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力也笑：“您要是真填这么多，我也没有。但今儿大师您不能白跑一趟，而且您是真的帮了我和小娟一个大忙，所以这报酬只要是两百万之内，您尽管填。”
  这男人还真是幽默的很啊，只怕是听见她说要一百八十万了。
  不过说两百万之内，显然他是能出得起这个数，也愿意出的。
  余瑶笑了笑，正要点头，面色却猛地一变。她刚拿了支票的时候没多看也没多想，可是这会儿才看到吴力身后不远处居然站着个男人。那男人大约三十岁上下，瘦瘦高高皮肤很白，只远远看着这里，眼底有着哀伤却也有着欣慰。
  吴力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余大师，您怎么了？”
  周衍因为站在余瑶身侧倒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吴力问了他才看过来，而一见余瑶的脸色，他便也紧张起来了：“瑶瑶，怎么了？”
  余瑶没接话，眼见着那男人一步一步慢慢走来，走到跟前，竟然发现男人真的很英俊。
  “你能看见我？”陈天海有些意外。
  余瑶口袋里还有一张黄符，她忙悄悄拿出来捏在手心，这才点头：“你是陈天海？”
  陈天海苦笑了一下，道：“刚刚我还以为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胡乱猜出来的。可没想到你竟然还真是一位大师，竟然真的能看见我。”
  余瑶没接话，只是拉了把吴力。
  吴力已经半石化，反应过来后忙顺势躲到了余瑶身后。
  周衍看着，却抬脚一步向前，半边身子挡在了余瑶面前。吴力是怕陈天海，可他却和陈天海没有任何个人恩怨，陈天海就算带着恶意来，应该也不会如何了他。就算会迁怒好了，可知道了余瑶就是瑶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见余瑶有危险而熟视无睹。
  余瑶感觉得出陈天海没什么恶意，所以分心关注到周衍的行为，不由一阵无奈。
  他可真够喜欢现在的她的，连鬼魂都不怕了！
  陈天海没空注意这些，他看着余瑶，目光带着几分恳求的道：“余大师，你既然能看见我，还能跟我交流，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给小娟带几句话？”
  余瑶是不喜欢夏桂花和陈秀的，不仅仅因为陈秀这小姑娘坏，还因为她和夏桂花居然想出这种方法阻止陈娟再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余瑶不否认这世上的确有爱情至上的人，别说只是守寡一辈子了，就是殉情的都有，可那是个人的选择，旁人无权过问。
  而陈娟守寡八年，辛苦八年，如今好不容易能得到幸福，夏桂花可以先不说，但陈秀对亲妈却也能这样，实在是有些过份了。就算她不赞同，她哭着喊着耍赖的阻止都好，但利用当妈的对女儿的爱，她也不想想这有多伤陈娟。
  因此，余瑶连带的对陈天海也升不起喜欢的心。
  “带什么话，让她千万不要嫁人吗？”
  陈天海面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摇了头：“不是。”
  ·
  外人都走了，陈家如今只剩下自家的三个人，并没有余瑶以为的鸡飞狗跳，陈娟打了陈秀一巴掌后，就坐在沙发上不动了。眼睛不看，耳朵不听，陈秀可怜巴巴的哭声引不起她注意，夏桂花心疼孙女又自责的道歉，她也听不进耳朵里去。
  她就那么坐在沙发上，想到自陈天海死后这些年的事。
  她对婆婆不孝顺吗？
  她敢说，全天下都没人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现在的年代，像她这样情况的丢下女儿改嫁的有，带着女儿改嫁又或者母女独自生活的也有，但是独自抚养女儿，还奉养婆婆的，不能说没有，但却也绝对算是万里挑一了。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她善良，也不是因为她把夏桂花当亲妈看，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陈天海，为了那男人对她好的那几年，想着他临死前放不下留在世上唯一的妈，她才甘愿接下的这重担。
  可她这些年的付出得到什么好了？
  得到了夏桂花带着女儿的欺骗！
  秀秀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就算不想让她再嫁，也顶多摆脸色或者只是哭闹。能想到用这样龌蹉的手段骗她，逼她说出不再嫁人的话，除了夏桂花这个婆婆还能有谁？
  陈娟的心彻底的寒了，她甚至想这些年照顾夏桂花就是个错误！
  她应该带着陈秀走的，即便夏桂花身体不好不能打工，但当年这房子她爸妈只帮着出了一三分之一的首付，另外三分之一是她和陈天海凑的，还有三分之一则是夏桂花卖了老房子筹的。她爸妈出的钱她拿走，她和陈天海那部分可以分一半给夏桂花，最后还有夏桂花自己的那三分之一，租个小点的房子只是吃喝，一辈子也尽够夏桂花用了。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陈天海都不在了，她为什么还要照顾夏桂花？
  于情于理，她都没这个责任！
  现在好了，她的付出不仅变成应该的，还没落着任何好，她现在想改嫁都不行了！
  “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陈秀小心翼翼挪到陈娟边上，哽咽的说道。
  陈娟没理她，但却往另一侧移了些。
  陈秀瞧见，心里就更难受了，她忙一把抱住陈娟的手臂：“妈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你的，不应该装疯装被爸爸鬼上身的。妈你别生气，你原谅我好吗？”
  陈娟没有躲，但依然没开口。
  陈秀手足无措，只能偏了头去找夏桂花。
  夏桂花不敢开口，只对她使眼色。
