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作者:
朝朝暮夕 更新:2023-04-20 15:08 字数:4340
所以,无论这场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刘煜都不可能让人破开集英院的格局。
要么老老实实待在方寸之地做“母子情深”、“兄弟和睦”的象征品,要么就彻底离开他的煜王府,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不受约束。
徐太后和陛下闻言,不禁对视一眼,遂知道此事再无劝说的必要。
于是徐太后又婉言开口道:“说起来,煜儿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年因你的魇症,说有人在身边更睡不安稳,所以才耽搁了……如今你既然已经好些了,何不想想成家的事情?你身边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着,哀家和陛下也能放心不是?”
知冷知热的人啊……刘煜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衫点药烛的纤瘦身影,还有对方那带着浅笑的小脸和装了星星的眼睛,心中因要同时面对徐太后和刘炘而生出的厌倦顿时解了大半。
不过,满腔柔情化作坚硬,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刘煜冷然道:“既有转机,臣不想功亏一篑,还请太后和陛下体谅。”
换句话说,要是太后和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安排个人在他身边影响他睡觉,那就是不体谅人,甚至是故意要害他了!
这样类似的话,过去也重复过无数次,徐太后原本就不指望煜亲王会跟陛下一样听话,于是只能作罢。
相比于性格温和懦弱的皇帝,煜亲王从小就肖其外祖父,固执起来连先帝都拿他没有办法,要不然也不会临危亲封他为摄政王,护冀州州境。
徐太后现在尚需要煜亲王这个“靶子”,所以不打算与之硬着来。
反正只要帝王忌惮煜亲王,两人不能联手对付徐家,她就可以从中得利,其它的,就等他们任何一方不受控制了,再想办法解决就好。
她现在无比庆幸刘焜留下这一手——看来,疯子也有疯对的时候……
……
其实不仅是宫里的长辈,连简大夫听了煜亲王的“安排”,也觉得惊讶。
——原来放着一屋子美人不管不问,现在还让她们挤在着过火的院子里……殿下是这样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吗?
回忆起刘煜冷峻严肃的脸,他无奈地想:这还真有可能是煜亲王做出的事情。
等集英院着火的第二天夜晚,晓年见到了刘煜,关心道:“殿下昨夜睡得好吗?”
后来有人过来传话,说殿下已经睡了,不会传唤简大夫,让他歇息,简晓年才安心睡着。
见刘煜自己点点头,悬着心落了地,晓年没跟他提及集英院的事情,反而提起了秋狩。
“蒋长史说,每次陛下去京郊围场,都要赶在拜月之前回宫……这样算算,咱们应当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了吧。”
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只去过乘音寺的简大夫说起秋狩来,眼睛还是有几分期待的,笑起来的时候愈加好看。
刘煜不动声色地微微坐起,状似无意地问:“想学骑马吗?”
在煜亲王的印象里,男孩子好像都喜欢这项活动,连他小时候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都难掩兴奋。
——若是教他骑马,小大夫也许很快就能把昨夜的事情忘记。
简晓年闻言,愣怔了一下,随口就问:“这还有几天时间了,到哪里学?”
他还有自己的病人和小虎崽要照顾,肯定不可能去马场的,即便想学,也有心无力。
刘煜没有接话,晓年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遂没有将此事记在心里。
殊不知第二天午后,等小虎崽睡午觉,蒋长史突然来晚枫院,说要接他去主院。
还以为煜亲王有什么事,晓年不疑有他,立刻跟蒋智赶到主院,也没进屋子,径直就往后院走去。
晓年还没提出疑问,刚跨入院子里,就看到一位“眼生”的朋友,令他大吃一惊。
只见刘煜立于院中,他身边赫然有一匹通身乌黑、只有四蹄雪白的骏马!
走近了些,简晓年更能感受到它的俊美,想伸手摸一摸,又怕唐突了它,所以身体不自觉就往刘煜身边靠了靠。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刘煜轻轻拍了拍马的脖子,介绍道:“这是越乌。”
原来跟煜亲王“聊天”的时候,晓年听刘煜说过,他有两匹心爱战马,一匹四蹄踏雪名为“越乌”,一匹通身赤红如血,名为“赤追”。
前者性情温顺内敛,耐力极佳;后者则速如闪电,野性难驯,除了煜亲王能够驾驭,旁人就是站在旁边久一点,都可能受伤。
“殿下,这难道……”这该不会是要在院子里教他骑马的意思吧?!
蒋长史不指望自家殿下会开口跟简大夫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于是主动揽过解释一事:“简大夫要和殿下一起去秋狩,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了,但能提前学学骑马,也是好事。”
——其实像简大夫这样的随驾医者根本不需要会骑马,反正他们全程都在马车和帐子里……但碍不住殿下想教,他们也只能配合配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简大夫当然不会不识抬举再推辞,他睁大眼睛走近越乌,只觉得它漂亮极了。
越乌似乎也对这个陌生人感到十分好奇,侧过头看他,露出友善的目光。
晓年正准备问“我要怎么学呢”,就感觉一双大手握住了自己的腰,然后整个人就跟上了天似的,“一览众山小”了。
“跨过去。”听到刘煜的声音,晓年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动作,然后稳稳当当坐在了越乌的背上。
晓年:“!!!”这就骑……骑上来了!
