈檀的自尊心瞬间受到重创, 向她表白，表达爱慕之情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而她主动示好却什么答案也没换来，她敢肯定危开霁一定听懂了，他又不是白痴, 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她在他身后, 原本平静的心情又开始起伏，她突然喊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谁和你配起来刚刚好, 你别扭得像根麻花。”
  危开霁背对着她, 向来冷酷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唇角轻扬，打开车门，调转了车头。他开车到她旁边, 车窗下拉, 说：“你回不回去？还是要在公司睡觉。”
  “……”沈檀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走到另一边，上车望向窗外。
  酒店没一会就到了，她又憋着气回到房间。
  危开霁将她的小情绪看在眼里，对他来说,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就得如陌生人般保持距离。
  沈檀回了酒店房间，思来想去，很想去敲隔壁的门，但她忍住了，情场也如商场，她不能提前崩溃，谁爱的多谁就输了，被偏爱的那人有恃无恐。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够多了，她得好好休息，平复情绪。
  而另一边，精力旺盛的人们开起了派对，皮诶罗心情大好，他顺利跨入亿万富翁俱乐部，成为互联网科技新贵，他做到了！他终于成功了。那些狗屎的投资机构都见鬼去吧！一连投了好几十家风投机构都被拒绝的皮诶罗终于证明了自己！
  派对一直持续到早上，喧闹过后，他倒头就睡在自家的豪宅中，醒过来接到了一通咨询公司打来的电话，他如今身价大涨，很多人排着队来见他，是时候积累人脉了。
  地球的另一端，陆怀瑾早就收到艾斯特直播股权变动的消息，他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给闻朝雨出谋划策的时候，他倒是也动了投资的念头，获利如此快速的行业，谁都想插一脚。
  马上准备了私人飞机飞去硅谷想见一见技术团队的人。
  两天过后，陆怀瑾和皮诶罗碰了一面，在斯坦福大学附近的大街上，这条街道上驻扎着许多孵化创业公司以及风投机构，他也是经过一间风投机构的创始人介绍，才能那么快见到皮诶罗。
  会面定在一间咖啡店中，这里的人到处都在谈事情，皮诶罗点了杯咖啡，开始讲述这段神奇的经历，“……我当时就坐在这向好不容易邀请到投资人讲述我的想法，但是投资人没兴趣，然后esther过来请我喝杯咖啡，又请了份午餐，十五分钟后，我们就决定合作了。”
  陆怀瑾笑眯眯地回道：“所以，她花了一点小心思就得到了你的大力协助，她可真幸运。”
  皮诶罗微笑了下，没有回应，镜片后的眼神清明，看着这位华人投资人，经过中间公司介绍，他已经很清楚他的身份，眼前的青年家族资产达到6000多亿元，富可敌国。
  “我知道你们刚进行了股权分配，其实我也意向加入到这个行业之中，增资入股，只不过艾斯特拒绝追加投资人。”陆怀瑾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皮诶罗则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哦，你想从我们手中收购股份，先生，这算的上是恶意收购了吧。”
  “别说的这么绝对。”陆怀瑾浅笑道：“现在你们的持股公布后，三位创始人的股权依旧是超过半数，他们对公司拥有控制权，而你们技术团队依旧无法抗衡，不如将股权套现，你们从艾斯特出走，完全有能力再成立一家公司。皮诶罗先生，听你刚才说的话，你也是个创业人才，何必为他人打工呢，不如无拘无束地开家自己的公司。”
  “但这样一来，你不就是艾斯特的最大股东了，你的股权持有将超过esther，你拥有绝对的掌控权。”皮诶罗说到这，想明白了，他摇摇头，“不，我是不会出售我的股权的。”
  看来开一间属于他的公司这个策略也吸引不了皮诶罗，陆怀瑾眼眸微沉，“为什么不出售呢？你完全可以拿了7.7亿元离开，再创业，那是一笔多么庞大的资产。如果你是觉得我的诚意不够，我可以提供8亿元给你。”
  皮诶罗对他的大方，故作惊讶，依旧摇摇头。
  谈话陷入僵局，陆怀瑾不明白这么大笔钱还不够吗，轻轻松松就获得了8个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更多的人想都不敢想！
  皮诶罗笑了笑，说道：“恕我直言，你比不上esther，甚至连危都比不上。”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激怒了陆怀瑾，他的视线变得更加冰冷，语气森冷，“皮诶罗先生，请你解释下这句话的意思。”
  “你觉得esther只是请我吃了一顿饭就获得了一家市值过亿的公司，超级简单？超级幸运？”皮诶罗嗤笑了声。
  “你根本不懂，从0到1的创新有多难，在esther朝我搭话之前，我被无数的人拒绝，没人看好这个行业，她却反其道而行，在你们国家出了这款产品，光是对趋势的判断，她就超前了。”
  “你出身在富有的家庭，是众多领域的佼佼者，你甚至可能是某种程度上社会的’统治者’，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不过是游乐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你肯定受很多的人崇拜。”皮诶罗条理清晰，他几乎看透陆怀瑾这个人。
  “但是，你只是平庸群体中的杰出精英，当遇到比你更出色的人时，你妒忌他们，在他们身上找缺点，不惜一切代价要击垮他们，满足你的心理优势。”
  “你是说我平庸？”陆怀瑾第一次听到如此的评价，透过皮诶罗的眼睛，他像是看到了沈檀一样，不过是个小女孩，出身差，仗着一张好皮囊想要跻身上流社会，她怎么可能超过他。
  “你只看到了7.7亿元，我看到的可不止这个价钱，艾斯特未来一定会值得更多，我不能放弃。”皮诶罗暗讽他目光短浅。
  “你看，这一点上你就比他们都平庸。你是某种程度的成功者，投胎成功，相貌、头脑都处于社会水平之上，受人仰慕，当你遇到了能够超脱出身限制的强者后，你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换而言之，你在我们眼前，什么都不是。”
  陆怀瑾表情冰冷，偏偏皮诶罗继续说道：“平庸的人各有各的平庸，优秀的人却是相似的。对于不懂的行业，你还是少说话。再见，aaron先生。”
  他走出几步后，又转回来，陆怀瑾起初以为他要道歉，没想到皮诶罗拿走了桌上的咖啡，朝他笑道：“你请客，对吧。”
  陆怀瑾的怒意上升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沈檀来到公司后，听员工说看见皮诶罗在街上的咖啡店里见投资人，她不由生气了，她和危开霁给予了他应得的，他还不满足吗？他大可以提出来，大家再开会，协商解决，而不是背着他们去见投资人。
  冲到他的办公室没看见人，结果在娱乐室听到他正在吹嘘。
  “你们真该看看，我的话狠狠羞辱了那个富家子弟，到最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能气急败坏地看着艾斯特壮大起来！”皮诶罗手握着游戏手柄，大笑着说道。
  “……”沈檀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她走到会议室的路上，思索着他们公司的人员配置，她是负责营销方面的人，杜若既有技术背景又能兼任好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他理智客观，是拥有广泛职权的一号人物。还有一声不吭就掏钱的金主危开霁，皮诶罗这个技术大牛，无论是哪家公司这种配置应该都没问题了。
  解决了股权分配的事情，普通员工对于能持股也受到了激励，产生良性反应，沈檀的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