  陈秀就道：“妈，只要你能原谅我，你叫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我肯定好好学习，以后肯定考最好的大学，我赚钱给你养老，让你过上舒服又幸福的日子。”
  陈娟终于扭头看她：“只要我原谅你，叫你干什么你都愿意？”
  陈秀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妈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陈娟道：“我下个星期跟你吴叔叔结婚，你会打扮的漂漂亮亮到现场，恭喜我祝福我吗？”
  陈秀脸上的急切顿时僵住了。
  她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不高兴道：“妈！！！”
  陈娟呵的一声冷笑：“我还以为只是你奶不想我再嫁，原来你也这么自私。”
  “这怎么是自私，妈你想过吗，你再嫁了爸爸怎么办？你这样对得起爸爸吗？爸爸那么爱你！”陈秀不仅不认为自己自私，相反她还认为薄情的人是陈娟。
  陈天海死的时候陈秀只有七岁，七岁的她懂什么爱不爱的？
  这些话，想来是夏桂花告诉她的。
  陈娟看看陈秀，又看看夏桂花，慢慢道：“所以，我应该一辈子都一个人，为你爸守着？这就是对得起你爸吗？要这样说这哪里够，你爸一个人在地下多可怜，他那么爱我，我要是也真的爱他，我应该去陪着他才是。”
  “妈！”
  “秀秀妈！”
  陈秀和夏桂花同时出声。
  陈娟冷冷道：“我说的不对吗？”
  陈秀哪里敢说对，去陪着，那就是也跟着死了。
  她已经没有爸了，难道要连妈也没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无措的情况下，只能哭着去找夏桂花。
  夏桂花也急了，急得直接就道：“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死了谁给我养老送终？你死了秀秀怎么办？她才高一，还得读大学还得嫁人，你就叫她一个人吗？”
  所以呢，她这辈子就只为别人活，没有自己了吗？
  陈娟气得脸色通红，只还不等她开口，陈家半掩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第114章
  余瑶在前，吴力和周衍在后。
  当然，还有个除了余瑶谁也看不见的陈天海。
  正又气恼又着急的夏桂花看到几人，脱口就骂：“你们是不是阴魂不散啊，怎么又来我家来了，滚滚滚，我们陈家不欢迎你们！”
  陈天海着急的上前两步：“妈，你别说了，他们是我请来的。”
  然而夏桂花根本听不见，她见几人不动，顿时手一掐腰，抬脚就要走过来。
  吴力忍不住道：“你儿子来了！陈天海，你儿子来了！”
  夏桂花脚步一顿，因为收得急，险些摔跤。然而她却顾不得这个，忙忙扶了一边墙壁，急切的道：“你说什么？天海？天海来了？”
  “妈！”陈天海冲上去要扶她，然而却是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去了。
  夏桂花也反应过来，越发生气了：“你……你这骗我儿媳妇的贱男人，你胡说什么？”
  人已经死了，咋还能再回来，那都是骗人的！
  吴力忙回头看向余瑶。
  余瑶看向夏桂花的方向：“陈天海，我已经跟你来了，你想说什么快说吧！”
  刚才的事情是一场闹剧，那现在呢？
  陈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问余瑶：“余大师，你这是？”
  余瑶道：“刚刚吴力先生过来给我送报酬，我拿过支票的时候发现了你丈夫陈天海，他正跟着吴力。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浓眉大眼，但是在鼻梁左侧的位置却有一块小小的疤痕，陈女士，这是你丈夫吧？”
  陈天海已经去世八年，陈家客厅并没有他的照片。
  而余瑶不认识陈天海，她能说的这么清楚，只可能是真看见了。
  陈娟再次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最后视线跟着余瑶落在夏桂花那边：“天海？”
  陈天海的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小娟。”他说着就抬脚往陈娟走，激动的想要抱陈娟一下，然而却直接跌了出去。
  余瑶有点看不下去了，不管之前因为夏桂花和陈秀有多不喜欢陈天海，但是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余瑶还是心生不忍。她忍不住出声劝道：“人鬼殊途，你碰不到她的。”
  陈天海停下脚，就那么紧紧挨着陈娟站着。
  “我知道。”他偏头冲余瑶笑，“我就是想试试。”
  那笑几乎和哭也没区别了。
  “天海！天海！”夏桂花终于信了，她急匆匆朝陈娟这边走，因觉得陈娟碍事，一把抓了陈娟就推了出去，“天海，天海你在吗？你在吗，我是妈，我是妈啊！你看见我了是吗？你想说什么，你说，妈听着呢，妈听着呢！”
  这一回陈娟因有防备，夏桂花推她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躲开了。可陈天海匆匆上前想扶她再次扶了空，心里还是无比的难受，他道：“妈，你怎么能推小娟，你之前已经把她推伤了。”
  余瑶原原本本把他的话复述，末了才问：“你之前也在屋里？”
  陈天海点头：“是，我一直在。”
  余瑶颔首，看了眼一脸尴尬，面色看不出喜怒的夏桂花，道：“你继续说，我帮你复述。”
  陈天海想要说什么？
  夏桂花和陈娟一样好奇，两人齐齐看向余瑶。
  陈秀犹豫了下，也眼巴巴看了过来。
  陈天海道：“妈，让小娟再嫁吧！我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小娟也吃了这么多年苦，眼看着她都要四十了，总不能叫她临到老都还孤零零一个人。妈，你听我的，叫她再嫁吧！”
  余瑶将这话复述，陈娟听得心酸难忍，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