还没等简大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煜亲王也随即翻身上马,坐于他身后,高大的身形立刻将晓年整个圈在怀里。
“像这样拉好缰绳,脚踩进马镫,”刘煜给他示范,末了还道:“孤抱着你,别害怕。”
“好……好的……”感觉脑子里已经一片浆糊的简大夫只能顺着身后之人的话回应,不知道蒋长史已经默默退出了院子。
越乌果然神驹,身上坐了两个男子,步履依然稳健。
待刘煜轻轻拽了缰绳,它就开始起步,优哉游哉地绕着院子小跑起来。
“哒哒哒哒……”马蹄声传入晓年的耳朵,却被他自己的心跳声覆了过去。
这种被人拥在怀里感觉太陌生了,连福利院的阿姨和祖父都没有这样抱过他。
晓令倒是喜欢腻歪,但都是搂着他的胳膊,再加上晓令跟他差不多高,想拥他入怀还没有办法。
感觉到他全身僵直,刘煜低头问道:“习惯吗?”
简晓年闻言,好像突然惊醒了一般,他猛然抬起头,差点撞到了刘煜的下巴,还好煜亲王身手利落,躲了开去,否则此刻必然“痛彻心扉”。
——这时候要回答习惯……还是不习惯呢?
晓年纠结一阵,总算发出了点声音:“谢谢殿下……”教他骑马……
刘煜面不改色:嗯。
在院子里骑马多少有些约束,但对于简大夫这样零基础的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越乌脾气真是好,千里名驹得这样慢慢溜达也没有不耐烦,遇到小障碍,都不用背上的人给指令,自己就顺路绕过去了。
它一会儿跑快一点,一会儿跑慢一点,还不让人感到厌倦无聊。
于是,这个初秋的午后,在主院宽敞的后院里,简晓年终于捋清楚自己缠成球的思绪。
——所以刘煜这般对他,仅仅是因为他是他的大夫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蒋长史:我们王爷会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大喵王:牵孤的越乌来,它脾气好……就在院子里骑,免得跑远辛苦……孤来教,你们都教不好……子谦,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是没考虑到的?
蒋长史:……
第33章 思虑
“嗷呜嗷呜~”小虎崽在院子里滚球玩, 发现晓年回来了, 立刻撒开小肥腿跑了过去。
虽然哥哥身上总会有“可怕”的味道, 但有时候“可怕”和“非常可怕”的程度不同, 小家伙的反应也不一样。
简晓年像往常一样, 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然后就去了内间的净室。
小家伙歪着脑袋,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晓年的背影, 它突然爬上台阶、翻过门槛,一路追他到了净室的门口,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木门。
等里面传来哗哗水声,它又徘徊了一阵才回到外面,见崽崽还在院子里抱着一只铜球在滚,冲过去拍了拍它的头。
——哥哥今天好奇怪的咧,你怎么还有心思玩?嗷呜!
崽崽还以为乖乖在跟它闹,也用小爪爪推了推对方的脑袋, 于是乖乖立刻忘记刚刚自己的“忧虑”, 跟它扭打(抱)在一起。
于是,等简晓年从净室出来,就看到小家伙像往常一样“互啃”, 你咬我的小耳朵,我咬你的小尾巴, 专注而忘我……什么铜球啊、玩偶啊,暂时都丢在一边,顾不上搭理。
简晓年走到院子里, 在它们旁边的石椅上坐下,好像在看小虎崽嬉戏打闹,其实思绪一下就飘远了。
有些事情,要想通不过是一瞬间;但有些事,却不是这么容易就理通透的。
那个人小小的举动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恐怕都不明显,可一旦放在刘煜身上,一下就显出与众不同起来。
煜亲王不是普通人,但晓年也不是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因为一直努力学习、希望尽快独立好报答社会和福利院,后来又醉心于自己的研究,他曾经的经历并不包含“恋爱”这一部分,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一点判断能力。
晓年听说过,患者会对救治自己的医生产生依赖感和崇拜感,而医生也可能对自己的患者生出同情和怜悯之心。
这些感情想要进一步发展出情愫,并非没有可能。
可若要刘煜崇拜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或者要他同情刘煜这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似乎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情从何起……
当晓年意识到自己与刘煜的“医患关系”出现了重大偏差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事情发生变化的起始源头,这让喜欢刨根究底、追本溯源的医科生很是焦虑,也有些不安。
而且就算抛开所有的“因”不谈,只看重结果,这段关系依旧让人生出忧虑。
——煜亲王是想认真待他,还是一时兴起……他自己对这个人,又抱着怎样的心态?
这是他目前为止无法得到答案的两件事,却似乎也是最重要的两件事。
更何况,他们并非阴阳天合,还有巨大的身份和地位差距,这都是不可退避的问题。
若无法好好应对,哪怕真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最后也是走不长远的。
但此刻的晓年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对一段似有若无、刚刚萌芽的关系是否能够走得长远产生各种思考的时候,就说明,至少他自己这边,是认真了……
……
小虎崽玩了(对方)一阵子,终于注意到目光“呆滞”的简晓年。
放开自己毛茸茸的兄弟,乖乖呼哧呼哧地跑过去,抱住晓年的小腿肚子,蹬腿想往上窜。
简大夫虽然在想心事,但有些动作却是依循了本能或习惯,几乎不用低头去看,晓年稍稍弯腰就能把小虎崽抱进怀里。
“嗷呜嗷呜~”小家伙占据了晓年的怀抱,立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露出自己肚子上的软毛,然后用小爪爪扒拉一下他的手,让哥哥给摸摸的意图非常明显。
晓年对着小家伙,头一回没有立刻忘却所有烦恼,他只能把纷繁复杂的思绪压回去,假装轻松,像往常一样捏捏它的小爪子,揉揉它的下巴和小肚子。
等小虎崽舒服得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甚至开始打起瞌睡来,晓年终于露出了一个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